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吟霜,去把那酒和藥都端來。”宣瑾吩咐道。
夏瑜凜不明所以的看著她們,就見吟霜將酒和藥混合倒在一個碗裏。
宣琉璃不知從哪裏捉來一隻貓,接過吟霜手中的碗,將藥盡數倒進貓嘴裏,那花貓先前還活蹦亂跳,喝下藥酒之後,四肢亂蹬,不一會兒就口吐黑血而死。
夏瑜凜嚇得呆了,隱隱想到什麽,卻不確定,顫抖著問:“母後,這是怎麽回事?”
吟霜答道:“這酒和藥都是高將軍送來的,請皇上試想一下,若是娘娘喝下去會怎麽樣?”
夏瑜凜一張臉全白了,冷汗頻流,花貓就死在他跟前,若是母後喝下去……抓住宣瑾的手,道:“母後,高師傅,他想毒死你?”
宣瑾道:“若非母後謹慎,恐怕已沒命見你。”
夏瑜凜第一回見識到人性的惡毒,一個他很信任的人卻要毒害他的母後,眼中充滿疑惑和彷徨,“為,為什麽?高師傅為什麽要害你?”母後可是他最重要的人。
宣瑾心中生出可憐,凜兒到底還是十幾歲的孩子,根本沒見過真正的殺戮,雖說他很恨夏熾陌,但是屢次對夏熾陌痛下殺手的是高珩,若是當著他的麵,他必定做不出這麽殘忍的事,所以她就要凜兒親自見識一回,那酒和藥中雖有毒藥,還不至於立即就要人命,是她讓吟霜另加了一些東西在裏麵,讓凜兒眼見為實。
宣瑾愛憐的摸著他的臉,道:“是母後不好,一直以來忽略了你,才讓你受奸人蒙蔽,而且這條豺狼還是母後放在你的身邊,怪不得你,凜兒,這權力的鬥爭遠沒有你想得那麽簡單,你以為打敗了你皇叔,你就可以高枕無憂,卻不知有多少人覬覦著你這個位置,多少人恨不得殺了你取而代之,你皇叔是大權在握,但是沒有她,你不可能坐得如此安穩,就比如遠有北川王,近有高珩,北川王那是明反,而高珩卻是暗地裏使壞,他破壞母後跟你的關係,挑撥你跟皇叔大動幹戈,你也看到了,他剛才竟堂而皇之的跟你要玉璽,還給母後下毒,比起皇叔,他是不是更該死?”
夏瑜凜仿佛是回到孩童時候,感受到母後的溫暖,靠在宣瑾懷中,委屈的說:“高師傅處處為我著想,皇叔卻處處跟我作對,而且皇叔還搶走了你。”
宣瑾歎氣:“皇叔沒有跟你搶母後,隻不過你還小,根本不懂感情的事,等將來你遇到喜歡的人自然就明白了,再說就算母後跟皇叔在一起,還是一樣疼愛你,隻不過你已經是皇上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事事依賴母後,小鳥長大了總要學會自己飛,何況你還是做了皇上的雄鷹,當然母後也有做錯的地方,若是母後早些將這些道理講給你聽,而不是一味的幫你安排好一切,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其實做皇帝固然好,但是皇帝肩上的擔子也很重,你不能隻為自己著想,還要為天下的百姓著想,很多時候皇帝還沒有一個普通人來得隨心所欲。”
夏瑜凜似懂非懂的看著她,“高師傅說,做皇帝可以掌握生殺大權,想要誰死誰就得死。”
宣瑾無奈搖頭,這高珩到底灌了多少皇權思想給他,“好好的為什麽要殺人呢?誰都有家人,就像你,若是母後被人害死了,你會怎麽樣?”
夏瑜凜立即抱緊了她,“凜兒不要你死。”
宣瑾輕輕拍他,“那就是了,同樣的道理,你和皇叔都是母後最重要的人,母後不希望你們當中任何一個有事,偏偏你們自相殘殺,你可知母後心中有多難過。”
夏瑜凜總算是有些明白了,高珩想毒死他母後,那一定是壞人,母後如此維護皇叔,又想到皇叔對自己其實也沒那麽差,若不是高珩整日在他耳邊說皇叔有異心,他也不至於這麽痛恨皇叔,抬起小臉看著宣瑾,“母後,那現在該怎麽辦?”
宣瑾疼惜的看著他,道:“凜兒,你的肩膀還太柔弱,撐不起這偌大的江山,朝中的文武百官又都心向你皇叔,你這個皇帝做與不做其實無甚區別,母後原以為可以幫你,事實證明,母後也沒這個能力,現在高珩正領著禦林軍跟你皇叔交戰,母後若是估得不錯,頂多堅持兩日,他們都是我大楚的好將士,他們都有妻子兒女,何必讓他們白白送了性命呢。”
“母後的意思是讓我主動讓出皇位?”
宣瑾道:“若是真等到你皇叔打到跟前逼你退位,必定要找一個緣由,還不如退位讓賢,不但能有個好去處,還能落個好名聲,母後這麽做,隻希望你能活得好好的。”
夏瑜凜想到當皇帝後的種種,過得一點都不開心,還錯把壞人當好人,差點害死母後,他已分不清哪些人真心對他好,哪些人處心積慮的想害他,他想回到從前那樣,繞在母後膝邊,無憂無慮快快樂樂。
想到這些,仿佛豁然開朗,夏瑜凜道:“好,我不做皇帝了,但是母後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宣瑾微笑的看著他,“你說。”
“皇叔當了皇帝之後,肯定會像父皇一樣,會有很多妃子,也不差母後你一個,我要母後你跟凜兒一起離開皇宮。”夏瑜凜到底對夏熾陌還是有些介懷的。
宣瑾微愣,良久點頭:“好,母後答應你。”
夏瑜凜終於解掉心中所有心結,長長鬆了一口氣,露出他這個年紀該有的笑容。
宣瑾看得有些恍惚,終於她在凜兒和夏熾陌之間還是選了凜兒,正如凜兒所說,夏熾陌做了皇帝後會有很多女人,一個夏芷荀已讓她痛得無以複加,又如何麵對將來的後宮三千,與其慢慢被折磨到心死,還不如留個美好回憶,她跟夏熾陌因為皇位之爭開始,那麽也由皇位之爭結束吧。
“吟霜,去將遺詔和鳳印取來。”
宣瑾將玉璽和鳳印放在一個錦盒之中,問夏瑜凜,“你外公和大舅現在何處?”
夏瑜凜道:“正在西廂。”
宣瑾對宣琉璃道:“你去請他們過來。”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宣瑾掙紮著起身,為了讓高珩相信,服了不少藥酒,雖無性命之憂,到底傷到身子,腳下輕浮,站立不穩,吟霜忙扶著她,宣瑾吩咐道:“替哀家更衣。”
就見吟霜拿了一套內侍的衣服過來。
夏瑜凜大惑不解問:“母後,你這是要做什麽?”
宣瑾穿好後才道:“凜兒,母後的身份不止大楚的皇太後,還是你皇叔的妻子,即便你退了位,母後想要名正言順的離開皇宮也不容易,隻有母後死了,才能跟這裏斷得幹幹淨淨,你放心,母後不是真死,隻是用這種方法先行離開,等日後你有了封地,母後自會去找你。”
夏瑜凜了然,點點頭道:“兒臣明白了。”
宣瑾又叮囑道:“這件事隻有我們這裏幾個人知,就連你外公舅舅都不能告訴,當然更不能告訴你皇叔,否則所有心血都將白費。”
夏瑜凜鄭重答應道:“兒臣一定謹記母後的話。”突然想起一事,問,“可是母後你就這麽走了,皇叔問起該怎麽辦?”
宣瑾道:“這個你無須擔心,母後早有安排,旁人問起時,你就說你已將母後送至碧泉山莊,剩下的事就交給吟霜。”
夏瑜凜依依不舍的跟她道別,“母後,您多保重。”
宣瑾含淚點頭,這一分別還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麵。
吟霜適時提醒,“娘娘,老爺他們快過來了,奴婢送您出去吧。”
宣瑾深深看了夏瑜凜一眼,一狠心,頭也不回的走了。
高府外,火光映天,殺聲陣陣,在那火把之中,宣瑾一眼便看到了夏熾陌,她騎在駿馬之上,英武冷峻,心裏便是一陣悸動,不由得想起當初禦花園裏的一幕,當時的夏熾陌穿著白色的蟒袍,風流瀟灑,似笑非笑的向她走來,用極不正經的口吻喊她皇嫂,從此她們便糾纏不休。
往日的情話猶言在耳,纏綿的畫麵猶在眼前,當日她討厭的登徒子,早已一步一步走進她的心裏,她真的舍得這麽一走了之嗎?這一走,從此蕭郎是路人,她甚至還沒聽到夏熾陌親口跟她解釋,或者夏熾陌和夏芷荀之間隻是一個誤會,也如她服毒一樣隻是一個計策,如果就這麽走了,她怕遺憾終生。
“吟霜,哀家後悔了,哀家……”宣瑾的話戛然而止,握住吟霜的手,幾乎捏碎。
“娘娘。”吟霜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就見景王的身側多了一個人,看得出時間倉促,那一身喜服都未來得及換下,和景王並駕齊驅,舞動著手中長鞭,激烈打鬥著,穿著紅衣的女子一個不慎被刺落下馬,景王眼明手快的抓住她,把她拉到自己的馬背上,紅衣女子似乎忘了還在打鬥之中,雙手抱著景王的腰,溫柔的依偎在景王懷中,那畫麵情意綿綿。
“走吧。”宣瑾的聲音瞬間變得冰涼,沿著牆角急速奔走,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