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長社之戰(1)

名噪一時的漢末黃巾軍,主要活動範圍集中在北到幽州,東到徐州、揚州,南到荊州的區域之內,再往西的益州和涼州那是屬於目下被人們稱作五鬥米道的天師道的地盤,隻有零星的黃巾軍活動,完全不成氣候。之所以太平道的勢力不容易滲透到西部地區,當然是受阻於五鬥米道,既然大家都是吃宗教這碗飯的,隨便伸手撈過界難免會引發衝突,這一點也是能夠理解的。

當手握《太平要術》的大賢良師張角一聲令下,本已民不聊生的中原大地霎時間戰火紛飛,正式宣告了道教這個新興宗教以造反派的麵目登上華夏曆史舞台。

常言道:物必先自腐而後蟲生。東漢的士族門閥和外戚、宦官勢力相互爭鬥,不管誰上台執政,下頭的草民都是理所當然被壓榨的對象,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可不是形容詞,而是紀實文學略帶抽離感的輕描淡寫。那些窮人的凍死骨可不會一直躺在路邊上,多半是進了湯鍋,或者是給野狗啃了。對於上無片瓦下無插針之地的窮苦人來說,選擇造反固然是找死,不造反那就是等死了,所謂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拒之,沒有黃巾軍也會有紅巾軍、黑巾軍。

平心而論,太平道組織黃巾造反,隻是在本已岌岌可危的懸崖邊上踹了大漢一腳,送它痛快點下去罷了。把堂堂大漢帶到懸崖邊上還自我感覺良好的始作俑者,正是那些高冠博帶道貌岸然,講起話來一口一個仁愛忠孝的儒家士子和滿朝的皇親貴戚們。

在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這種肉食者鄙的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當然更不會是最後一次。在華夏漫長的曆史上,三百年一個周期治亂興廢的王朝輪回,全都是以這種方式上演的。

那些把一切事情都搞砸了的聰明人,拉出來個頂個都是心明眼亮的主,他們當然很清楚善待百姓避免苛政才是一個王朝真正穩固的根基,餘下的辦法都是飲鴆止渴,他們偏偏卻不肯這麽去做。民為邦本,本固邦寧。要說這話也講了怕不有幾千年光景,奈何架不住上位者們私心太重,總覺得哪怕是擊鼓傳花,未見得會把最後一棒砸在自己手裏。於是,上位者們盡可以抱著“我死後哪管它洪水滔天”的念頭埋頭驕奢**逸下去,對社會底層的痛苦呻吟和詛咒謾罵置若罔聞,長此以往,國家崩壞也就在所難免了。

汝南渠帥彭脫改變主意要去支援波才一起圍攻漢軍,這件事說來容易做來卻難,雖說出發時誰都能想到汝南黃巾的北上之行絕非一片坦途,但在短短的七天之內,黃巾軍就與地方豪強勢力發生了四場戰鬥,這種衝突的頻率和強度還是遠超普通人的想象之外。

上述的四次交鋒中僅有一場是由黃巾軍主動挑起的,原因是需要補充糧秣給養,餘下的那三場盡數由豪強大族的私軍部曲向黃巾軍發動攻擊而引發戰事。即便這些遭遇戰的強度不能跟前麵發生的幾場大戰相比,北進道路上步步荊棘的趨勢也已顯露無遺,當遇到那些占據著水路要衝的塢壁阻路之時,黃巾軍不得不費力地一個個拔除釘子才能安心向前。說到底,行軍大隊開拔不像少數人玩野外徒步旅行,隨便選擇什麽路線都能走,大隊行軍必須考慮到合適的道路條件能否通行載重車輛,以及足夠供給一支大軍人畜使用的潔淨水源。

古來的兵家必爭之地,除了函穀關、陽平關、劍閣之類山形地勢險峻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關隘,絕大多數都是這種一旦被敵方勢力控製,己方將領就會難受得夜不能寐的戰略要點。

來到這個武力數值爆棚的征服世界中展開活動,楚白總有幾分不敢過份張揚的莫名恐懼感,不知幾時自己麵前會冒出什麽樣可怕的對手。既然如此,保持自身最高程度的戰力準備應付不測,這就是他所認為最穩妥的戰略選擇。數據帝凹凸曼倒是不太在意藏拙與否這個問題,然而他不用道具的話,本來也沒什麽好藏著掖著的。神鬼三國這個高武世界裏隨便拎出個把有名有姓的將領,在個人武力方麵就跟他相差無幾了,怪隻怪這個世界對科技類強化者太過不友好吧!

頭纏黃巾的大隊步卒沿著官道緩慢行進,從前軍方向一匹快馬急馳而來,騎手到了帥旗跟前翻身下馬,單膝跪地說道:

“啟稟渠帥,發現漢軍蹤跡。”

騎在戰馬上的彭脫咧嘴一笑,冷冷地說道:

“哼,好啊!他們終於來了。”

話說到這裏,彭脫停頓下來,視線環顧左右不見某人的蹤影,恍然他告了假,於是開口說道:

“來人哪!請白將軍火速前來見我。”

黃巾軍已經跨出了汝南郡的管轄範圍,距離長社越來越近,在人煙稠密的豫州地區活動,扶老攜幼的黃巾軍每天行進速度有限,行蹤根本無從掩藏。附近各地塢壁的豪強地主都會向郡縣官吏告發他們的一舉一動,如果討伐黃巾的漢軍統帥不是白癡到家的話,他一定會明白此番彭脫率軍北上,無疑是意在支援波才的豫州黃巾主力部隊,容許兩股黃巾合流勢必會對即將展開的那場清剿豫州黃巾的大決戰產生負麵影響。坐視這種情況發生,那是不可能的,要麽選擇及早殲滅彭脫所部阻止汝南黃巾北上,要麽提前發動長社之戰,這二者必選其一。

戰爭是人類最好的試練場,強者生弱者死,沒什麽投機取巧的餘地,即使要冒功,操作難度也比正常情況大得多。

在和平狀態的社會體製下,誰行誰不行,完全取決於各自掌握的關係和人脈資源。有句話叫作在太平歲月裏,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這就是體製形成的龐大力量,個體是無法抗拒的。

守成的上位者不需要下屬有什麽過人的智慧和力量,隻要他們具備尋常人的平均資質,那就能憑借體製所賦予的巨大力量壓製那些天縱奇才了。

每到亂世都會有大批豪傑智者突然冒出來大放異彩,難道是他們在和平時期全都死絕了嗎?這種事當然不可能發生,無非是這些人的才能根本不得見用罷了。正如拉車耕田這種瑣事用不著八駿名駒,隨便找幾匹駑馬就足以應付,鋤地割草也用不著幹將莫邪這樣的神兵利器,鄉下鐵匠打的鋤頭鐮刀也能勝任有餘。可是一旦到了戰場之上,對麵是披堅執銳的豪勇戰士,**騎著一匹不堪大用的駑馬,再掄起無名鐵匠打造的凡鐵去跟人家對拚,說不得,那是作死的節奏啊!

為什麽亂世之中英雄輩出?在太平年月裏,上位者是不會容忍那些自己無力駕馭的天才出人頭地,既然一群庸才就能很好地完成日常工作,上位者何必冒著傷到自己手指的風險去使用那些鋒芒畢露的人傑呢?

在春秋戰國的時候,一個人隻要有某種過人長才就可以得到見用,不管他本來是奴隸還是卑賤的下等人都不礙事,被秦國用幾張羊皮換來的百裏奚就是個好例子。

諸侯爭霸拚的首先是人才,誰用了更好的人才,誰就能建功立業成為霸主,那些不求上進的國家會迅速淪為三流魚腩,從此任人魚肉擺布。反觀到了秦漢大一統的格局下,人才就顯得無足輕重了,像東方朔自負有天下大才,漢武帝隻把他當個排解閑暇時光的俳優弄臣。如果他不願意接受這種屈辱,恐怕立刻會惹來殺身大禍,因為大一統的時代不再需要才華橫溢的人傑輔佐君王救亡圖存。即便漢初的謀士張良、陳平複生,將領韓信、彭越再世,他們也隻能乖乖地站在未央宮陛下,大聲讚美大漢皇帝的英明神武算無遺策,這就是體製的力量。

剛一開始的時候,你會感覺到自己被一張無形的大網束縛起來,連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等到後來你開始逐漸地習慣了體製的存在,再後來你極度依賴於體製,乃至於有朝一日離開了它就不知道自己該怎麽生活下去,這就叫一個自由人的體製化。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楚白在汝南黃巾軍中的地位隨著一場又一場的戰鬥而飛速提升,幾乎是以三級跳的速度向上移動,短短的幾天下來,在軍中能穩壓他一頭的,大概也隻剩下彭脫這個黃巾渠帥了。

為什麽老話常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品鑒文字這玩意太唯心太主觀太難量化檢驗,要說你覺得“落霞與孤鶩齊飛”是天下第一,那我還說“黃河之水天上來”才是真正的千古絕唱呢!詩詞歌賦的評價標準隨心而定,即便把李白和王勃揪到一塊,你讓他們倆大眼瞪小眼也比不出個高低來。武學跟文學不同,首先講究的是實際應用,正所謂天下間沒有最強的武功隻有最強的武者,到底誰才是天下第一,大家下場過上兩招自然高下立判,不需要浪費口水。

在舞文弄墨的文字圈裏,濫竽充數的嘴把式層出不窮,各色假文人欺世盜名,這簡直是千古一大公害。到了武術界就沒這種弊端,想要在武人堆裏混飯吃,手底下沒點真才實學是鐵定站不住腳的,那些徒有其表的樣子貨下場一動手就穿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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