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水裏麵的黑色頭發泛著幽光,速度飛快地纏上季思危的輪椅。

自從這些頭發出現後,整個電梯仿佛變成了一個堵塞的下水道。

原本清澈的水變成了渾濁的綠色,光滑的電梯轎廂上竟然出現了青苔。

那種腐爛腥臭的味道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越來越濃鬱。

季思危不得不控製自己呼吸的頻率。

頭發纏上輪椅後,一直往上爬,差一點就要爬上季思危的鞋子。

那股濕冷的氣息一再逼近,季思危原本不想在正主出現前暴露實力,但現在這種情況,也沒有辦法。

藏在掌心的符紙已經被揉皺,季思危稍微展開它,貼在輪椅上,輕聲道:“百無禁忌。”

符紙發出微光,微微一震,一股無形的力量自上而下,貫徹整張輪椅。

“啊——”一聲尖細的女人驚叫聲突然響起,又戛然而止。

纏在輪椅上的頭發瞬間縮回水裏,繞開季思危的輪椅纏繞在一起,形成一個包圍圈,伺機而動。

不知道是不是越高層的守樓者能力越強,季思危有種直覺,三樓的守樓者比二樓的小醜難搞多了。

她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過,卻像待在身邊一樣。

這種隨時會有東西冒出來的感覺,令季思危感到有一點不愉快。

“雨”越下越大。

積水越來越高,濕透的符紙能量明顯受到限製,圍在輪椅旁邊的頭發已經悄悄縮小了包圍圈。

積水越來越高,再往上一點,亡靈弩在水裏就施展不開了。

剛才使用符紙驅除頭發的時候,女鬼驚叫了一聲。

或許可以從頭發下手。

季思危的衣服已經濕透,他把打濕的頭發捋到腦後,五官毫無遮擋的露了出來,泛著水汽的眉目深邃清潤,在這混亂的場景之中,他沒有一絲狼狽。

握住亡靈弩,不動聲色的對準水裏那些蠕動的長發,季思危聚精凝神,準備叩下扳機。

“留下來陪我。”

電梯裏響起一個突兀的女聲。

聲音尖尖的,語速很緩慢,語氣有些溫柔。

這聲音很近,就像有人貼在耳邊說話那樣。

季思危甚至感覺耳邊拂過一陣陰風。

“好冷,來水裏陪我。”

“好不好?”

那聲音又說了兩句話,仿佛在蠱惑人心。

輪椅上的符紙從輪椅上滑落,跌入水中。

水裏的黑發抓緊時機,紛紛纏上季思危的輪椅,迅速往上爬。

一雙手從背後撫上季思危的肩膀,一種透進骨子裏的陰冷籠罩住他的身體,濕冷的頭發從身後探過來,纏繞在手腕上,黏糊糊的觸感讓季思危感到一陣反胃。

腦袋有一些暈沉,並且越來越暈沉。

“給我放手!”

就在意識模糊的時候,季思危聽到了八尾霸氣側漏的聲音。

黑貓掠過眼前,張開爪子狠狠向後撓去。

“嘭!”

一串黑發甩過來,纏住黑貓的四肢,把它按在電梯門上。

任憑黑貓怎麽掙紮,還是無法掙脫黑發的桎梏。

八尾被打了!

季思危腦中劃過這個想法,連忙用虎牙壓住下唇,讓自己保持清醒。

用力過度,下唇被咬破,口腔裏一股子腥甜的味道,季思危抿了抿嘴唇,飛揚的鳳眼完全睜開。

“留下來陪我。”

“好不好?”

耳邊又響起女鬼蠱惑的聲音。

“不好!”季思危用盡全力叩動扳機,對準水裏的一大團頭發射了一箭!

“敢打我的貓,你可能真的趕著去投胎!”亡靈弩的後坐力震得季思危虎口發麻,一根近乎實體的利箭飛快射出,凶猛地紮進黑發裏麵。

利箭蘊藏的陰氣在黑發中央炸開,一大團黑色長發被衝擊得七零八落,從輪椅上滑落。

“啊!”

女鬼尖聲驚叫,按住季思危肩膀的手變得有些虛弱。

“不留下來陪我,就去死吧!”

女鬼發出痛苦又悲憤的聲音,尖長的手指掐向季思危的脖子。

呼吸困難,季思危感受到窒息的痛楚,但他沒有理會身後的女鬼,瞄準水裏的黑發連續叩動三次亡靈弩。

三枚利箭虛影連續命中黑發的核心,一股深紅色的鮮血從黑發中央冒出,把綠色的積水染紅了一大片。

一陣刺耳的哀叫聲之後,掐住季思危脖子的手軟軟地垂了下去,纏住他手腕的濕發滑落下去。

季思危回頭一看,在身後的轎廂壁上,看到了一道慘白的影子。

布偶熊和白衣女鬼分別都被幾束從電梯裏長出來的黑發綁住了。

布偶熊大大的身體攤成一個大字,被捆在電梯上還不鬆開花束的樣子也是有一點點滑稽。

積水已經到了白衣女鬼的膝蓋,季思危看著轎廂壁上的那道慘白影子,對準水裏的黑發又射了一箭。

積水裏的紅色麵積擴大,原本一大團的頭發萎縮得隻剩下一小團。

頭頂上的“雨”變成了紅色,水珠越來越小。

轎廂壁上那道白影忽然蜷縮起來,纏住布偶熊,白衣女鬼以及八尾貓的黑發縮回電梯裏麵,消失不見。

八尾貓“撲通”一聲,掉進了水裏。

“八尾!”季思危剛喊了一聲,小木偶馬上紮進水裏,抓住八尾貓的脖子,把它撈了起來。

就在這時,電梯門緩緩打開,電梯裏渾濁的積水一下子傾瀉出去,沿著走廊向深處湧去,那一小團黑發混在積水裏,遊走了。

季思危在那團黑發後麵,看到了一條半透明的,魚一樣的尾巴。

狹長的走廊變成了一條河流,在月光之下,泛著粼粼光芒。

大概兩分鍾後,“河流”消失,地板上隻留下一些淺紅色的水漬。

三樓的守樓者沒有徹底消亡,不知道後麵會不會再突然冒出來搗亂。

其實剛剛季思危隻要給轎廂壁上那道慘白影子射一箭,就能徹底了結她。

但亡靈弩對布偶熊和白衣女鬼也有傷害,距離太近,他沒有下手。

“對不住啊少年,這個守樓者太難纏了,也還沒來得及反抗……”布偶熊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語氣有些抱歉:“還得謝謝你救我。”

“小事。”季思危思考了一下,委婉地問道:“怨氣大的鬼魂能力都不差,有些鬼怪還會有特殊能力,按道理你不應該那麽弱吧?”

“我隻有一種很特別的能力。”布偶熊一本正經的說:“特別話癆。”

季思危:“嗯,這點我認證。”

電梯裏的燈光已經恢複正常,轎廂裏幹幹淨淨,沒有黑發,沒有積水,也沒有水珠。

溫度回升,季思危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恢複幹燥,隻是手腕上有紅紫色的勒痕,脖子上被掐的地方也在隱隱作痛。

三樓的守樓者應該屬於水鬼,交手的時候沒有小醜那麽剛,而且有些膽小,受傷之後就逃跑了。

不過,她魘人和纏人的能力卻很厲害。

要不是八尾貓衝過來那一下刺激到了季思危,他很可能會完全陷入水鬼的幻境裏,出不來了。

想到八尾貓,季思危摸了摸蜷在他腿上,心情有些低落的黑貓,低聲安慰了一句:“沒事的。”

八尾沒有言語,但季思危懂它為什麽情緒低落。

來到這個世界後,八尾貓一直沒有出手,也許就是隱隱猜到了一件事情,不想直麵。

而剛剛,這件事情得到了印證——

八尾貓的能力被封印了。

或者說,它在這個世界裏,無法使用妖力。

原因不祥。

它現在,隻是一隻普通的,會說話的胖墩墩的黑貓。

八尾貓把臉埋在季思危的毯子裏,也是越想越氣。

一隻水鬼,居然輕而易舉地鎖住了它。

這對於有千年修為的八尾貓來說,是何等的恥辱。

是何等的難過。

這種難過,吃掉一整包小魚幹和一整箱高級貓罐頭也不能撫平啊!

唔……

這個世界有小魚幹和高級罐頭,好像也還不錯。

八尾貓把臉從毯子裏拿出來,翻了個身,決定原諒這個世界。

季思危不知道為什麽八尾貓突然變得心情明朗,也不知道為什麽它為什麽開始流口水。

隻好默默拿出背包裏的小魚幹,放到了八尾貓的麵前。

在八尾貓抱著小魚幹吃得津津有味之際,電梯再次合上,向著四樓非常緩慢地上升。

按照習慣,季思危又向布偶熊打探了一下信息:“四樓的守樓者,認識嗎?”

“說起四樓,那八卦可就多了。”布偶熊一副八卦之魂熊熊燃燒的樣子,給他一把扇子馬上就能說書,給他一牙西瓜就能充當吃瓜群眾。

季思危點點頭:“你說。”

“娛樂圈關注過嗎?聽說現在小姑娘都喜歡稱呼自己喜歡的明星叫愛豆。”布偶熊嘿嘿一笑:“四樓這位,就是方圓幾裏地裏鬼姑娘們喜歡的愛豆,要不是他死的時候年紀小了一點,給他說冥婚的能從這裏排隊排到天灣廣場。”

“娛樂圈我不怎麽關注,不過你的形容很生動,我聽得明白。”季思危問:“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嗎?”

“說他好看太膚淺了,他身份也挺特別的,好像是個小世子還是小王爺,學校那邊挖出來的墓穴和他有些關係。”布偶熊摸了摸下巴:“據說他才是七樓的守樓者人選,隻不過他不喜歡七這個數字,最後留在了四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