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書很聽話,盤腿端坐在獸皮墊子上,整理著行裝,麵前有碎石圍起來的篝火堆,此時火焰燃盡,隻剩下一地死灰。

光線昏昏暗暗,太陽馬上就要下山去了,到了晚上,還是需要篝火取暖的,蘇南書伸著頭四下找著,果然,距離篝火不遠處,叫她找著兩塊取火石。

這石頭怎麽擺弄也不對,蘇南書索性兩手一攤,將石頭扔在一邊,背靠著牆壁啃起手中的白麵饃饃。

【嘩啦】

洞口後頭有異動,這山洞最原先大抵是兩頭空的,後來人工搬運了兩塊巨石堵住後頭,形成一個棲身之處,但是攔不嚴實,巨石相抵處,留有大概一拳的縫隙,可以看向外頭。

蘇南書順著縫看過去,這洞口後頭有一窪死水,上麵被落葉蓋得滿滿當當,若不是池水反光,尋常人走過,隻當那裏是尋常泥沼地。

那水上頭,晃晃****好像漂了個什麽東西。

她趴在岩石上,順著縫努力看去,可是縫隙隻有拳頭那麽大,她無法窺見全貌,【好像——是個人——】蘇南書口中喃喃,心中不免愈發好奇起來。

【看什麽呢?】劉寶貓腰從洞口鑽進來,他將水袋往地上一扔,便走出洞口,不停拍打著身上。

【後頭有個死人。】蘇南書很淡定。

【哦。】劉寶更淡定。

【你不想去看看嗎?】蘇南書不淡定了。

【深山老林,死了個人能是什麽稀奇事兒?】劉寶身上像是爬了什麽東西,他反手伸向後背不停抓著,表情很痛苦,【我靠,這兒的蟲子也太毒了。】

蘇南書放下水袋,湊過去,【我給你抓。】她說著,卷起袖子,手伸向劉寶後背,來回摩挲著。

可憐劉寶那麽大個小夥子,臉刷地就紅了。

蘇南書像是沒瞧見,聚精會神地抓蟲子,【啪】第一聲,蟲子在她手裏被按死了,血漿呲出來,蹭了劉寶一後背。

【我靠大姐,你拿出來再掐啊!】劉寶被惡心的直哆嗦。

蘇南書吐了吐舌頭,【我怕它跑了。】說著,從劉寶的領口抽出手來,舉在陽光下,細細端詳著蟲子的屍體——那蟲子有拇指大小,尖嘴獠牙,正是阿莽下林時遇到的那食人血肉的飛蟲!

【蟒蟲?】她皺著眉,很是疑惑,【這裏怎麽會有蟒蟲?】

【什麽蟒蟲?】劉寶不解,隻是話還沒說完,見蘇南書麵色一驚,下意識扭過頭看向洞口,嘴裏喃喃,【他去了密林?】

這回劉寶聽懂了,密林正是坊間傳聞吐金鳥所在之處,幾年前,他們武館來了一筆極神秘的單子,來人拿了黃金萬兩,要求就是下密林,生擒金鳥。

武館裏有兄弟動了歪心思,背著劉寶偷偷糾集了三五人下了密林,誰也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麽,左右進去沒多久,五個人折了三個,逃出來的那倆,如今隻剩了半條命,成日裏瘋瘋癲癲,滿嘴胡話。

此後,劉寶下令,有關密林金鳥的渾水,武館上下,不準有人再去趟。

如今,看蘇南書的意思,這蟲子是水窪上那個死人從密林裏帶出來的,【又是個不知死活的貪心貨。】劉寶歎了一口氣,旋即覺得不對,那密林離這兒少說也有十幾裏,他怎麽會死在這裏?

劉寶有點好奇了,他慫恿蘇南書,【走,去看看?】

屍體呈俯趴狀,扒在水塘邊緣,下半截身子沉在水塘裏,看著裝,像是外邦人,此刻身子正隨著水上下波動著。

【你去把他拉上來。】蘇南書很冷靜。

【憑什麽呀?】劉寶很抵抗。

蘇南書指了指他的後背,【反正你已經髒了,還在乎更髒一點嗎?】

劉寶翻了翻白眼,緩緩走上前去,雙手拽著死者的肩胛骨,兩臂一用力,那人便被猛地拖拽上岸,劉寶忍著惡心,將他一把翻了過來。

人好像還沒死絕,胸腔間有極細微的起伏,臉色煞白,幾乎是發青了,但比較糟糕的是他的右腿,不知被什麽東西所傷,皮肉都爛了,經由冷水這麽一泡,腿上鼓鼓囊囊,大概已經廢了。

想來他是被什麽東西追著,不得已跳到水中,逃到水塘邊上,累的脫了力,所以才當不當正不正,剛好掛在池子邊上。

【失血過多,救不回了。】劉寶搖了搖頭,【給他好生埋了,也算我們做件好事兒。】

蘇南書攔住他,眼裏有些不忍,【又是被那些捕風捉影之談給害的。】她從劉寶身上抽出短刃,握在掌心裏,閉起眼睛,狠狠一劃。

【我去——你這幹什麽?】劉寶愣住,隻見蘇南書走向那死人,將手緩緩靠近他,手掌緊緊握起,血順著掌緣一點一點,滴進那人嘴裏。

【你不會覺得,缺什麽補什麽,你該沒有這麽蠢——】劉寶在身後碎碎念,隻是話沒說完,瞧見眼前之景,驚得下巴都要脫臼。

那血流入男人口中後,霎時間有隱隱金光浮現,他的臉上竟慢慢恢複了血色,劉寶蹲下身,去摸他的頸側,原本氣若遊絲的脈搏此刻竟重新恢複了跳動。

劉寶抬頭看向蘇南書,腦袋裏【嗡嗡】地,像是經久失修的鋤頭開墾爛泥地——徹底不會了。

難怪她要帶著血石走,原來,她自己就是行走的血石本身。

【你是——你是那個?】劉寶瞪著眼睛,比了個飛翔的動作。

蘇南書很坦誠,看著他點了點頭。

【那你特麽更蠢了,他殺你,你救他?】劉寶壓低著嗓子破口大罵,【你那血閑著流不出去,給我喝點不行嗎?!我跟著你走這麽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給我不行嗎,你給他?】

越說越氣,他跳起來,【婦人之仁!趕明兒他給你殺了,都是你該死!】

蘇南書垂下眼睛,沒有反駁,隻是指了指那男人腰間的令牌,那令牌由純金打造,上刻一隻西北蒼狼,是蠻族的物件兒。

隻是這物件兒,不是尋常人都能有的,而是代表著身份,隻有蠻族首領——呼蘭若家族才能有的。

劉寶蹲下身,將那令牌翻了個個兒,上麵刻著幾個蠻族文字。

【這寫的什麽啊?】劉寶嘟囔。

蘇南書一直很淡定。

【單於第三子,呼蘭若阿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