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師瞪大雙眼。
“你……你……”
他氣得渾身顫抖，已然說不出話來。
“你想說我算計你？哎……你算計我這麽多次，我算計一下你又怎麽了？”
我看著他，雙手抱臂。
又道：“你算計了那麽多人，欺騙了那麽多無辜的靈魂，落得這個下場，可是一點都不虧。”
風水師胸口起伏很大。
他單手指著我。
“鬼天……你竟然也會算計別人了……你不是天生的仁慈嗎？因為仁慈，你才能被天選中……”
他說著一拳打在地上。
現在這般，確實對他打擊很大。
“一千多年……一千多年我都在……算計這些事，我隻是為了讓晴晴活下去，能有地方呆……”
我過去一把扯住他的頭發。
迫使他抬頭看我。
他現在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不能說因為我仁慈，我就活該被你陷害。我的女兒、我、我的夫君，都沒有害過你，卻被你無端陷害，我為什麽不能算計你，為什麽不能報複你？”
我問他，是對鬼天有什麽誤解嗎？
還是說仁慈的人，就天生被騙，天生活該？
風水師眼角含淚。
一雙銀色的眸子甚是好看。
他反而肩膀顫顫，怒極反笑。
“難道不是嗎？鬼天大人，我聽過你的故事。九重天拋棄了陰司，是你化自己骨頭為奈何橋，化自己血液為河流，繼續讓陰司運轉不會消失，讓萬千的孤魂野鬼有了住處，但是你覺得這樣做對嗎？”
他嘲笑我。
說陰司裏，有好的魂兒，但也有壞的魂兒。
壞的魂兒就要受處罰。
要不然哪來的十殿閻羅和各種刑法？
那壞的魂兒，真的有必要救嗎？
“你救了整個陰司，便也救了壞的魂兒，你不覺得自己罪惡嗎？”
我看著他那雙銀眸。
他本身因為魔氣的沾染，銀眸子已經發灰。
“我為什麽要覺得自己罪惡？隻魂飛魄散，就能消除罪惡嗎？十殿閻羅掌管的各個地獄是為了讓那些罪惡親自感受自己所犯下的罪孽，他們隻有親自感受過，才會覺得自己錯。僅僅魂飛魄散，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大千世界，每個生命都在輪回。
如果不改變，隻魂飛魄散，那麽這個世界，將沒有生靈。
“說人壞話，捏造是非，生時不知悔改，不真心悔過，進入陰司要拔舌。偷人東西，栽贓嫁禍，生時自覺小事，不加重視，進入陰司要斷手。這就是陰司懲罰的根本，無論人世間的懲罰措施怎麽變，陰司從未變過。”
我深吸一口氣，“因為隻有這樣，痛入骨髓，才能記得住。那是印在靈魂的疼痛，靈魂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痛了，求得原諒，希望下輩子真真切切地做個好人。”
“哈哈……哈哈哈！”
風水師笑出聲兒。
“可是壞人受到懲罰就夠了嗎？好人受得苦，吃的虧，就隻能白受苦，白吃虧？”
他笑著問我，難道他女兒，就這麽白死了嗎？
難道他心愛的晴晴，就這麽白白從武神變為墮荒？
壞人得到懲罰，那好人得到什麽？
“好人得到的當然隻是壞人給的傷痛，甚至是一輩子都走不出去的陰影……”
我緩緩地說出來。
“但是這不是你濫殺無辜，成為劊子手的理由！你可以痛恨、報複你恨的人，但你不能傷害無辜的人！你騙的那些人、那些精怪裏，有一個是跟這件事有關係的嗎？”
風水師沒有說話。
我又用力抓了他的頭發。
“那些人和精怪有一個是害你女兒的嗎？大多數的普通人一輩子沒有見過仙神，大多數精怪根本不知道九重天為何地！你和那些在陰司裏受罰的魂兒還不一樣，他們是做了壞事，而你，是在製造做壞事的靈魂！”
“你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殺了我！”
風水師衝我低喝。
而我，隻是擰下了他的頭，往那個我故意給他開好的，大概隻有一個頭出口放去。
“我是想殺了你，但是就如同我剛才說的，你要受過罪，才能知道自己要悔悟，才會後悔！”
“我不怕受罪……哈哈哈，為了晴晴，我什麽都能做，什麽罪都能受！”
“哦是嗎？”
我一邊將他的頭顱拿到我開出的那個窗口，一邊跟他說著話。
“什麽罪都能受？說出這樣話的你，本身對‘罪’這個字就理解不到位。”
我告訴他，我可以在這輕而易舉地殺了他。
但是我不。
我要讓風水師親眼看著他自己和晴晴在人世間呆不下去。
要讓他每一天都有希望，然後每一天都破滅，這又是什麽感覺？
隻有風水師自己感覺得到。
“你想觸碰晴晴的吧？”
風水師本來已不想跟我說話。
後來，他終於像是明白了什麽。
猛地看向我！
我依舊保持笑容。
“可是你在後麵苟延殘喘的日子裏，你沒有辦法觸碰晴晴呢。在這裏，我切割的是你的靈魂，出去之後，你也隻有一顆頭……”
“你殺了我！”
男人開始咆哮。
我不光沒有殺了他，還伸手在他腦袋上劃了一圈。
給他設下禁止。
他自己也無法自殺。
“讓晴晴看看你這個樣子吧，雖然晴晴是無辜的，但是後期失憶的時候，被你教唆的也殺了不少人……你們都將磨滅不掉自己的心魔。”
“月離……”
那顆頭顱在我手上奮力掙紮，但好似沒什麽用。
哪怕目眥盡裂，雙眼流下血淚。
他也沒辦法掙脫分毫。
一個沒有身體，沒有四肢的魂兒，能幹什麽？
“你好毒啊……”
我手腕的鐲子閃了下光。
那都是被他害死的靈魂碎片匯聚而成。
我搖搖頭，“沒有你毒！你可曾想過別人也因為你無法擁抱自己的至親至愛？蛇肉館的那兩個人能互相擁抱彼此嗎？”
“太多陰陽兩隔的人都不能擁抱彼此，全是因為你！”
我將它的頭顱推向結界外。
“在我審判你之前，你自己好好想想，看看能不能回憶起那些被你害的人都是誰。”
這麽說完，我手一送，他的頭顱消失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