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世事如棋(1)
“吱呀——”
一陣清風吹過,這座酷似戰爭廢墟,滿地狼藉的大房子隻剩下小半邊建築尚算完好,另外那一半隻能使人聯想到戰爭電影。恰在此時,一片覆蓋在屋頂的鐵皮隨風擺動起來,發出了吱吱呀呀的刺耳聲響,仿佛是在發出痛苦呻吟的呼喚。
根本來不及為了這場險死還生的戰鬥而慶幸,楚白鎮定一下情緒,他拿起兩顆骰子來到小皮特跟前,楚白蹲下了身,說道:
“小鬼頭,又輪到你來擲骰子了。”
“我不要,一點都不好玩。”
強烈的求生本能可以壓倒一切,林寶兒看著楚白質詢的目光,她隻是聳聳肩。見狀,楚白也知道隊友的半吊子催眠能力功效也就到此為止了,剩下的事情得看他怎麽處理。
楚白思索了一下,扭頭看著兩個劇情人物,說道:
“這個遊戲一旦開始了,我們就隻能玩下去,不然沒辦法收場。我說皮特,你準備待會怎麽跟阿姨解釋這棟房子變成了這副模樣?”
聞聽此言,剛剛恢複了自由意誌的小皮特下意識地環顧身側,說不得,這棟比那些畫了圈的拆遷危房還來得破爛,名副其實是回歸了大自然的超現代居所,尤為重要的是在樓梯下麵還有一個碩大黑洞直通地層深處,天曉得下麵有多深。不消說,麵對著殘破如斯的房屋,小皮特適才即使積蓄了天大的勇氣,此刻也什麽主意都沒了,他牙疼似的用手捂著臉頰拚命搖頭,嘟嘟囔囔地說道:
“唔,好吧!”
“嘩啦!”
萬般無奈的小男孩賭氣式的從楚白手中一把奪過骰子,直接朝著棋盤投了下去,飛速旋轉滾動的骰子牽動著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
“……遙遠的南風帶來消息,呼嘯的聲音叫你聽見,雨點不停地落下,這是最可愛的好天氣。”
棋盤給出的提示消息絲毫不能讓楚白安心,不過他也很快不必費心揣摩謎語的真意,用眼睛就能看到快速移動的巨大漩渦雲團了。
“嗚嗚嗚嗚……”
堪比噴氣式飛機引擎的狂暴風聲,楚白臉色難看地自言自語說道:
“颶風,原來是颶風。”
天地之威,誠是可畏。大自然所擁有的強大力量,比起渺小而又自大的人類來說,雙方絕不是在一個重量級上的對手。
譬如說一場強台風能把一百億噸海水從溫暖海域搬運到陸地的上空,然後在極短時限內一股腦地傾瀉下來,這樣一次台風登陸所釋放的全部能量之和,足以媲美數千萬顆廣島原子彈爆炸的威力。如此令人戰栗的自然偉力綻放,其實說白了,隻不過是平常年份中一場台風的標準尺度而已。如果想清楚了這一點,稍微有點腦筋的人都能了解到,所謂的人定勝天之類的豪言壯語,其實跟人人平等的大同社會一樣,是屬於那種聽上去很美,但超過十四歲就不該再繼續相信的童話故事。
伴著狂風呼嘯,豆粒大的雨點開始連價落下,勢大力沉的雨滴敲打在屋簷上,聲音的頻率不斷加快,最終連個數都聽不出了,唯有如潮汐鼓動的細碎嘈雜。
“喂,靠到裏麵來!”
林寶兒大聲招呼著兩個劇情人物避雨,楚白則守在斷裂的樓板處,兩眼望著烏沉沉的雨雲若有所思。
被楚白嚇唬了一回,小皮特也學乖了,這遊戲不玩都不成,他把骰子遞給姐姐,說道:
“朱迪,輪到你了。”
望著林寶兒笑靨如花的俏臉,朱迪戰戰兢兢地說道:
“我害怕……”
幽幽地歎息一聲,林寶兒俯身溫柔地撫摸小姑娘的頭發,勸慰說道:
“是的,我也很害怕,但是這個遊戲沒有選擇,必須玩下去,你懂嗎?”
泛著象牙白光澤的兩顆骰子相繼落入棋盤,它們相互撞擊發出清脆響聲,骰子滴溜溜地打著轉,當最後一顆骰子也停止運動時,位於棋盤中央的那塊黑色玻璃再度浮現了幾行字跡。
“……無情的時光流逝抹去了它們的榮光,悠遠的歲月把一切痕跡埋藏,你們可曾聽過它們的名字,史上最強的捕食者即將登場。”
遭遇致命危險並不一定會叫人覺得恐懼,因為事到臨頭之際,人們根本沒功夫考慮死或生一類蛋疼的問題。然而,等待著危險來臨的感覺卻一定是非常糟糕的,這種如坐針氈的感受,大抵隻有那些愛好俄羅斯輪盤賭的亡命之徒才能真切體會出來。楚白與林寶兒對視之時,毫無意外地發現對方臉上的焦慮神情,二人心中也可謂是被“忐忑”二字化作的大石堵得結結實實。
“轟轟轟轟……”
大地在劇烈顫動,早就變成危樓的這棟住宅更是搖搖欲墜,楚白察覺到危險迫近,左思右想沒有好辦法,唯有一狠心,伸手將朱迪摟在懷中,說道:
“我帶著她出去避一避風頭。”
“吼——”
正當楚白預備進行戰略轉進的時候,一陣堪比火車拉響汽笛的高亢吼聲穿透雨幕阻隔由遠方傳來,數以百計的巨獸此刻已在疾速狂奔掀起的滾滾煙塵中若隱若現。盡管它們尚未踏入剛才由颶風降雨所形成的這片水澤地帶,但排山倒海的勢頭業已顯露無遺。
“棘龍!暴龍!鯊齒龍!南方巨獸龍!哇哦!猶他盜龍,還有矮暴龍,這是在拍侏羅紀公園嗎?哎喲!”
一名在附近公路上開車巡邏的黑人警官,恰好目睹了這一幕食肉恐龍群狂奔而過的驚人場麵,這位骨灰級的恐龍發燒友驚得嘴巴越張越大,直至超出了人類肉體的
承受極限,下場不問可知,悲催得下頜骨脫了臼。盡管肉體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折磨,這位黑人警官明智地躲進警車裏,停止了一切可能吸引那些龐然大物注意力的舉動,不過他更好奇的是,在恐龍群奔去的方向,那片雨霧朦朧的地方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待在樹上不要動。”
楚白在一棵高達三十米的老橡樹上安置好了朱迪,返身來到地麵開啟了殖裝,迎著大有踏平一切阻礙之勢的恐龍群,他雙手拉開了胸部裝甲,大喝道:
“來吧!粒子炮!”
“日——”
隨著卡巴粒子炮噴吐的白色光束向恐龍群發出了致命一擊,霎時間,熾烈白光壓倒了太陽的光芒。不可一世的恐龍群失去了衝在最前麵的幾十頭成員,但那些存活下來的恐龍毫不在意同類之死,受到主神驅使的它們眼睛裏隻有一個獵殺目標,小女孩朱迪。
“大地斬!美拉!希亞達魯克!海波斬!”
很快,楚白便感受到這種苦逼的任務壓力有多大,任憑他的攻擊力多強也沒能耐瞬間秒殺所有恐龍,這些家夥除非直接遭到攻擊,否則根本不叼楚白。混亂之中,他也隻能先抓大放小,集中火力幹掉那些重噸位的大塊頭,漏掉一些阿貓阿狗在所難免。
“救命!救命啊!”
一群被楚白漏掉的小型弛龍科恐龍狡猾地借著掉下的恐龍屍體作掩護,悄悄溜到朱迪所在的橡樹下,它們有的開始嚐試向上蹦跳撕咬,有的則試圖試著沿樹幹向上攀爬。如此駭人的場麵著實把溫室花朵一般的朱迪嚇得魂飛魄散,她連聲叫救命還哭了起來。
使盡渾身解數的楚白猛然回身,對準那些討厭的蒼蠅便下了死手,即使以自身遭到尚未被殲滅的大型恐龍威脅為代價,楚白也隻能這麽幹了。
“嗞!嗞!嗞!轟——”
隨著幾道纖細的激光束刺破空氣,緊接著又是一通重壓炮轟擊,橡樹下的這群狡詐嗜血的投機客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幾乎是與此同時,疏於防護自身安全的楚白被一頭負傷但仍能行動的棘龍狠狠一頭撞飛,不等他落地便被幾頭大型恐龍一起撲上來圍攻撕咬拉扯。若非楚白擁有強殖裝甲這等作弊器似的強悍恢複力,就算他跟貓一樣有九條命,今天也肯定變成恐龍糞了。遭受重創摔在齊腰深積水中,楚白拖著殘缺不全的身軀,奮起餘力擊殺了最後的這幾頭恐龍。
“嗷——”
在不遠處,一頭垂死的暴龍正在發出哀嚎,剛剛體會過五馬分屍是何等滋味,楚白連動一下指頭的力氣都沒了。他躺在泥濘不堪的土丘上仰望陰霾的天空,心中忍不住暗自腹誹,不愧是團隊任務,的確稱得上險死還生啊!
直到林寶兒把楚白攙扶回房子裏休息了一會,他才重新打起了精神,一邊吃著壓縮口糧,一邊對林寶兒說道:
“這雨還在下,這棟房子怕是不能待了,咱們換個地方吧!”
一聽了這話,林寶兒不假思索地點頭應承說道:
“也好,這鬼地方泡在水裏都快塌了,挪動一下正好。”
沒錯,這話也正是楚白想要說的,由於颶風帶來的豐沛降雨,房屋所在的這片地區已經化為一片澤國,天曉得一腳踩下去,底下是深是淺。正所謂細節決定成敗!人類不管怎麽說也還是陸生物種,楚白也是習慣了與生俱來的腳踏實地的生活方式,突然換做在水域中作戰,他難免會有掣肘之感。很多時候,生與死隻有一線之隔,對待生死這個嚴肅命題,哪怕強如試練者也不敢在注定了你死我活的搏殺中疏忽大意。於是,楚白與林寶兒簡單商議了一下,迅速便作出了移師他處的決定。
盡管主神提前限定了試練的活動範圍,隻要踩出線就會被抹殺,不過在二十公裏之內可選的地方也不少。在西北方,距離這棟危房五公裏左右,地勢略高於周邊平原的平緩土丘之上,佇立著一座帶有濃鬱十九世紀歐陸風情的風力磨坊,這裏就是試練者們所選定的新基地。
楚白等一行人推開老舊的房門,幾隻被來客驚擾的野鴿子撲棱撲棱地振翅飛起,磨坊樓下堆積的厚厚一層鳥糞散發著氨氣味道,很是一派破敗荒涼的景象,非常適宜拍攝各類恐怖片。
“好奇怪的房子。”
錯非前往風車之鄉荷蘭進行特色旅遊,尋常人是不會有機會在這種老古董建築裏參觀的,林寶兒在為這棟異域建築而驚奇的時候,不免發出慨歎。
“是啊!待在磨坊裏是挺奇怪的,不過總好過留在漏雨又漏風的破房子裏。”
施展了一個小魔術打掃幹淨環境,林寶兒把棋盤重新布置好,她歪著頭對楚白說道:
“老白,輪到你了。我計算了一下,你還需要十六步才能走到終點,我們運氣夠好的話,再擲兩次就ok了。”
聞聽此言,楚白可是完全高興不起來,他哭喪著臉說道:
“可是棋局越往後麵,好像就越是危險了,剛才弄出一群盜獵者,我這次不知會被怎麽坑呢?”
坑爹和挖坑絕對是主神的特長,凡是忘記這句話的試練者都已經永垂不朽了,或者被埋進坑裏。一貫不喜歡太費腦筋盤算事情的楚白,此時認真揣摩了一下每一輪擲骰子的難度上升幅度,饒是傻大膽如他也不免含糊起來,除死之外無大事啊!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明知現實就是如此嚴峻,楚白呲牙咧嘴地接過骰子,在手心裏晃了幾圈,輕輕擲出了這生死攸關的小玩意。
“……曾經沐浴在聖潔之光下,榮譽被世人讚頌有加,一切皆已隨風而逝,唯有黑暗與死亡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