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一個人,對檀香的味道都是熟悉的。就算沒有任何宗教信仰,不會焚香上供,也一定聞過寺院裏飄出來的檀香氣味。
檀香可分為白檀、黃檀、紫檀等品種,佛家謂之“旃檀”,居有“香料之王”的美稱。它氣味辛、溫,屬陽中微陰。它能消風熱腫毒,治中惡鬼氣,殺蟲,還可煎服,治療心腹痛,霍亂腎氣等病症。
當檀香成為佛家用香,許多沒有宗教信仰的人便遠離了這種香料。身為都市女性,更喜歡的是花香,或各種香料精油調配出的香水味道。每次走進地鐵,緩緩飄進鼻息的一定是各種香水味,或濃鬱,或淡雅,或熱烈……這沒什麽不好,就像都市中的豪車洋房一定不是壞的,隻是它背後往往帶著某種躁動,總是無法讓人沉靜下來。又或者說,像這城市裏的鋼筋水泥,把天然的土地包裹在水泥之下,令人的心也變得麻木了。
很多人說,我身體很好,常年不感冒發燒,甚至吃喝各種生冷食物也不會鬧肚子。他們一直為有一個硬朗的身體而驕傲,事實上,從中醫的角度講,這個人的身體要麽完全健康,要麽已經變得沒有知覺了。這不是健康,而是麻木。身體越是不敏感,我們越是敢於折騰,隻是,折騰的結果是,總有一天它會帶來報複性的傷害。
朋友的父親得了癌症,去醫院拿化驗單時,一位年輕的小夥子插隊了。朋友本想衝過去罵他一通,卻聽到醫生說:“小夥子,回家吧,該吃吃,該喝喝,不用住院了。”
小夥子說:“那總要給我開點兒藥吧。”
醫生搖了搖頭:“該吃吃,該喝喝,不要有遺憾,不用開藥了。”
一時間,朋友心變得抽痛,怒氣也消散了。他這麽年輕的生命,竟然活到了該吃吃、該喝喝的境地。朋友為父親悲傷,可他更為這小夥子難過。一個人,究竟有多不愛惜自己,身體有多麻木,才能在去醫院檢查的時候,已是癌症晚期。
我們生於大自然,是大自然中的一個生物,我們體內的天性與自然更為親近。有一位中醫說,為什麽小孩子愛玩土?因為土屬脾胃,小孩子的脾胃脆弱,天然地對土感興趣,這是本能。如果你的腸胃不好,可以去郊外走走,多看看土、摸摸土,腸胃病就能得到緩解。
我腸胃一直不好,吃得少,對美食的欲望不是很強烈。聽了中醫的話,寫作累了的時候,便去小區周邊的公園裏看土。
公園裏有大片樹林,樹林裏種了綠色的草地,很美觀,很環保;公園裏栽了花,花叢密集蓋住了下麵的土地,那土幾乎尋不見。土,本是常見的東西,如今卻到了需要尋找的地步。
我穿過人們常走的一條小路,走到林子中間的一塊窪地,這才遇見了土。這裏不屬於觀光區,又相對隱蔽,所以公園裏的工作人員放過了此地,沒有給它鋪上草坪。
我坐到地上一陣歎息。人們常說,現在的物質生活不知道優於古人多少倍,可是從中醫和道家的角度看,當下的人活得一點兒也不高級。
物質的優渥不等於高級,高級更是一種天人合一的境界。我常說,現在有一部分人,還有辨路的能力,當GPS越來越發達,百年之後,假如出現一個辨路者,一定會被奉為“神人”,或者有特異功能的人吧。
相反,古人所講的那些神秘玄妙的東西,事實上就如同我們百年之後看辨路者。不要因為我們先天靈性的退化而否定古人的靈敏,那些不是不存在,也不是神話,不過是人天生的本能而已。
身處繁華都市,我們的覺知力和感知力也仿佛塗了一層鋼筋水泥。我們食不知味,須靠辣椒、花椒等作料刺激;我們聽力減弱,在人群中聽不見鳥叫蟲鳴;我們視力模糊,看不到人身上天然真氣層……
因為沒有先天覺知力,便喜歡用刺激性的東西來讓自己恢複知覺。身邊吃辣椒的朋友,他們再也品不出水煮青菜的真味。在我看來,青菜是天然美味,在朋友看來,就是一團無滋無味的東西。
身體也是一樣,在不斷刺激下,變得越來越麻木,直到身體出現問題,才發現一切已經晚了。
朋友問:“難道人活著,就是為了吃青菜豆腐,住草屋茅舍嗎?如果是這樣,那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如果人活著,就是為了吃香喝辣,開豪車住洋房,那也沒有什麽意義。人活著,不是為了享受,亦不是為了吃苦,而是為了在生活中,獲得真知、真味、真感受。去體驗、去品味、去覺知,這一路的成長和收獲,勝過吃穿奢靡。
我們每個人都有無法掙脫開的牢籠。為了學區房,為了孩子的教育,為了工作……我們不得不身處都市,遠離自然。可是,也有一些方法,能幫助我們提升覺知力,恢複人類的天性與本能。比如,檀香。
檀香並非佛家專用香,常人也可使用。不過,用於調節心神的檀香,並非市麵上香精調配的線香,而是用檀香原木製作出來的、香氣純淨的香。
燃香如靜坐,當香點上,人也便靜了下來。有時候,生活需要一點儀式感,如果日常中,想讓自己靜下來,那斷然是不可能的。借助香,借助它的香氣,我們卻能給自己放一個十分鍾的小假。
寫作累了,我會燃上一炷香,閉上眼睛,讓紛飛的思緒沉靜下來。有時,會注視著那星星點點的小火苗,作一種“觀照”似的短暫修行。
很多人把一朵花、一炷香、一碗茶,看作生活的消遣。一個場景被布置出來,一碗茶端上桌,一炷香被點燃,也不過是一個又一個結果。比如,這個場景好不好看,是否文藝。就像寫一篇文章,我們更看重的是一篇文章表達了怎樣的觀點,寫得好不好,文筆是否流暢……其實,這是不準確的,因為我們忽視了在表達之前的感受。作者對事物、事件、生活有感受和感觸,然後才有了想法,接著才有了表達。我們看似在喝茶、在焚香、在做一件好玩的事,並不是在去表演它的形式,而是在玩的過程中,恢複那份感知力。有了感知力,我們才能有獨特的創造力,接著才能應用於工作和生活。
藝術家、作家往往會讀書、喝茶、焚香,或有其他什麽愛好。這些愛好並不是簡單地附庸風雅,其主要目的,正是獲得感知力。隻不過,在玩樂的過程中,愛上了這些事物,變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
詩人為一朵花寫詩,為什麽?因為賞花時,有了別樣的情懷;茶人為茶著書,為什麽?因為那茶裏能品出真味,領悟禪意;佛家講究燃香,為什麽?是為了安定心神,溝通天地,讓你有靜心的時刻……
《楞嚴經》雲:“白旃檀塗身,能除一切熱惱。”可不,安靜了,哪兒還有熱惱。
去茶城喝茶,二樓的拐角處,徐徐飄來檀香的香味兒。我閉目一聞,那香純淨無煙,似電爐將檀香原木烤製出的香氣。
一瞬間,如同找到知音,那茶不用喝也知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