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大驚,吳成麵色煞白。陳、梁、杜、金四位長老更是直接退下來,分居左右朝來者行禮。其餘四明幫眾和江湖客紛紛朝後頭望去,但見一個魁梧的身影排眾而來,盯著塔前東一堆西一堆的木籬笆,不屑道:“三腳貓的機關陣!”
借著火光,胡不歸目測此人身高九尺,起碼有二百斤重,高鼻深目、卷發虯髯,不似中原人氏,倒像是渡海而來的波斯胡人。身後還跟著十幾個黑衣大漢。
吳成清了清嗓子,上前施禮道:“四明幫青龍堂堂主吳成拜見上君!”
上君雙手負背,不滿道:“你們幫主呢?怎不自己來?”
吳成道:“幫主在外間接應,派屬下前來打頭陣。上君到此,定能破了那機關妖陣,奪得至寶。”
上君道:“區區幾個木籬笆就把你們困住,且看本座破陣!”說完從身後抬起雙手,雙手兵器一圓一方,各不相同。
胡不歸之所以能確定那是兵器而不是托菜的碟子,是因為圓盤的邊上有開口,開口呈鋸齒狀,在火光下透出陰森森的鋒芒。
“好邪惡的輪子。”俞章忍不住道。
“你的傘能擋住不?”胡不歸問。
俞章正色道:“真到了用傘的地步,我們就要退到塔裏去了。”說完開動機關,身前的木籬笆緩緩靠攏。
“上君留神,那些木籬笆有詐!”吳成“好心”提醒道。
上君踏出一步,雙臂張開,右手齒輪飛快的轉動起來。
胡不歸立刻反應過來,道:“當心籬笆被砸到!”
話音落,齒輪呼嘯而來,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怪異的弧線,繞過近處兩堆籬笆,準確無誤的砸在中間的一堆木籬笆上。悶響過後,木籬笆被生生削去上半截,下麵半截應聲而散。
“好!”吳成第一個歡呼。他的手下跟著紛紛叫好。上君就是上君,幾百人忙活半個晚上都搞不定的木籬笆陣,上君一出手就砸掉一個。
胡不歸道:“你的籬笆能自己拚起來不?”
俞章搖頭。
胡不歸又問:“你還有備用的不?”
俞章還是搖頭。
問答間,上君也不知使了什麽法術,竟隔空將齒輪收回,很快再次擲出,將另一堆木籬笆砸碎。
俞章麵色凝重,調動旁邊的木籬笆來補位。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胡不歸心道。他放下機關傘,雙手持竹槍,看準齒輪飛來的方向,一槍刺出,正中齒輪。
吳成大驚,真要讓他把齒輪打掉一個,那上君的威力豈不是要少掉一半?
上君冷笑,右臂一振,半空中的齒輪繞著竹槍斜切半圈,將竹槍削去一截,呼嘯而回。
“好!上君神技!”吳成顧不上堂主身份,高聲大叫。
胡不歸收回竹槍,斷了一截不過短了些,竹槍還是竹槍,至少沒讓齒輪再砸掉一堆木籬笆。
上君不為所動,再次擲出齒輪,這回的目標不是木籬笆,而是俞章。
胡不歸大叫“讓開”,俞章說他不能動,一動會牽動整個陣眼。胡不歸隻好站到他身前,一手持槍,一手撿起機關傘,迎著齒輪飛來的方向按下按鈕。
“嘭!”機關傘彈開,齒輪撞在傘麵上,尖齒為傘麵所阻,轉速驟減,紮出幾處凹陷來。胡不歸看準機會一槍刺出,竹槍卡入兩枚尖齒間,將齒輪挑離傘麵。
上君像是料到胡不歸會對齒輪下手,右手五指變換,猛地的向後一拉,卡在竹槍上的齒輪竟似有靈性般震動起來,想要擺脫竹槍的羈絆。竹槍在齒輪的拉扯下漸漸彎曲。胡不歸紮下馬步,隔空角力,全憑一口氣。上君見他將全部氣力都灌注到竹槍上,忽地咧嘴一笑,看得胡不歸一驚,莫非他還有什麽後手?果然,僵持片刻,上君突然下蹲,左手方形兵器重重砸向地麵。
“要糟!”胡不歸暗叫。
隨著方形兵器砸落,所有人都覺腳下一震。胡不歸和俞章更是覺察到有一股強大的力道從對麵湧來,所過之處,木籬笆應聲散裂,生生被破出一條通道來。
“還不上!”上君大喝。
杜長老和金長老動作最快,沿著被上君砸出來的通道衝向東塔。另有七八個好手緊隨其後。
“胖子!”胡不歸大叫。他被上君用齒輪牽製住,除非扔了竹槍,否則根本沒有餘力應付衝過來的人。俞章滿頭是汗,十指聯動,也不管兩翼了,一股腦兒將所有木籬笆都往中間通道方向趕。
上君左手高高抬起,再次砸落。正在往中間趕的木籬笆紛紛散架。
胡不歸隻覺地麵都要裂了,無奈之下,奮力將竹槍脫手,將機關傘一收,衝向杜長老。杜長老見胡不歸撲過來,手中鐵杖高高舉起,狠狠砸落。胡不歸不閃不避,一傘刺出。他背後就是俞章,想讓俞章心無旁騖的操控機關陣,就必須反客為主,來一個幹一個。俞章見他義無反顧的擋在身前,心下大為感動:胡公子、胡兄,今日若能脫身,我定要與你斬雞頭燒黃紙結拜兄弟,山無痕天地合,這輩子不離不棄!他深吸一口氣,凝神一處,十指如撥琴弦,將操控機關的全部實力發揮出來,生生用剩下一半的木籬笆將金長老後麵的其它好手纏住。
在俞章的掩護下,胡不歸以傘為劍,攻勢如潮。胡芷汀還在天香閣手裏,胡家的危機還未解除,世子還等著跟他花天酒地,後主詞作之謎尚未解開,他又豈能栽在一群邪魔外道之手?
杜長老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滔天戰意,心想這小子看似文弱,武功竟如此高強!一分神,氣勢便弱;氣勢弱,手上便落了下風,被胡不歸一傘劃破上臂,又一記橫掃被打掉鐵杖,最後被傘尖刺入胸膛。
胡不歸收回傘劍,帶出一蓬鮮血。
杜長老雙目猶睜,向後倒下。
吳成驚呼:“杜長老!”
“老杜!”剛剛衝過木籬笆的金長老一把抱住杜長老的屍身,怒視胡不歸。
傘劍滴血,遙指杜長老,竟叫他不敢近前。
上君緩緩起身,抬手收回齒輪,提著方形大錘踏向機關陣,強大的氣場令前頭闖陣的好手紛紛退讓。上君一出,誰與爭鋒?
俞章在胡不歸身後道:“胡兄,此事與你無關,你幫我擋上一陣足夠了,趁現在老東西還沒過來,趕緊走!”
胡不歸正了正長袍下擺,昂然道:“我樂天公子行走江湖,路見不平,豈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俞章見那上君步步逼近,著急道:“這件事與你無關……”
胡不歸道:“原本無關,打都打了,那便有關。”說完手腕一抖,傘劍落下,直沒入青石板地麵;隨即用腳尖將竹槍挑起,接過,對準上君狠狠擲出。
上君微一錯愕,沒想到胡不歸竟會搶先出招,右手齒輪來不及擲出,即刻變輪為盾,齒輪正麵朝前,生生砸在飛來的竹槍上,將它**開,掄起方錘朝胡不歸頭頂砸落。
俞章暗暗心驚,這一錘子要是砸結實了,胡不歸的腦袋一準開花。
胡不歸擲出竹槍的同時就從地上拔出傘劍。眾人以為他會彈開傘麵生扛上君的方錘,豈料他壓根兒就沒按下機關,以極快的身法掠至上君側麵,電光石火,直刺上君腋下。上君渾然不懼,齒輪護體,方錘反攻,一個簡單的轉向就化去胡不歸的攻勢。胡不歸這一劍既是虛晃,也是起手,緊跟著用輕靈的步伐遊走於上君周圍,劍招如疾風暴雨,既好看,又淩厲。
俞章看得暗暗心驚,沒想到胡不歸的劍術如此了得。受傷的陳長老更是慶幸及時抽身,否則難免杜長老那般被一劍刺死。吳成麵上陰晴不定,看這小子年紀輕輕,劍法卻如此了得,麵對上君竟能不落下風。不過他仍對上君抱有信心,上君是什麽人?東海盟八大君長之一。東海盟八大君長,個個身懷絕技、號令一方,動動指頭就能號令四明幫數千幫眾。他既親自出麵,說明東海盟對東塔中的寶物誌在必得。這小子縱能抵擋一時,又豈能與東海盟這龐然大物抗衡?
上君與胡不歸過了二十幾招,從最初的不屑慢慢變得驚喜,最後居然大喊:“誰都不準動這小子,他的命,我來取!”喊完慢慢撤去殺招,擺出打持久戰的架勢來,竟想要活捉胡不歸。
胡不歸看出他的企圖來,趁一招間隙喊道:“喂,老頭子,你這樣磨磨蹭蹭的,等會兒天就亮了,你們還要不要塔裏的寶貝?”
吳成聽了連連點頭,這小子討厭了一晚上,就這句話最中聽。
上君道:“塔裏的東西當然要!等等,你剛才叫我什麽?”
胡不歸道:“老頭子。”
上君濃眉倒立:“混蛋,本座很老嗎?”
胡不歸道:“沒有半百也有四十……”
上君大怒:“你敢喊我老頭子!”
胡不歸道:“你就是很老……”
“啊……”上君須發倒立,原本收回去的殺招統統都使出來,一錘子接一錘子的朝胡不歸砸去。
吳成鬆了口氣,上君看起來胡子頭發一大把,卻是八大上君裏最年輕的;你個小白臉沒事兒喊他老頭子,他不跟你拚命才怪。
胡不歸有點吃不消了,老就老點兒了,用得著拚命嗎?這老頭子力氣可真大,挨上一下胳膊就廢了。本公子在這兒打了半天了,那天香閣的東主怎地還不現身?莫不是看我武功高強想要賴賬?思量間,隻見那碩大的方錘夾風而來,在視線中越變越大,黑乎乎的要將他整張臉蓋住。
“跑啊!”俞章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