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院牆一般不高, 狗子家也同樣如此,陳清找了個沒有木偶的角落翻進去。

院子裏沒有半絲光源,隻有到處放置的木偶, 盡皆直直盯著陳清。

她小心翼翼的行走在這些木偶中間, 手裏緊緊抓著桃木劍,隻要木偶有所異動, 桃木劍馬上就會揮出去。

夜空中隻有她清淺的呼吸聲。

按理來說,陳清全程都沒有製造出動靜, 屋內的人是察覺不到她的, 但偏偏屋內的人仿佛親眼看到了陳清進來。

才到院內一個房間的門口, 另一邊突然傳出陰沉的男聲。

“是…來找我…的嗎?我在…西屋。”聲音粗嘎, 不像是昨天狗子的聲音。

“誰?”陳清轉身,院裏除了那些呆滯的木偶, 並沒有‘人’,‘人’在屋內。

“嗬嗬。”那聲音咳了聲,發出的是笑聲, 卻沒有半分笑意。

“你是…?那位狗子?”陳清遲疑片刻, 問。

“對,聰明的女孩。”聲調卻帶著濃重的陰冷。

話音落下,院子裏又一片沉寂, 如同一潭死水。

院門在前方,一根笨重的木頭作為插銷, 將院門關得死死的。

這個院子和這個村子裏其他院子的規格相差不大, 聲音傳出的西屋應當是院子的雜屋, 相對低矮, 旁邊同樣擺著各種不同規格的人偶。

陳清小心朝西屋走去, 又拿出了幾張符紙抓在手中。

沙沙的腳步聲靠近門, 房門應聲而開。

從外麵往內望去,仿佛是一個無底深淵。

潛意識告訴陳清,這個房間不能踏進去。

所以陳清沒動。

“進來吧!你不是想進來看我嗎?”

“不好意思,我們性別不同,現在是晚上,不太方便。”陳清已經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就在那些黑霧上,背部肌肉已經繃緊,一有不對,她就會後退。

“你倒是小心…”黑霧內的聲音仿佛很久沒說過話,說了幾句後,語音才逐漸流暢。

黑暗頓了下,接著,墨色般的空氣好像退去了些許,陳清居然能看清屋內陳列的輪廓,危險的感覺消失。

“你的聲音和昨天不同。”陳清手裏的符紙並沒有收回。

“是這樣嗎?”這時,屋內的聲線一變。

正是昨天歇斯底裏的年輕男聲。

“他是你?”陳清不確定。

“當然,他是以前的我,我是現在的我。”男聲繼續保持著年輕人的音色。

“好吧!”暫且當做這人就是狗子。

空氣再次陷入沉寂。

“你到我這裏來是想幹什麽?”一段時間後,裏麵的‘人’首先沉不住氣。

“我想知道你的目的?還有,你現在很強,應該可以將之前傷害過你的人都送下黃泉。”陳清謹慎開口。

“你想幫我解決怨恨?”

可是屋內的聲音沒有回答陳清的話,反而直指陳清他們最初的目的。

陳清頷首,靜待他接下來的反應。

屋內傳來咂咂嘴的聲音,顯然沒想到陳清這麽謹慎,“咳,在你們到來之前,我們這裏其實來過不少像你們這樣的人,有點像道士,但基本不是道士,可惜的是他們都沒能殺掉村長那一家,尤其是那村長的哥哥。”

“你可以自己去殺。”

“不,當然不行,要是能,我早就去了,我雙腿已斷,無法走出這間小屋,如果你進來將我推出去,我倒是可以去殺那些人,同時,你任務也能完成。”男聲緩緩的,語調平靜,卻讓人心裏發寒。

這些話透漏出的信息有兩個,一個是這‘狗子’不能出房間,另一個是這裏以前來過任務者,且沒有完成任務。至於將他推出來,任務就能完成,結合這些天已知的信息,這消息大概率是錯的。

“村長我們已經殺過一次,但是第二天他還是完好的在自己房子。”陳清盯著床鋪上隱約的人形道。

“村長殺了沒意義,黃啟高可以殺死。”這裏說的黃啟高就是村長的哥哥,山下鎮子上的鎮長,也是庇護這個村子為非作歹的土皇帝。

“你確定?”

“好了,我累了…”

男聲恢複粗嘎,呼吸間,屋內的黑暗又濃了起來,輪廓消失。

‘狗子’不打算開口了,陳清再問也沒有回音,屋內再次陷入危險的黑暗。

從出發到現在,手表上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零三分。

陳清手裏拿著桃木劍又將這個院裏的所有房間都逛了一遍,除了翻到一張男人和女人的結婚照外,就隻剩下隨處可將的木偶。

她現在所在的位置是狗子家原來的廚房,廚房裏有一家五口五個木偶,除了兩個做老人樣式,一對做年輕樣式的木偶外,廚房裏還有一個用木頭製作的精致搖籃,一個小小的,如同活著的嬰兒閉著眼躺在裏麵,如果不是注意到嬰兒關節處的接縫,陳清甚至以為這就是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娃娃。

整個廚房幹幹淨淨,樸素、整齊有序。

孩子的爺爺奶奶一個在燒火一個在炒菜,年輕男人在認真的做一個木偶,眼睛則看著女人搖著搖籃,臉上帶笑。

這顯然是參照原本狗子的一家製作的,如果他的孩子能生出來,這應當也是很幸福的一家子。

可惜……

悲劇已經發生,這一切隻能是幻想罷了。

這個虛假完美的院子,如同這個村莊一樣窒息。

陳清輕輕歎了口氣,正準備離開,恍惚間,眼角瞟見搖籃下有什麽比陰影更黑的東西一閃而過。

腳步一頓。

任務世界裏,任何一個小細節可能都存在著線索或危險。

陳清將符紙貼在自己的身上,先將坐在搖籃旁的女人移開,沒有反應,之後才將手伸向搖籃。

搖籃是木質的,摸上去卻像鐵一樣冰冷。

正當她準備摸向搖籃內的嬰兒木偶時。

屋外突然一暗,比墨色更濃的黑暗正快速往這邊覆蓋過來。

“不要碰我的孩子!”喑啞冷硬的男聲再次響起,同時,濃鬱的黑色鑽入了廚房。

她還不收手就會被黑暗吞沒,隻得收手。

墨色如同猛虎般撲向陳清。

拿在手中的符紙瞬間亮起,接著化成一堆灰。

不過有這一息的間隔,玉刀已經放大,刀鋒掃開黑霧,徹底隔開黑霧。

這時,黑暗已經蓋住了搖籃。

“不要碰我的孩子。”聲音再次傳出。

“為什麽?你的孩子還活著?”陳清並沒有放下刀。

“這是我孩子的魂魄和它的身體,你拿了沒用。”黑霧往陳清的反方向拖動搖籃。

“如果我一定要拿呢?!”陳清眼睛微眯,直覺告訴她,這個搖籃或者搖籃裏麵的小木偶對他們很有用。

“那你就該死!”黑影席卷而來。

陳清雙刀極快揮出去,將自身周邊舞出了一片空白地帶。

因為家庭原因,她以前學過自保之術,上次任務結束後,她又特意去學了武術,現在雖然不精,但是加上增加的精神力,雙刀舞起的刀風已足夠將那如同墨色的不知名的東西隔開。

陳清本來就隔搖籃不遠,但當她將周圍的黑影壓退後,此時搖籃已經快出廚房的門口,顯然,那個搖籃或者搖籃內的小木偶對那叫狗子的男人也很重要。

暫時陳清還沒有發現這黑舞有什麽攻擊性,但是不敢讓黑霧沾染到自己。

玉刀舞得很急,一刀接著一刀的砍向黑影,如同熱刀砍進黃油,另一邊,趁間隙陳清還抽空摸了兩張符紙貼在自己身上。

很快,她又再次接近了搖籃。

黑舞翻滾得更加厲害,如同在不停鼓動的煙霧,一股更濃鬱的黑霧突然冒出,推著搖籃又前進了一段不小的距離。

這樣,每每在陳清要靠近搖籃的時候,黑霧就會暴起將搖籃快速換個位置。

汗珠從額頭上滴落,搖籃也越來越靠近那個男人所在的房間,危險感也越來越濃鬱。

時間拖長對陳清會很不利,一旦搖籃進入房間,她有種預感,她不可能再得到那個搖籃……

終於,在再次靠近搖籃不遠處的時候,陳清當即拿出外婆留給自己三張符中的一張往搖籃的方向甩去。

清朗的風瞬間卷起,黑霧中傳出慘叫。

陳清趁機上前幾步一把扯過搖籃撥開門柵就衝了出去。

院子裏,清風還在擴散。

這風對於人類來說就是一陣比較清新一點的風,但對於其他生物,比如那隻叫狗子的鬼怪,這風對於它來說卻如同熱油。

從風出現起,滲人的慘叫聲一直沒停。

“別走,將我的孩子還給我。”狗子的聲音斷斷續續夾雜在慘叫聲中,走遠了還能聽到不會放過陳清的吼叫。

順利回到住所,其他任務者的房門牢牢的關著,不知道是已經回來了還是沒有返回。

陳清將不知道何時又被放入房間的木偶拿出去,這才有時間打量搖籃和搖籃內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