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動靜絲毫沒有影響到屋裏人。
沈青鬆正小心翼翼地捏著沒沾墨的新筆，橫橫豎豎地比畫著，心髒砰砰的感覺讓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認字。
這時，宋鈺吃力地端著兩個托盤站在門口敲門。
“夫子。”
這敲門的聲音隻能算是聊勝於無，還好沈青鬆眼尖看到了，大喊了一聲，幾人的目光才落到門口。
“宋夫子，你這是……”沈青然看到他顫巍巍的手，想上前幫忙。
景川將她按住，自己上前接過，穩穩當當的拿到了側屋的桌子上。
“多謝景兄。”宋鈺拱手行禮。
“宋夫子這是？”
“這是沙盤，是我給青鬆和青月學寫字準備的，紙張珍貴，先形後神。”
“沙盤寫完一刮，可以節約紙張不浪費。”
宋鈺是窮苦出身，若不是家中族人傾力相助，他也考不上這秀才，他絲毫不避諱，不卑不亢地解釋。
聽說要做夫子，他第二天一早就去找合適的木板，借周爺爺的工具親手製作，裏麵的沙也是他冒著嚴寒，去溪水裏挖的河沙。
“確實是個巧思。”沈青然沒想到這一層，但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最便宜的是竹下紙，五文一張，可這種紙粗糙易暈墨，不適合新手練字。
稍貴些的新管紙十文一張，就算一天一人隻用一張，也要二十文，何況練字以張來計算根本不夠。
“無奈之舉罷了。”宋鈺溫和地笑，又拿出兩隻與毛筆粗細長度一樣的竹棍。
以沙盤為紙，以竹棍為筆，沈青鬆沈青月聽到可以節約銀錢，十分開心地接受了。
“當然可以。”宋鈺摸了一下沈青鬆的腦袋，大抵天下的夫子都是愛勤學好進的學生，宋鈺格外喜歡沈青鬆。
在兩個沙盤中分別寫下沈青鬆沈青月的名字，將二人帶到沙盤前。
沈青鬆是有些懵懂，沈青月則是皺眉開始頭疼了，看起來好難的樣子，比撿柴火拔草難多了。
“這邊是你們二人的名字，沈青鬆，沈青月。”
沈青鬆躍躍欲試，可不知如何下筆，寫下三個點之後，就停滯不前了。
沈青月拿著竹棍，三個點都不知如何落筆，“夫子，好難哦。”
“由簡入難，確實難了些，可自己的名字是必須要記住的，暫時不會寫無妨，但是要會認。”
“好。”沈青鬆沈青月齊齊高聲應和。
宋鈺滿意地點點頭，“那我先來教你們寫簡單的字，你們的姐姐是做生意的人，那就先教你們識數，看賬本用得上哦。”
後麵半句是衝沈青月說的，果不其然，沈青月的眼睛一下就有光了，熱切地看著宋鈺，與先前判若兩人。
宋鈺也不賣關子，將沈青月的名字抹去，用竹棍畫了一道橫線。
“這是一，一個銅板，一兩銀子的一。”
“這個簡單，我會我會。”沈青月搶先在沙盤上畫一道橫線。
“很棒，那我們再來寫二。”宋鈺又在沙盤上畫了兩道橫線。
沈青鬆沈青月照做。
“不錯，那我們再來寫三。”緊接著在沙盤上畫下三道橫線。
“那青月知道了，四就是四個橫線，五就是五個橫線……”邊說邊沾沾自喜地在後麵加橫線。
“青鬆，你覺得呢？”
“應該不會吧？那要是一百，要畫一百個橫線嘛，那紙上也寫不下呀。”沈青鬆一臉疑惑地撓撓腦袋。
“確實，所以四和五，就不一樣了。”
“那夫子快教我們寫。”沈青月有些迫不及待。
“寫字切不可心急，一字雖然簡單，但絕不僅僅隻是一個橫線，起筆行筆落筆，筆勢需穩，力度需勻……”
宋鈺邊說邊示範，兩個孩子的目光死死地黏著他手中的筆。
沈青然點點頭，看他們都認真學了，就不需要她操心啥了，拉著景川退了出去。
沈巧翠迎麵走來，看到沈青然後有些瑟縮，打了聲招呼之後將盆送到了廚房，切著洗幹淨的五花肉。
“巧翠啊，晚飯還早，你去跟著宋夫子一起識字。”沈青然喊了她一聲。
沈巧翠切肉的手一頓，是在跟她說話嗎？她難以置信地抬頭。
“愣著幹什麽，晚了進度可趕不上了。”沈青然催促著。
沈巧翠放下刀，將滿是油汙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姐，我就算了吧，免得礙了宋夫子的眼。”
她一個丫頭，如今又是寄人籬下，怎敢奢望自己有一天可以習字。
村裏的小子們都沒機會識字，更別提她一個丫頭。
“你這說的什麽話，人人都有學習的權利，你可別看輕了自己。”沈青然眸裏有些心疼。
沈巧翠攥緊了拳頭，她是想學的，隻是不敢，如今沈青然這麽說，她壯著膽子去了側屋門口，卻遲遲不敢敲門。
聽著宋夫子手把手教沈青鬆沈青月如何握筆，如何落筆，聲聲細語，平靜著她瘋狂亂竄的心跳。
“你是巧翠？你是要來一起學習嗎？進來吧。”
“我……”
“進來吧，隻是時間倉促，我隻來得及做兩個沙盤，晚點我去多做幾個。”
和煦的笑容讓沈巧翠十分安心，他沒有因為自己是女子而看不起自己，拋卻腦海裏的胡思亂想，快步走了進去，不能因為她耽誤進度。
……
屋裏風平浪靜，屋外的李梅見沒討到好處，不敢歸家，晃悠到了大棚裏麵。
能薅兩把青菜回去也是好的，也算有個交代。
可周富貴拿了工錢，更加絲毫不懈怠，恨不得吃住都在大棚裏，除了到竹棚搬柴火，硬是沒出過大棚的門。
完全無機可趁。
蹲守了半個時辰，腿麻腰酸，實在是堅持不住了“賤人，幾顆不值錢的菜還找人守著。”
李梅十分煩躁，一想到自己回去少不得一頓打罵，對沈青然的不滿又加了一層。
偷偷摸摸地摸回沈家，在門口就聽見，沈老太太罵罵咧咧地說李秀英幹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
李秀英捏著掃把的手氣的發抖，在心裏罵著李梅那個懶東西最好是能帶點兒什麽東西回來，不然可要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