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大叫一聲“大哥哥也想吃大油條!”後,他們好像並沒有什麽反應。
除了那個大狗哥哥皺著眉盯著我以外,院子裏氣氛還是其樂融融的。
他爸爸隻是把目光從他兒子身上移到我身上。
哈哈大笑後,用滿是油的大手揉了揉我的腦袋,轉頭繼續在冒著微微青煙的大鍋裏用鐵夾子撈起了油條。
噴香的味道散了滿院子。
那個大狗哥哥還是繼續盯著我,他眉毛,應該叫眉毛吧,畢竟他的臉和人的臉型有點像了。
不過臉還是狗的毛茸茸臉,血紅色的大眼睛上方各有一個扁圓的白色毛毛斑點,就是四眼狗那種的。
看到大家不理我的話後,詭異的嘴角竟然咧的更大了,配著半眯的眼睛和上提微顫的兩個白色斑點,很詭異。
他是在笑我???
於是我就惱羞成怒的大聲喊道:
“有個狗哥哥!他也想吃油條!”
接著我舉起抓著油條的手比劃著:
“他這麽高!尾巴這麽大!”
旁邊的小朋友開始有點不明所以,突然,他興奮起來了:
“我們一起打狗妖怪!打妖怪!俺老孫來也!!”
接著就轉頭向後跑去,又轉了一個大圈,撒歡的樣子著實可愛。
“走,我們去打狗妖怪,拿石頭打狗妖怪的門!!”
得,又是一個西遊記的死忠粉,八成又把壞老頭代入成狗妖怪了。
我確實著急壞了,一直說著:
“它就在你麵前呢!”
可是我著急的樣子更可愛,逗得兩個大人哈哈直樂。
那個大狗哥哥還在繼續用詭異的表情嘲笑著我,甚至還朝我走了兩步,也學著大人的樣子伸出大爪子揉了揉我的頭,於是我更手舞足蹈的開始邊躲邊比劃邊喊。
我的好朋友看到我這樣,更來勁了。
於是一個院子裏,架著一口大鍋煮著香噴噴的油條,旁邊兩個大人邊幹活邊哈哈大笑,兩個小不點滿院子的撒歡。
我見沒人能理解我,就想回家。
抱著我的大油條,就往門外跑去,轉過頭的時候,正看到門口出現了一個人。
是白熊怪,這時我已經快跑到大門口了,發現他也一臉笑意的看著我們這麽鬧騰,還衝那個大狗哥哥點了點頭。
於是我也轉頭看去,那個大狗哥哥看到白熊怪後,舉了幾下毛茸茸的大爪子,臉上也看不出是啥表情,呲著個大牙,呼哈的吐著氣。
得,妖怪果然都是一夥的,白熊怪和大狗哥哥,還有那個嚇人的古代姐姐。
頭也不回的跑回家,我媽正坐在小板凳上往灶裏填著煤塊呢,油條我都顧不上吃了,咿咿呀呀的開始和我媽講好朋友家有個大狗哥哥。
具體的對話當然記不清了,最後反正就是我媽笑著看著我,聽我說完,然後就開始拿出唐詩書給我講月黑夜風高,單於夜遁逃的故事。
其實從這件事後不久,我們全家就搬走了,我記得那天,我哭了很久才出門,在長途車上還哭了一路。
因為我好像知道,再也見不到白熊怪和好朋友了,也見不到能馱著我跑來跑去的大狗哥哥了。
同時我心痛的事還有一件,就是我的兩箱玩具都被我爸扔到巷子口的垃圾堆了,在車上,我緊緊抱著我的小老鼠存錢罐,一本葫蘆娃小畫冊,和一本唐詩。
我還記得那天早上很冷,在車上又很熱,我睡了哭,哭了睡,反複好幾次才到終點。
最後醒來天都蒙蒙黑了,車在一個村子的路口停下,我媽抱著我,提著行李下了車。
至於我爸,已經提前幾天回來了,一下車,好多人圍著我們,有人接過我媽手裏的行李,有人湊上來捏著我的臉。
就這樣一大堆人把我們送到了一個破破爛爛的院子門口,他們就都走了。
讓我開心的是,有好幾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不點,我們已經交上朋友了,明天就去找他們玩兒。
這應該是我第一次回我家吧,院子是土牆,房子也是土的,都是黃色的,院子很大,比之前的院子大了十倍不止。
但是院子沒有我熟悉的大鐵門,甚至沒有門,就是一堆木頭棍子用鐵絲穿成的大木頭片子。
一個慈祥的老頭過來,用力推開,我媽提著行李帶著我,進去了。
進去後,我媽讓我叫爺爺,我就叫了,那個老頭特別開心,還抱著我一直進了家門。
那個老頭,不,我爺爺,抱著我把我放到了家裏的炕上。
把我放下後,就和我爸媽出去了,我鞋子還沒脫,就站起來在炕上走來走去,東張西望的瞅著這個房間。
房間比之前的房間稍微大一點,布局也差不多,炕那頭是窗戶,對麵是兩個櫃子。
隻是上麵沒有電視,櫃子也是兩個紅櫃子,放著兩個紅色的暖壺,應該都沒用過吧,除了有點灰塵還是能看出來很新。
我跳下了炕,睡了半天的我現在很是精神,得好好巡邏一下我的新領地。
於是我出了房間,中間的客廳最後有一個大的紅櫃子,上麵擺著一個小台,台子上挨著放著兩本書,那個時候我看不到那麽高,是我爺爺抱我進來的時候看到的。
兩本書是偏黃色的,奇怪的是書外麵沒有我喜歡的孫大聖也沒有葫蘆娃,連字也沒有。
而在櫃子上小台前麵放著一個小香爐,上麵插著三支快燒完的香。
我是很喜歡鐵的小玩意兒的,我的小錘錘我也讓我媽帶回來了,大鐵門的鎖被我玩兒丟了好幾把。
但是這個小香爐給我的感覺就是,不想去拿起來玩兒,但是想輕輕的碰幾下。
客廳的另一頭就是另一間住人的房間,我費勁的揪開木頭門。
掀開門簾,發現父母和爺爺都在這裏,炕上還躺著一個老奶奶,老奶奶看到門開了,就看了過來。
就這一瞬間,我感覺到有點發冷。
就抱著我媽的腿,我媽把我抱了起來,讓我叫奶奶。
我不敢開口,因為上次感覺到這種冷,就被玻璃砸了。
我奶奶臉色蒼白,一頭銀發,感覺很蒼老了,看著我艱難的擠出一個笑容,說
“世林啊,看看,他能感覺到我,是咱們家的小男子漢!”
我爺爺叫世林,這時坐在炕邊握著我奶奶的手,使勁的點頭,帶著一點哭腔說
“對,是咱們家的小男子漢,是咱孫子!”
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這個氛圍很不舒服,很難過,就緊緊的抱著我媽的脖子。
沒過多久,我奶奶就走了,現在,她應該是個二十來歲的大姑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