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論殺人
獨孤九劍，九大殺招起，破盡天下招式。
放在其他武俠位麵，就葉鋒目前的水準，也許還有打嘴炮的嫌疑，但在此位麵，卻是毋庸置疑的。許多修為低者，隻覺眼前一花，根本無法看清，戰鬥已經結束。
袁承誌是看清楚了的。
所以他才愈發震撼，驀地瞪大雙眼，仿若瞧見天外飛仙般的一招，那一劍實在妙到巔峰，角度的把握，奇詭、寫意，好似全然沒有招式，尋到破綻，隻那麽輕輕一揮一點，便將八人斬殺。
他的感覺並沒錯。
自學了獨孤九劍以來，經過幾個月的思索、鑽研，葉鋒對獨孤九劍的領悟，更深一分。諸般招式，大體上，雖仍遵循九大殺招，可具體到細枝末節，已隱有無招勝有招的味道。
若想再進一步，除了自我領悟，恐怕唯有如不世出之奇才傳鷹那般，以戰養戰，才可徹底脫胎換骨了。
袁承誌自以為自己早已摸清了葉鋒的水平，卻發覺自己仍是低估了。
隻是……
袁承誌眉頭輕輕皺起，衝葉鋒作了一揖，道：“葉公子，你武藝高強，當世就算不是第一，也是第二、第三。這是毫無疑問的。隻是尊駕下手未免狠辣，總得給人改過的機會才是。”
葉鋒戲謔道：“我來點兒翻譯體，給個高檔說辭，你的意思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亦或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袁承誌點頭稱是。
葉鋒嘴角浮上一抹冷意，嗤笑道：“要是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那還要警察……哦不，那還要法律做什麽？無論什麽理由，褚紅柳、沙通天之流，做這買賣，沒有三十年也有二十年，死在他們手上的無辜百姓，少得了麽？”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這道理很難理解？”
袁承誌原本就木訥，不善言辭，登時被葉鋒反駁得啞口無言。
溫青青雖覺褚紅柳等人死不足惜，卻惱恨葉鋒擠兌袁承誌，冷哼一聲道：“殺人償命，的確天經地義。現在你也殺人，是否說旁人殺你，也是天經地義？哼，你以為自己是什麽？救世主？當今聖上？”
葉鋒打了個響指，答道：“很正確，雖說我殺他們，沒任何心理負擔，因為原本他們就該殺。但倘若他們的後人找我報仇，那也應該，父仇不共戴天嘛。”
“問題是，正如二十年前的石梁溫家、現如今的褚紅柳之流，實力強勁，無人願意沾惹麻煩，沒人會強出頭。他們子孫尋我報仇，殺不了我，也隻能被我殺掉。這，同樣沒什麽好說的。”
“第二個問題，救世主？我沒那麽偉大，更從未自大到，認為自己是什麽勞什子救世主。簡單來說，就是我來到，我看見，然後，我改變。說白了，殺人與否，插手與否，純粹取決於我的個人喜好。”
問世間，誰又不是如此？倘若不是，那他不是凡人，而是聖人了。
但從某種程度上講，縱然是孔子、孟子，以及緊隨其後的朱熹、王陽明，也是依著個人喜好行事。
“當今聖上？”葉鋒搖了搖頭，不屑道，“就算給我做，我也不願意。”
“哦，我倒是不介意做他女婿。”葉鋒最後補充了一句。
聽到這話，阿九心驚瞧向葉鋒，一顆靈巧玲瓏女兒心咯噔一下，噗通噗通加速跳動：他……他是否已知道自己身份？那他是否又在暗示什麽？
莫名的，心底覺得十分歡喜、歡愉。
可葉鋒臉上卻並無變化，小姑娘心底輕歎一聲：是了，肯定是自己多想啦，他與自己第一次見麵，怎會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於是，那抹欣喜之中，又摻雜了一份私密的、小小的鬱悶。
葉鋒坦誠、出乎意料的回答，打得溫青青措手不及，兼之葉鋒又提及她外公一家，她心下更是憤怒，冷哼一聲，譏誚道：“說得好聽，什麽皇帝不做，願做皇帝女婿，還不是為了權勢富貴，虛偽！”
葉鋒糾正道：“愛美人勝過愛江山。倘若你非要糾纏這個問題，這個回答更符合我的心境。”
溫青青哼了一聲，撇過臉去。
阿九滿心歡喜瞧著葉鋒，忽地緊張道：“你……你不會要殺我師傅吧？不要！我們青竹幫從未隨便殺人，殺的全是貪官汙吏，平日裏劫富濟貧，還經常救濟百姓哩，你不能殺我師傅！”
聲如磬音，又如大珠小珠落在玉盤般，清脆動聽。
葉鋒看了程青竹一眼。此人兄長為袁崇煥舊部，後牽連進袁崇煥案，被崇禎斬首於午門。他也曾前往皇宮，刺殺過崇禎，失敗被擒，而後為阿九所救。倒也不失為一條漢子。旋即輕笑道：“好，你說不殺就不殺。”
青竹幫諸人先前一直警惕防備，聽到這兒，不由放鬆地吐了一口氣。
阿九登時眉開眼笑道：“你真是個好人哩，我很開心。”
葉鋒微笑不語。
程青竹衝葉鋒拱了拱手，道：“葉少俠武功高強，我青竹幫自知不敵。這就撤了。”
葉鋒眨了眨眼睛，道：“哦，那倒也不必，我可不是走鏢的。你們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用管我。”
袁承誌是準備將寶藏運往燕京，送給李自成的。但李自成是什麽貨色，騙到了天下人，卻騙不了多了幾百年文明底蘊的葉鋒。反正他對李自成、張獻忠之流，沒啥好感。
亡了明朝，他們是主因。清兵入關，同樣是因為這群目光短淺的貨。
青竹幫等人一愣，誰也沒料到葉鋒會這般說。
溫青青氣得不輕，指著葉鋒道：“你、你……”
袁承誌朗聲道：“葉公子所言極是，這原本就是袁某的事兒，的確與葉公子無關。”
葉鋒讚道：“有擔當，真男兒！不愧是袁崇煥的兒子！”
青竹幫諸人驚動，程青竹更是雙眼熾熱，又是驚奇，又是驚喜，眸中隱有淚花。
袁承誌驚道：“你怎知我……我是……”
葉鋒微微一笑道：“哦這個啊，倒也不是什麽要緊事兒，沒必要瞞你。江湖上都知我‘血手人屠’的名號，可我卻鍾情於另一個——‘天上地下神鬼莫測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葉鋒’！”
尼瑪！
所有人暗暗咋舌，麵麵相覷，著實被雷的不輕。
不管他人承受能力如何，自己爽了就行。葉鋒挽了一朵劍花，直指八大山寨群盜，朗聲道：“我殺了你們頭領，還不來報仇麽？”
八大山寨群盜早已群情激奮，有人咬牙大喝道：“他娘的，欺人太甚！兄弟們，就算他武功高強，咱們也務必殺他為首領報仇，衝啊啊啊——”
群盜怒喝聲起，就要一擁而上。
正在此時，兩騎哨兵急匆匆趕來，大叫道：“不好啦不好啦，大批官兵正往這邊趕來！扯呼，扯呼！”
群盜一聽，登時慌亂，立即往大樹林撤去。青竹幫也是哨聲連連，極有秩序往樹林裏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