隊長身量很高,身材健碩,手提一把銀色彎鐮刀,走在隊伍前頭領路。

其他四個當地青年分散在隊伍兩側,負責觀測環境,處理突發危險。

出了寨子後,隊伍一路向南前行。

正好是如願廟的反方向。

越往南走,植物越茂盛,艱難地球服胖子爬上一個高地之後,一群人鑽進了森林裏。

這片森林裏的大樹不知活了多少年,高聳入雲,樹冠遮天蔽日,幾乎沒有人類生活的痕跡。

夏秋交替之際,低矮的不知名灌木叢花團錦簇,野花開至荼靡,落葉層層疊疊,鋪了一地。

人從上麵經過,葉子發出窸窸窣窣的破碎聲。

偶爾有些小鬆鼠小兔子之類的動物被他們驚動,從樹叢裏飛快竄出。

眾人在鋼鐵叢林的城市裏待久了,忽然漫步於真正的森林裏,嵐風拂麵,連進入胸腔的空氣都帶著清新的塵土香,緊張的神經得到了放鬆。在欣賞自然美景的同時,也體會到了天地萬物相融合的感覺。

但那五個當地青年的狀態卻和他們完全相反,他們個個繃著臉,手一直握著武器,行進的時候抿著唇一言不發,銳利的眼睛一刻不停地注視著四周。

仿佛下一秒就會有致命危險出現。

每走一段路,隊長就會示意隊伍停下,自己上前檢查一番,沒問題之後,才招手讓他們跟上。

季思危把他們這種小心謹慎的行為看在眼裏,心知這片美麗的森林裏潛伏著許多危險。他看似神思慵懶地欣賞著美景,但手從沒離開過刀。

與此同時,還要注意對黎印圖謀不軌的球服胖子——他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去提醒黎印,隻能先自己盯著。

主線劇情才剛開始推進,這個隊伍不能再減員了,否則很難往下走。

好在森林裏植物雖多,地勢還算平整,加上有小木偶暗中助力,季思危的輪椅開得四平八穩。

季思危離隊長很近,他稍稍加速,去到隊長身邊,輕輕一抬眼,問道:“這裏根本沒有路,你們卻對自己選擇的方向很堅定,難道是之前在某些地方做了什麽標誌嗎?”

“你很細心。”隊長有些意外,指著樹幹上不仔細看就會忽略的精細刻痕回答道:“我族的祖墳就在舊寨門那個方向,這條路凶險萬分,寨子每年都會訓練一批身手厲害的青年,讓他們負責祖墳祭祀大事。祭祀每三年一次,我們五個人,就是負責三年前祭祀的其中一員,所以我們可以靠三年前留下的標誌找到路。而且前幾批去舊寨門找地圖的人也留下來新的標誌。”

隊長看向遠方,聲音有些艱澀:“年紀最小的阿五,當年才十四歲,我們五個人,是三年前祭祀隊伍裏的最後幸存者。”

季思危倏地一愣,然後迅速反應過來:“節哀順變。”

隊長眼中露出一抹苦澀:“我沒事,我們這些人,從被選擇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生死有命,生死有命啊,就看八尾貓保不保佑我們了。”

“生死有命嗎……”季思危一隻手隨意地搭在木盒上,指腹輕輕拂過上麵的花紋,聲音懶洋洋的,眼神卻很篤定:“我隻信絕地反擊,險中求生。”

隊長抬手,手法幹脆地砍掉一些擋路的枝蔓:“你這說法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年紀不大,口氣倒挺狂,不過……我覺得你說得對。”

隊長回頭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像是打開了話匣子:“看你們細皮嫩肉的,還是頭一回進森林吧?給你們一個忠告,在茂盛潮濕的森林裏,越美麗的東西越危險,色彩斑斕的東西最好碰都不要碰。

你們也不用過於擔心,很多毒蟲都是晝伏夜出,我們帶了足夠的驅蟲藥粉,隻要我們在天黑之前成功撤出這片林子,毒蟲就不會對我們構成威脅。”

季思危輕聲應了句:“嗯,我們會小心的。”

阿命長腿一邁,走到季思危身後,非常自然地握住他的輪椅把手,轉臉看向青年,慢悠悠地問了句:“隊長,按這個速度,我們多久能找到舊寨門?”

隊長是個正當青春的小夥子,看著阿命的臉,黝黑俊朗的臉上浮出兩抹可疑的紅暈:“天……天黑之前能到。”

“噢,這樣……”阿命微微一笑:“那我們今晚可以提前過個萬聖節了。”

季思危:“……”

“說起來,這是我經曆過的,世界構建得最大最完善的副本。”阿命看著沒有盡頭的森林,用輕不可聞的聲音和季思危說:“線索看似雜亂無章,實則一環扣一環,甚至每個NPC都有故事和靈魂,隻要深挖下去,一定會有‘驚喜’。”

季思危一揚眉:“是驚嚇吧。”

“今天平靜得太久了,按照這個副本的尿性,我有直覺……”阿命眨眨眼:“很快就要出事了。”

在隊長的帶領下,一路上沒出什麽意外,隻是,越往裏走,雜草荊棘越多,它們生命力旺盛,被前幾批人斬斷的枝丫還沒有腐爛,又已經長得鬱鬱蔥蔥了。

一行人不得不清理路障,導致行進速度變慢。

而且,季思危發現,路上色彩斑斕的東西越來越多了,個頭比人大的紅色蘑菇,腕口大小、顏色鮮亮的蝴蝶,遊走在草叢裏妖異毒蛇,散發著奇異香味的碩大花朵……

這意味著,這裏處處布滿了死亡陷阱。

不多時,前方出現一個清澈見底的天然湖泊,日光慷慨地落在湖麵上,波光粼粼,一群梅花鹿在湖邊漫步,留下一行行小腳印。

隊長抬頭望了望天,眯著眼睛道:“中午了,我們先在這裏休息,吃點東西再出發。”

隊長選了個離水源不算近的平地,後麵摞著一堆幹枯的粗大樹幹,正好充當天然屏障。

蒙著麵巾一上午,臉上都出了汗,黎印指著誘人的湖水問隊長:“能去洗把臉嗎?”

隊長搖頭:“別去,水裏很危險。”

黎印隻好作罷。

一行人走了半天,口幹舌燥,腹中饑餓,也沒什麽好講究的,盤腿坐下後,摘掉麵巾,打開族長準備的包裹,取出食物。

就連望伊伊這樣看起來嬌滴滴的女生,也沒有一句嫌棄的話,拿出饅頭就開始啃。

唯一沒有吃東西的是球服胖子,他就坐在黎印對麵,抱著小短腿,看著黎印默默流口水,畫麵一度十分辣眼睛。

“我說胖子,你老盯著我看幹啥?”黎印腮幫子被饅頭撐得鼓鼓的,皺著眉,口齒不清地說:“難道看我還能填飽肚子不成?”

球服胖子笑著點頭,竟然說出個成語來:“望梅止渴。”

黎印一臉茫然加絕望,連家鄉口音都跑出來了:“啥玩意兒?我是梅?”

球服胖子又換了個成語:“秀色可餐。”

黎印一口饅頭梗在胸口,差點被噎死。

季思危豎著耳朵聽完,啃了一口饅頭,心想這邪祟還挺有文化,詞匯量挺多的。

“哎?這樹幹怎麽軟綿綿的,好像要陷進去了一樣……”代號阿五的青年靠在樹幹上,忽然覺得身後的觸感不太對,他嘟囔著回頭一看,猛然對上一張腥臭無比的嘴巴,“啊!!!!!”

那張大嘴倏然張大,露出滿口尖銳的獠牙,猩紅肥碩的“舌頭”從深處甩出,卷住阿五的身體,一下子拖進深處。

巨大的嘴巴閉合,囫圇吞下青年的身體,尖叫聲頃刻消失。

大嘴裏流出的黏液滴落在地,發出一種類似煎肉的“滋滋”聲,草坪刹那間枯萎,溶成一灘黑色黏液。

“快跑!那些不是樹幹,是食人花!”隊長眼睛瞬間紅了,發了瘋似的疏散眾人:“來不及了!!”

“咻咻……咻……”

原本匍匐在地,直徑很大的“枯木”在地上拖行,緩緩舒展身體,花朵形狀的頭部從“樹幹”裏伸出,張開一張張碩大斑斕的嘴巴。它們在高處俯視著這些渺小的人類,就像正在挑選午餐的君王。

看起來真實無比的木紋和木屑,竟然隻是花徑上的偽裝,即便仔細觀察也很難發現端倪。

這些食人花,真是太心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