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司將自己的故事告訴了製傘的安老,問道:“以前有人跟我說,緣分可遇而不可求。我第一眼看見米飯,認為那就是我的緣分。誠如現在我第一眼看見你,你就是我的緣分。”

安老想了想,笑道:“你不能將自己的感情寄托在我這個老朽身上。”

“為什麽那麽多年後,我會遇見你呢?”

安老用食指叩了叩檀木桌,輕聲道:“或許是因為,我是安家人,你口中女子的兄長。”

安今敏?

牧司的表情逐漸顯出困惑,安今敏都那麽大歲數了,那麽米飯呢?她該有多老了?

“韶華易逝,流光似箭,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但既然是她的事情,我自然要告訴你。”安今敏歎了一口氣。

他該羨慕牧司了。

如果他也能長生不老,他願意用所有的金錢交換。衰老讓他的心態發生了很多變化,他時常力不從心。

“我對米飯撒了個謊,一開始教她騙人的是我。活該我愚蠢,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天,她依然被蒙在鼓裏。”安今敏喃喃自語,然而以牧司的聽力,他自然是字字不落,全聽見了。

牧司一直不知道米飯的下落,突然知道她死了,他感到無比難過。可是,他隻能如此難過一下。

時間過去太久了,他不能再做什麽了。

無力。

除了無力,還是無力。

牧司隻是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麽以為米飯對他敞開了心扉,而不是用了計謀。他如果聰慧一點,該有多好。

安今敏想了想,道:“我代表安家賑災的時候,她才十三歲。她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她的眼睛很大,寫滿了對無憂城的欲望。”

安今敏是個喜歡捉弄人的闊少爺。他故意耍這隻饑餓的“小貓”,隻給她一點點米湯。

小貓般的米飯覺察到自己的脆弱了,抱著根本不夠吃的湯水躲到了角落裏。她很聰明,沒有當場胡鬧。

安今敏就喜歡她這一點。

他想,一定是她的娘親給她出了餿主意,總之她看自己的眼神完全不一樣。但他對那樣的眼神太熟悉了。

賑災回去的路上,米飯就像生氣的野貓忽地撲出來,對他齜牙咧嘴。護衛將她拽開,她還拚命地撲騰著,時刻不忘伸出她的利爪。

“都是你娘親害死了我娘親!你知道我是誰,你故意給我一點點吃的!”米飯說話一點也不客氣。

安今敏覺得,凡是想跟他安家攀關係的人,多少都有點傻——以為攀上關係就可以不費力氣地瓜分安家產業。

安今敏看中她的外表,點了點她的小鼻子。

他這樣的舉動,仿佛有些親昵,在她看來,是默認了她的猜測,以至於以後無數次他想表白,她都以為他越界了。

“我告訴她她是我的妹妹,我編造了一個彌天大謊,將父親說得一文不值,不過是為了接近她。我是個害羞且內斂的公子哥,一心想著,隻要她討厭我,便有理由來招惹我。我沒想到的是,她會因此而死。”

“她到底怎麽死的?”

“她單槍匹馬回無憂城複仇。我知道她會回來,但我更知道那時的她已經不屬於我了。我在邱冠找到她之前,與邱冠談成了一筆買賣。我讓她替你贖罪,條件是邱冠保證不傷害你。她同意了,用自己的魂魄養著被你所殺之人的魂魄。現在她已經魂飛魄散了。”

“為了我?”牧司怔了。

“你是一隻有慧根的妖,在仙人旁修行了數百年,若是遇到善人,自然能位列仙班。可你遇到了頑劣的米飯。米飯認為一切都是她的錯。”

安今敏頓了頓,沒有說出“她愛你”這幾個字。他也想爭一口氣,他得不到,也不希望牧司以為自己得到了。

“隻是如此嗎?”牧司顯然很焦急,問,“你為什麽要殺她?為什麽不殺我?!”

安今敏知道瞞不住了,歎息一聲,道:“我那時年輕氣盛,我想我既然得不到她,不如毀了。”

他也不記得何時愛上了米飯,這件事令他羞於啟齒。

他出身顯貴,他有很多名門閨秀可以選擇,偏偏隻對她一人動了心。

米飯是一隻難以馴化的野貓,她的利爪容易傷人。他是高高在上的人,看似高傲強硬,但最怕貓了。

米飯在認父失敗以後,依然選擇留在無憂城。她混跡於三教九流之地,很快和當地的痞子打成一片。

安今敏有一日路過窄巷,發現有幾個猥瑣的男人正欲輕薄她。安今敏熱血上湧,命人將那些猥瑣之人趕走了。

安今敏怕她認出自己,於是選擇做好事不留名,飛快地離開了現場。

他是個矛盾的人,從小所受的教育讓他不得不選擇和高貴之人侃侃而談,但他對市井之流又十分感興趣。

他就像偷吃糖果的孩子,認為自己和那些在富貴溫柔鄉中長大的嬌氣兒女不一樣。

米飯很快就找到了恩公,但她得知是安今敏之後,一點也不欣喜。她反倒輕鬆極了,認為他應該如此。

若是米飯感激涕零也罷,但是她的傲慢讓安今敏不忿。

他偷偷打探過,米飯果真像一顆無憂城的老鼠屎,為了活下去做盡了他厭惡的事情。

安今敏不由得好奇起來,自己對她的命運會有何影響呢?自己還能玩出什麽花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