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知暫時影響不到自己,但李柃想要修煉上進,掌握力量的念頭愈發強烈了。

誰願做螻蟻和棋子,任由搬弄?

眼下的生活是靠創造價值換來的,但卻依賴老祖庇護而維持,不是真正的自在逍遙。

李柃略作沉吟,問道:“話說回來,靈根究竟是什麽玩意?”

九公主道:“夫君是想問靈根的本質麽?經雲,靈根乃天地竅,五行俱全,可陰陽相生,虛實轉化。”

李柃微微搖頭:“沒有那麽玄乎,天地竅的說法其實也隻是虛指,至今仍然還沒有個定論。”

“我更在意的,是解剖人體也根本找不到這種東西,應該隻是一種唯心層麵之物。”

“人體內部從來沒有這樣一種叫做靈根的器官或者組織,真不知最初的修士是如何認識到它的存在,並且憑此總結出修煉法門。”

九公主想了想,答不上來,這種尋根問底的求索不是她這個煉氣修士能夠應付的。

李柃又道:“靈根實際上廣泛分布於凡民體內,但是五行不全,無法構成平衡,這就是所謂的靈根有缺,仙道無憑。”

“好比我,其實並不是全然沒有靈根,而是五行缺金。”

“還得考慮陰陽平衡的隱性條件,這使得靈根俱全者和完全無靈根者在人群之中的分布概率都是二的十次方分之一,也即千人一出。”

“再算上宗門資源有限,未必願意下大力氣栽培,真正誕生出修士的概率還要更低。”

“但二十年就足以長成一代人,按照萬分之一,甚至十萬分之一的比例修成煉氣,數量其實並不少,隻是煉氣境界壽元有限,少數天之驕子才能築基有成,築基之中,又是絕少結丹,乃至元嬰,化神。”

“如今仙門裏麵看著高低階修士數量比例正常,都是老祖們見證一代又一代弟子生老病死方才形成的格局,幾千上萬年,低階修士換了不知幾代,大修士們還是同一批。”

九公主道:“這些我還真的沒有細想過。”

她看向李柃的眼神有點兒崇拜,這些東西,莫說尋常凡民,就是仙門弟子,都未必會去思考。

“叮鈴鈴!叮鈴鈴!”

夫妻閑談間,突然有一陣鈴鐺響動的聲音從九公主腰間傳來。

李柃定睛看去,但見一串銀鈴樣的腰飾正在抖動:“警心鈴在響?”

九公主神情微變:“來人!”

很快就有幾名奴仆走了進來。

九公主道:“有賊人從外北苑闖進府裏來了,快召家丁們迎敵。”

幾名奴仆神色驚訝,但這時候,還是展現出了訓練有素的品質,很快出去忙碌起來。

不一會兒,門外響起鼓聲,一聲聲報告應答此起彼伏。

李柃道:“會不會是上次那個渚元國道人提過的師弟?”

九公主道:“有可能,當日他們調虎離山,把我都誤導著向北而去了,好在夫君機智,尋到機會傳訊老祖。”

李柃道:“這般興師動眾,隻怕打草驚蛇。”

九公主道:“打草驚蛇無妨,總不能讓夫君冒險吧?不過夫君也不必多慮,諒那闖進來的賊人有天大本領也難找到這裏,實在不行,我們一天換一棟樓裏歇息,這樣的麻煩不會持續太長久,等仙門出來主持公道,那想要私下裏尋我們麻煩的蠢貨就得倒黴。”

李柃聞言不免一笑,駙馬府這麽大,一天換一棟樓歇息,連續一個月不重樣都沒有問題。

平常煉氣修士倘若空有力量而無其他本領,還真沒有那麽容易找到自己,他們隻是修士,又不是真的神仙。

雖然感覺有些對不住出去廝殺的奴仆和護衛,但世道就是這樣,人總是有私心的。

九公主擔心再中調虎離山之計,傷了李柃,李柃也擔心九公主受損。

不料小半刻功夫之後,幾名身上帶傷的護衛就回來稟報:“駙馬,公主,賊人已經負傷退走。”

這原本是手下們邀功請賞的潛台詞,九公主聽到,捂住腰間仍在抖動的警心鈴,杏眼圓瞪。

李柃則是狐疑的看著護衛當中的一人,突然嗅到一股略帶腐朽的惡臭迎麵而來。

“給我站住!你們快把最後麵那人拿下!”

護衛們怔住,一時有些不明其意,九公主卻反應過來,仿佛意識到了什麽,怒喝道:“蠢材,賊人有易容變化的本領,跟你們過來了!”

“哈哈哈哈!”眼見事情已經敗露,其中一名負傷護衛推開旁邊之人,魚躍而起,一道金光從袖口飛出,直取九公主。

他的目標是為擄走李柃,但要先過九公主這一關,所以幹脆先對付她,反正李柃隻是凡人,想跑也跑不了。

這一下立刻顯露氣機,九公主驚道:“果真是你,渚元國的衛篤!”

說話之間,金梭劍從旁閃至猛的一掃,**開刺殺。

那人落地,剛好站在門內,把手往臉上一抹,露出張略顯枯瘦的中年男子麵孔:“不錯,正是衛某!”

說話之間,衣袍鼓**,如有罡風四溢,後麵舉刀砍來的護衛慘叫著倒飛而出。

九公主伸手一招,飛劍懸於身前,護住李柃和自己:“你竟然還敢再來!”

衛篤道:“你們殺了我師兄,又準備侵我渚元國,若不做點兒什麽,豈不枉我這三十餘載的寒暑苦修?”

九公主怒道:“分明就是你們覬覦我夫君在先!”

衛篤冷哼一聲,飛劍再次襲來,九公主不得不運劍抵擋。

這種兵刃如同被隱形人持握在手,於空中碰撞,多次發出金鐵交擊的聲音。

但是衛篤的力量似乎比九公主更強幾分,很快猛的將其飛劍**開,然後左手隔空一拍。

一道人頭大小的火焰召來,熾烈光芒之中帶著驚人的能量,相隔數尺猶自熱浪逼人,如同流星轟向九公主。

轟然巨響之中,九公主嬌呼一聲,拋飛起來。

好在她也不是全然沒有準備,匆忙中以神念化罡,在前麵攔了一下,如同盾牌擋住大部分衝擊波。

衛篤見狀,想要趁勝追擊,卻似瞥見什麽,急忙退卻。

幾道利箭從後堂的小門射出,原是有人繞到了那邊準備偷襲,見公主受傷,被迫提前出手。

衛篤倉促間躲開前幾道弩箭,卻被緊隨其後的一支紮中腰腹,悶哼著退了出去。

幾名手持機弩的家丁追出,但不急著繼續攻擊,而是護在李柃和九公主身前,擋住正堂大門,行止間配合默契,頗具行伍之風。

這種機弩是軍中所用飛蝗弩,弩箭飛射速度不遜尋常飛劍,齊射之下,對低階修士也頗具威脅。

它已經稱得上是軍械,但駙馬府裏藏幾支還真的不算什麽,使用它們的也是軍中退下來的銳士,這時候果然派上用場。

庭院中,其他聞訊趕來的家丁也相繼攻向衛篤,令他不得不收回飛劍,遊走在身邊格擋交鋒。

衛篤傷上加傷,含恨看了眼已經如隔天塹的大門,縱身一躍,跳上旁邊房頂。

“我還會回來的!”

嗖嗖嗖!

有弓弦之聲和利箭破空之聲傳出,但轉眼功夫,衛篤就躲開箭矢,從屋背跳下,飛奔而走。

九公主下令道:“飛蝗弩都留下,其他人全部去追!”

眾人皆應諾而去,隻留下五名手持機弩的精銳家丁在院中繼續警戒。

“青絲,你怎麽樣?”

李柃顧不上逃走的衛篤,上前查看九公主狀況。

“我沒事,隻是跌了一跤而已,夫君不必擔心。”九公主搖搖頭。

她還年輕,修為也不高,但是出身富貴,各種靈材吃過不少,連身上穿戴都不是凡品,這次多虧了裝備精良。

“這就好。”李柃忙道,“你先坐下歇息,後續諸事,為夫來安排就是。”

他才剛剛找到自己的修煉機緣,正麵戰鬥實在幫不上什麽忙,但這時候,叫人召來仆役,管家,料理諸事,卻是辦得井井有條。

幾名護院家丁各持信物,騎上快馬沿府中大道往南門而去,出了門便各奔王宮,王城司,巡城衛,京都府衙各處而去。

旋即取出一次性的傳訊紙符,給邋遢道人報個訊。

老祖那邊他也沒有忘記用靈符法器通知,不一會兒,有道略顯蒼老的老嫗聲音在傳訊靈符之中響起:“知道了,祝明正好在城中,已經去追那人。”

李柃微怔:“祝師兄已經追他去了?”

這老嫗正是李柃當下的靠山,玄辛國的老祖黃雲真人,聞言冷哼道:“青雲子自小皮慣了的,這次竟然把主意打到你身上,非得鬧著渚元國也要有不可,說了還不聽,簡直氣煞老身。不過你不用擔心,那殺才隻是跟我置氣,還不至於為難小輩,渚元國那幾個蠢貨拿著雞毛當令箭,一點分寸都不懂,你叫祝明和你嶽丈快點收拾他們,渚元國那一家上下就沒幾個叫人省心的,遲早惹出禍事!”

看來仙師也有苦處,但這些話,李柃實在沒法接。

九公主見李柃麵色古怪,問了一下詳由,笑歎道:“看來老祖也拿那位沒辦法啊。”

話鋒一轉,卻又道:“不過,有祝師兄出馬對付衛篤,可以放心了,王城司和巡城衛那幾班人馬雖說也有煉氣修士坐鎮,但大多都是民間招攬的散修之流,又狡猾又怕死,肯定出工不出力。”

李柃道:“那廝有易容變化的本領,祝師兄一下不防怕是也得要被騙。”

斷了通訊,李柃扶九公主回房間歇息,心中仍在擔心。

那衛篤看起來也是個有心計的,想到那廝很有可能正易容改裝,藏在城中哪個角落虎視眈眈,他不禁感覺如芒在背。

終歸還是要解決掉這個威脅才能安心。

但自己又不是真正的修士,能做些什麽呢?

自然而然,李柃想到了自己聞香識人,尋味追蹤的本領。

天賦異稟經過上次事件之後,似乎已經能夠隨著神識念頭的增長而強化,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才沒有那功夫親自出動,滿城去找那廝。

叫九公主跟著保護倒是可以,但沒有必要,她也不是個擅長廝殺的。

突然,李柃靈機一動:“神魂出竅……似乎可以?”

“反正我的天賦異稟並非嗅覺,不需要肉身也能使用……”

“按理說來,元嬰以下修士都無法察覺到靈體,這不是鬼魅之流,吸收陰煞而化形。”

“如若我以神魂出竅去找他,需要麵對的危險隻有夜遊本身的種種,屬於自我挑戰。”

“但我有這種本領,不可能一輩子都不去嚐試,終歸還是要踏出這一步。”

“不然的話,這種稟賦也算是浪費了。”

李柃於是耐心等到夜裏入寢,躺著冥思入定。

很快,他就感覺自己的神魂飄飄渺渺,如馮虛禦風,脫殼而出。

成功出竅之後,李柃定了定神,去往之前遇襲的內堂處。

果不其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猶自飄**在原處。

李柃神魂如同陰靈,以肉身狀態絕對無法作出的姿態垂直飄上屋頂,然後翻過去,進了不遠處的小樹林。

這般肆意飄揚給李柃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新奇體驗,有一種令人欲罷不能的自在之感。

肉身對於精神而言既是根基,也是束縛,神魂出竅仿佛擺脫了無形的枷鎖,無比輕靈自在。

更讓李柃驚奇的是,一路飄飛出裏許,自己竟然絲毫沒有勞累的感覺,似乎是因為純粹靈體在物質層麵輕若無物,不會消耗體力。

這種感覺,當真叫人上頭。

不過李柃並沒有忘記仔細觀察和記憶四周環境,因為他始終記得,神魂出竅是有風險的。

神魂出竅後,肉眼視力全失,天地蒼茫,如同有無邊黑暗籠罩,隻有神識所及的範圍之內如同被火炬照亮,顯出四周景物。

自己周身三丈還算清晰,三丈過後開始朦朧,約莫五丈,不但如隱霧中,還開始失去色彩,如同褪色舊布,七丈之外,徹底隻剩黑白二色。

越往外看,黑色越多,出了神識感應範圍更是一片深沉的黑暗,讓人本能就覺得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