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走了一個多時辰,三人才到達永安城門口處。
城門口難民聚集,三人擠進去都艱難。
原本人群中竊竊私語,都是在討論城門為何不開,他們是否還會繼續逃難,熬不下去了當如何。
直到一句怒火十足的“豈有此理”冒出,人群裏才安靜一些,朝著聲源找去。
正是沈家村的裏正,沈老爺子三人聽聲音就聽出來了,有些瑟縮地往沈裏正那邊走。
沈青然已經添油加醋把沈老爺子沈老太太沈老二三人賣兒賣女的事在沈裏正麵前痛訴了一番。
“你們沈家好歹也出過秀才,算得上書香門第,竟然幹得出賣兒賣女的事情,沈老大,你的書你讀狗肚子裏去了嗎?”
其實聽完沈青然的話,沈老大是有些懵的,從始至終,沒有人跟他講過這些事情。
“裏正叔,我,我不知情啊。”沈老大否認道。
“你不知情?你能讀書老三家可是出了不少力啊,你得知足感恩,他們可在天上看著你呢!”
沈裏正手中的拐杖敲得咚咚作響,沈正剛連忙上前扶著沈裏正。
“你個死丫頭,你居然敢跑,你知不知道你害苦我們家了啊。”
沈老太太也不知是被人群擠歪了醜陋的嘴臉還是氣歪了,看起來愈加麵目可憎。
“十五兩銀子,那可是十五兩銀子,如果你不跑,那就是我的錢了,你個賤人。”
在王婆那裏受得氣,在沈老爺子這裏受的憋屈,沈老太太這一下全衝沈青然撒了出來,她死死地掐著沈青然的肩膀,重重地揚起手掌就準備給她一巴掌。
這一巴掌,沈青然沒有躲,為了能順利分家,挨一巴掌也值。
巴掌還沒有落下,沈正剛將沈青然拉到了身後,沈裏正也站到了沈青然麵前。
“哦呦,你是不是看上了我們家的青丫頭,十五兩彩禮,她就是你的了。”沈老太太衝著沈正剛怪笑。
“我有妻有子,我跟你家老三一般大,你嘴巴可積點德吧。”沈正剛十分厭惡沈老太太的胡攪蠻纏。
“那是我家的人,你管我幹什麽。”說完又去扯沈青然。
“奶奶,我們既是沈家人,為何您要將我和弟妹賣給王婆?馬上就要入城,我們就能安定下來了,您為什麽不能容忍我們?是我們不夠聽話嗎?”
沈青然撲通一聲跪坐在地上,拉著沈老太太的裙擺,眼含熱淚賣慘,嘶啞地喉嚨讓周圍人動容。
“安定?沒有銀子如何安定?你大叔不讀書嗎?我們一大家子不吃飯嗎?我的乖孫不用買新衣服過冬嗎?”
沈老太太絲毫沒覺得有什麽不對,賤人生的賤種,處處和她作對,不賣掉等著把她氣死嗎?
“我弟弟不也是您的乖孫嗎?”沈青然哭著質問。
“你們如何與我的乖孫比,我勸你老老實實回王婆那裏,抵了十五兩的債,還能賣點兒錢,我們沈家還能記著你們一點好。”
“爺爺,您也如此想嗎?”
沈老爺子忽然被喊,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這個丟臉的場合沒他出現才好。
“青丫頭,我們也是沒有辦法。”沈老爺子抬起袖子假裝抹淚,其實是不想讓圍觀的人看到他的臉。
“青丫頭,我們還不起十五兩,你幫幫爺奶吧。”沈老二也在一旁附和。
“那十五兩可是因我而起?若你們不想著賣掉我姐弟三人,會有此事嗎?”
“還不是因為你跑了,我們才會背債。”
真是夏蟲不可語冰,跟這種人有什麽道理可講?
不僅是沈青然氣笑了,連人群都開始為沈青然打抱不平,罵聲不絕於耳。
沈青然朝著沈裏正跪下,“求裏正叔做主,讓我與爺奶分家!”
此話一出,議論聲更甚。
這時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說法,父母健在提出分家將受到嚴厲的懲罰,甚至是死刑。
可沈老三夫婦,已然是不在了。
“分家?你居然想著分家?”這時的沈老爺子才激動起來。
整個沈家村都沒聽過有分家的人家,這要是分了家,指不定多少人在背後嘲笑他治家不嚴,逼的幾個孩子要分開。
這是丟多大的臉啊!
“不行,不可能。”沈老爺子堅定地否決。
“害得我們欠了十五兩銀子,你還想分家?門兒都沒有。”
沈老太太也慌了,分了家,無論是把她送給王婆,還是換彩禮,她都做不了主了。
這是多大的損失啊!
“快閉嘴吧,你看看你們的德行。”
沈裏正恨鐵不成鋼,分家可是大事,可是這沈家的態度,他不知道如何開口阻止。
“丫頭啊,你可知分家意味著什麽?你可知你要麵對什麽?”
“我知曉,隻要他們答應分家,我來替他們償還十五兩,隻求他們放我姐弟三人一條活路,賣入那青樓楚館,我們隻有死路一條了啊。”
沈青然說著說著趴在地上發出嗚咽的聲音,馬上就要分家了,她生怕自己忍不住笑起來。
一聽到沈青然說償還十五兩銀子,沈老二眼睛一亮,拉著沈老爺子二人走遠了一點商量。
不一會兒,三個人像想通了什麽一般,對分家這件事情沒有那麽抗拒了。
“分家可以,十五兩的債歸你,但你得賠償我們二十兩,若不是你逃跑,我們本也可以得這些銀兩,你得賠給我們。”
“荒唐。”
沈裏正被這不要臉的言論氣得不輕,家族中的族老也看不下去,掄著棍子就要打沈老二一行人。
“這家人也太不要臉了吧……”
“三十五兩,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他們是存心逼死這幾個孩子啊。”
“這還是親孫呢,作孽啊……”
“呸……”
人群看沈老太太一行人如看過街老鼠一般,要不是糧食實在可貴,說不定臭雞蛋就砸上去了。
這麽不要臉的請求,沈青然都驚了。
真真是應了那句話,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她原本是想利用債務逼他們分家,就是想讓他們一毛錢拿不到,結果還想吸她的血。
想要二十兩,臉可真大,走到這裏能拿出二十文錢的人都沒有,也是真敢開口。
要錢,不可能!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