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豔好,難得一日悠閑無事。
無顏搬來桌案在院子畫起道符。鳳瀾躺在樹下的躺椅上,看著她認真專注的樣子,有一點嫉妒她手中的筆,手下的符。
這小東西每次做事都會全神貫注,常常讓他覺得自己被忽略。也正是這份認真又讓他覺得真誠的可愛,常常想逗弄她。
把畫好的道符放好,抬筆準備再畫一張,一陣敲門聲讓無顏不得不放筆去開門。
來人年歲四十,留著八字胡,做管家打扮,滿頭大汗“請問姑娘可是無顏道長?”
“正是,不知大伯有何事,請屋裏說話”
“不了,不了……”男子一邊拿帕子擦著頭上的汗,一邊道出來意。
鄰縣多溫泉,故湯泉縣,縣上首富馮員外家本是染布的小作坊,到馮員外這代生意越做越大,已然成了湯泉縣首富,馮員外為人樂善好施,精明能幹,怎料唯一的兒子馮啟洋,卻是個十足的紈絝,整日吃喝嫖賭,不學無術。
半月前這不學無術的大少爺,看上和父親一起賣繡品的姑娘,硬要人家做自己的第八房小妾,可憐老父親被打得暈死在街頭,女兒被搶入馮府後,聽聞父親因醫救不及時命喪黃泉,心灰意冷之下便自盡而亡。
從那以後馮府便夜夜聽到女子哭聲,大少爺也突然臥病在床,大夫都說藥石罔顧,眼見一日不如一日。
請來好幾個道士都說是女子冤魂不散,卻都束手無策。
馮員外聽聞清河鎮有一女道長,神通廣大,能降妖伏魔,便連夜派管家來請。
無顏聽完後整理好行裝便和男子出門,而鳳瀾又是無顏走哪就跟到哪的主,便也化作一縷煙霧隱於她衣裳裏,跟著一起前往鄰縣。
一路無話,終於在黃昏前趕到馮府。
夕陽下雕欄玉砌的馮府竟透著幾分蕭條和陰森。
門口已有幾人等待,為首的男子五十來歲,衣著華麗,眉眼處卻透著疲憊和焦急。
想來便是馮員外了。
入得府門,隨處可見貼著的道符,八卦鏡。
“這些道符隻是虛有其行,卻沒有絲毫靈氣,這府裏怨氣極重,且盤旋在東南方向。”
無顏看著東南方細眉輕擰。
“這東南方向正是小兒的抱竹苑!!無顏道長快快有請……”聽得無顏的話,馮員外更是信服。
馮啟洋的房門緊閉,房門一開一股涼氣撲來驚得眾人一抽。
昏暗的房間裏,大**躺著一個成年男子,男子臉色青白,形如枯槁,周身被一團黑氣籠罩,已經氣若遊絲。
“洋兒,洋兒……”馮員外抓著馮啟洋枯木般的手連連喚到。
**男人睜開雙眼,神色散煥,蒼白幹燥的嘴唇微微湧動,說話聲細如蚊鳴。
馮員外見此耳朵湊近一聽,頓時老淚縱橫,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直道:“爹不會讓你死的,你放心。”
馮啟洋聽聞這話紅著眼眶虛弱地點了點頭,便也沉沉睡去。
揚袖將臉上的淚水抹淨,馮員外轉頭看向門邊道士,淚水又止不住地流落,麵容衰老疲憊。
“道長求求你救救我兒,就算要我全部家產我也願意。他強搶民女,害人喪命,遭此惡鬼索命也是他罪有應得。可是老夫膝下就隻有這一個血脈,怎能眼睜睜地棄他不顧。”
秀眉微皺,無顏看著馮員外麵露難色,沒有應答。
本是傷人害命留下的禍端,自己不便插手,也不能插手。隻能等那惡鬼心事了結,自己才能將她收服。
見道長不說話,似不答應的樣子。
馮員外咬緊牙關,豁出老臉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長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兒吧,求求你了。”
說完連帶磕了幾個響頭。
馮員外突然的舉動嚇得無顏急忙將他扶起,可是地上的人不從,她看了眼身旁的家奴,沒有阻止的意思:“你這又是為何,公子之事並不是貧道不管,隻是事出有因,我也無能為力。”
聽此,馮員外心一狠,更用力地磕頭,磕得額前血肉模糊,血液花了老臉,粗喘著氣,大有同歸於盡的叫嚷著:“你今日若是不救,我便磕死在此,做鬼也要纏著道長你生生世世。”
乖巧地隱藏在衣襟裏的某人一聽這話黑沉了臉,險些忍不住跳出來滅人。
糾纏他小東西生生世世?他這就讓他灰飛煙滅,地府都別想見。
“馮員外你這又是何必?”無顏神色無奈。
“你不知,孩子他娘生他時難產去世,我又忙於家業無暇顧及他。他今日會犯此錯誤都是老夫的錯,沒有盡到父親該做的責任,沒有教他規規矩矩做人,沒有讓他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都是老夫的錯……”
麵容悲傷,馮員外深深懺悔著自己的過錯。
“唉,你起來吧,我答應你便是了。”
輕歎一聲,無顏見他年老體弱,為了兒子竟做到這種地步,最終還是心軟應了他。
“真的?”混沌的眼瞬間迸發出喜悅光芒,馮員外破涕為笑。
“嗯。”無顏點頭示意道。
“謝謝道長。來時一路舟車勞累了吧,我這就讓人給你準備吃的,你好生歇息一番。”從地上爬起,因跪太久腿有些發軟。馮員外手扶桌麵,拿著手帕擦拭臉上血漬,殷勤得很。
索性坐了一路馬車確實勞累,無顏便也沒有推拒,跟隨家奴前去歇下。
是夜,空中繁星零零散散,月兒也被烏雲遮住了身,四周靜謐無比。
道桌上,紅蠟火苗被風吹得若隱若現,無顏一手持三根檀香,一手握著鈴鐺輕輕搖晃發出清脆聲響,嘴裏哼唱小曲,如在召喚什麽。
台階邊,男人懶洋洋地躺在地麵手撐腦袋,啃咬著手中青棗,眯疏著眼皮瞧看大庭院中的青衣女子。
不一會,刮起一陣陰風,吹得無顏道袍“呲呲”作響,前方大門煙霧嫋嫋,一道窈窕身影漸行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