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
平靜如一壇死水的空間，忽然開始劇烈晃動。
顧久緩緩睜開眼睛，便看見本是白茫茫一片的空間，忽然變了模樣。
腳下的白色變成了漫無邊際的黃土。
有風吹過，黃沙漫天。
天空也變成了黑壓壓的一片。
厚重的烏雲縫隙中，有雷電閃過。
烏雲壓得很低很低，像是一伸手就能碰到。
陰森，危險。
道路的盡頭，隱約能看到一道拱形橋。
雖是許多年沒走過這條路，顧久還是認出來了。
黃泉路。
奈何橋。
她順著路，往前走去。
玄空見狀，翻身跟了上去。
“小師姐！不對勁啊！我創造的空間，可沒這麽東西！你真敢過去？不怕有危險？”
顧久側眸看了玄空一眼，不搭理他，繼續往前走。
踏過奈何橋，便是正式進入地府了。
一進入地府，便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力量。
聚靈石碎片的靈力。
手腕間，有熱流湧過，將顧久的手輕抬起一些，指引的方向，和聚靈石碎片的位置重合。
順著忘川河繼續往前走。
一路上，沒有見到一隻鬼。
所有的陰氣皆匯集在那一處。
路的盡頭，霍臻琰伸出了雙手。
顧久大步跑過去，衝進霍臻琰懷中。
兩人相擁之時，手腕間的紅線再次顯現出來。
“這是你的執念空間？”顧久問，“你……你……”
她鼓了鼓腮幫子，最終隻是收緊了手腕，“左右也就是幾十年，大不了安置好一切……”
霍臻琰的手指微微屈起，在顧久的額頭輕敲了一下。
“什麽大不了，說什麽傻話？我的肉身還不算死了，找到修閑大仙幫了個小忙，作了點弊。”
顧久了然。
“那我們趕緊走吧！免得時間久了麻煩。”
她抓住了霍臻琰的手，十指相扣。
忽然意識到，執念空間穩如泰山，沒有打破的意思。
她仰頭問：“霍臻琰，你的執念是什麽？可不要是什麽一統三界之類的！……”
“簡單，不過需要你幫忙。”
“什麽？”
“閉眼。”
“嗯？”
顧久疑惑歪歪頭，還是乖乖閉上了眼睛。
她剛想問還需要做什麽的時候，忽然感受到霍臻琰的靠近。
霍臻琰身上的陰氣不知道為何，開始活躍起來，橫衝直撞，將顧久整個包裹在其中。
有冰涼的觸感在唇上定了一瞬。
陰氣活躍得更厲害了。
顧久睫羽輕顫，猛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霍臻琰被放大了的睫毛，漆黑濃密，根根分明。
許是察覺到顧久的動作，霍臻琰移開了唇，雙眸漸漸拉遠。
顧久心頭一動，伸手便攬住霍臻琰的脖子，阻止他後退的動作。
踮起腳尖，再次覆上那張唇。
霍臻琰身上的陰氣再次四散開來，像綻放的花朵一般，開遍了忘川河麵。
地麵開始劇烈晃動起來。
有一道白光自霍臻琰身上發出，緩緩匯聚在他胸前，匯成一小塊聚靈石碎片。
顧久抬手抓住聚靈石碎片。
一道白芒自眼前閃過。
再睜開眼睛，顧久看見眼前站著一大堆人。
守心、守德、常勤、顧明鬆……
“醒了醒了！”
“久久，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玄靈，你沒事了？”
“……”
關切的聲音幾乎是同一時間衝破耳膜。
吵得人頭疼。
顧久捏捏耳朵，“醒了，沒事，霍臻琰呢？他沒事吧？”
一隻手握了過來，帶著溫熱的體溫，將顧久的手完全包裹在手心中。
“這裏。”
修閑的聲音幽幽響起，“我雖然許久不出手了，你也不至於這麽懷疑我的能力吧？”
顧久彎眸，“多謝修閑大仙，欠你一頓好酒！”
“這還差不多！”修閑笑道。
角落裏。
玄空的眼睛緩緩睜開。
他的屏住呼吸，打算偷偷溜走。
忽然被顧久叫住。
“玄空，還跑？跑得了嗎？”
下一刻，幾個天師把玄空團團圍住，其中還有修閑和顧久。
跑不了。
一點都跑不了。
玄空最終還是被顧久從懷法的身體裏麵拽了出來。
“小師姐，我知錯了，看在同門的份上，你饒了我這次……”看到顧久悲憫的眼神，玄空意識到什麽，終於轉了性子，連連求饒。
顧久輕歎一口氣，“玄空，你做得太多了，改不了。斬草不出根，春風吹又生。”
她別過頭不去看玄空。
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下。
將符紙扔向玄空。
頃刻間，玄空的魂魄便灰飛煙滅，化作萬千光斑，消散在空氣中……
顧久的胳膊被雷劈過，胳膊是能慢慢恢複好，但衣服一段焦黑，沒辦法恢複。
就這樣回家，家裏人肯定要擔心。
隻能先讓顧明鬆回家。
顧久則跟霍臻琰先去霍臻琰住處換衣服。
站在落地窗前，剛好能看到攀升出來的太陽。
將整片天和樓前那條河都染成了橘黃色。
明亮耀眼。
顧久伸出手，試圖去抓住其中一縷陽光。
“霍臻琰，你來看呀，太陽出來了！真好！”
陽光灑在顧久的臉上，和她眸中的光芒融為一體。
霍臻琰看得挪不開眼睛。
“嗯，真好。”
顧久又說：“隻是沒能一起跨年。”
“以後有的是時間。”霍臻琰彎眸，應道，“以後每一年，我都陪你跨年。”
“嗯。”顧久重重點頭，又叫了一聲，“霍臻琰。”
“嗯？”
“閉眼！”顧久說道。
霍臻琰緩緩閉上眼睛，表麵鎮定，實際上兩隻拳頭已經握得發白。
顧久彎眸，往前一大步，踮腳，雙手環抱住霍臻琰的胳膊。
她的唇一點一點靠近，直至兩個呼吸糾纏成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