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費勁兒地將皇帝殼子弄到榻上,擺成睡覺的姿勢,隋垣往榻邊一坐,雙手托腮,神色憂鬱。
5237飄到他身邊,同情憐憫地看著他:“我剛剛接到0007的留訊,趙羲和被老大抓去關小黑屋了,什麽時候出來還不確定。至於0007,它作為共犯,也被抓進去啦!”
——當然,如果它的語氣不是那麽幸災樂禍就更好了。
對於自家戀人的遭遇,隋垣也早有預料,倒是不怎麽驚訝。從創造者的話語來看,趙羲和應該是沒有什麽危險的,僅僅隻是一個教訓。但是,他被本源抓去關小黑屋,那麽這個世界的劇情該怎麽辦?!皇帝他可不能就這樣一睡不起啊!
隋垣不得不認為,這其實是他的創造者對他不斷崩壞劇情的懲罰——趙羲和那個罪魁禍首已經被抓去關小黑屋了,那麽隋垣這個從犯,就要負責收拾他留下來的爛攤子。
可是,本來是兩個人的任務,一個人怎麽完成?他可沒有自家創造者那般優秀的分.身技巧啊!
“蠢主人別擔心!看看窩!”5237飛到隋垣麵前得意地晃了晃,然後將自己的兌換頁麵拉開。
自從隋垣跟趙羲和攪到一起後,各種道具基本上都是土豪趙羲和兌換來供隋垣使用的,這一次終於派上了用場,5237簡直有些迫不及待:“看這裏!這裏有一些應急的道具,比如這個,可以暫時操縱某具身體,一天、兩天、三天、一周、一個月,各種檔次應有盡有!”
“……好貴……”這是隋垣此時此刻唯一的感想。換一個一周的操縱道具,幾乎就要耗費他積攢的全部分數了。
“……沒辦法嘛,這樣的道具太逆天了,輕易不讓用的。”5237也很無奈,它家主人是小窮鬼,它懂的……
隋垣不死心地在兌換頁麵上翻找了半天,最終還是不得不選擇了5237最開始推薦的操縱道具,然後用剩下的分數兌換了一瓶能讓人產生病入膏肓脈象的藥劑。
反正,劇情進展到現在,皇帝差不多也該爆發疾病、纏綿病榻後闔然長逝了,雖然進度快了點,但影響應該也不是太大……吧?
於是,在隋垣暗搓搓的謀劃安排下,整個帝國的天,突然變了。
原本年富力盛的皇帝突爆急症,在麵見大臣時昏迷不醒。禦醫們在經過一番激烈的討論後,不得不得出結論:皇帝早年征戰,受過好幾次傷,以致落下了病根、埋下了隱患,後來勵精圖治,更沒有得到妥善的調養,小毛病不斷累積起來,最終釀成了質變,就算是華佗再世,也回天乏術。
——當然,這是精簡下來的說法,任憑禦醫們有多大膽子,也不敢直言皇帝已經沒救了,需要早早準備後事。
不過,眾大臣與皇家人個頂個兒得聰明,立刻就對這番委婉的說辭心領神會了。
前一段時間,皇帝格外強硬而不留情麵的做法早就讓後宮中壓抑著濃重的怨氣,一聽到皇帝要死,娘娘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喜大普奔,然後立刻開始了謀劃。
當然,該裝的樣子還是要裝的,皇後聽聞禦醫診斷後,一怒之下要將他們這群“庸醫”悉數斬首,幸好皇帝及時“清醒”,這才救了禦醫們一條小命。至於那些強作哀顏要來侍疾的妃嬪們,也被皇帝在暴怒之下趕走,而唯一獲得允許留在他病床前的,隻有徐塗。
即使是在昏迷不醒之際,皇帝的手仍舊緊緊抓著徐塗,宛若最後的執著,不離不棄。
“父皇他……當真不好了?”二皇子趁著無人注意,湊到隋垣耳邊,低聲詢問。
隋垣抬頭勉強一笑,然後點了點頭,任誰都能看得出他的悲傷深入骨髓。
“你……節哀順變。畢竟,父皇比你大了十多歲,總有一天是會先你一步離去的。”二皇子捏了捏隋垣的肩膀,沉聲安慰。
司徒珪也不是不難過,畢竟,躺在**的人是他的血緣親父。一直如一座大山一樣巍峨偉岸、令人隻能仰望的父皇在如此猝不及防間倒下,的確讓司徒珪有些無法接受。
但是,在悲傷之後,他還有一種無法克製的振奮與躍躍欲試。父皇的倒下,意味著舊的時代的結束,也意味著新的時代的到來,而他們這些皇子們誰能夠引領這新的時代,就在此一搏了。
“我知道。”隋垣垂下眼眸,“我隻是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這麽快。”
這絕對是隋垣的大實話。原本,他和趙羲和早就規劃好了,在趙羲和裝病、以精力不濟禪位後該去什麽地方“養老”,隻是,沒想到他的創造者突然橫插了一杠子,將裝病變成了“真病”。度假計劃就此夭折,趙羲和也被關了小黑屋,不知什麽時候能出來,隋垣此時此刻悲傷的表情自然顯得格外真摯。
二皇子陪著隋垣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問出了他一直心心念念著的問題:“父皇在清醒的時候,有沒有對你說過屬意的即位人選?”
皇家人就是這樣的現實。在這個時刻,他們最關心的不是皇帝的病情,而是皇位的繼承人。
隋垣並不想欺騙司徒珪,而同樣,就算在這個世界中他和司徒珪的感情再好,他也不可能更改劇情中皇位的歸屬,幫助司徒珪避免炮灰的結局——這是一個職業扮演者的操守。
隋垣垂下視線,無聲地搖了搖頭。
司徒珪有些失望,卻也能理解:“也罷,父皇再怎麽說也是君王,無論他如何喜歡你,也是不可能對你透露這些的……”頓了頓,他又輕笑了一下,“不過,父皇既然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必然會為你多做打算。既然這樣,那麽我的勝算就大了許多,不是嗎?”
隋垣……他隻能繼續沉默,有些不忍心打碎自家好兄弟最後的美夢。與此同時,他還感受到一股灼灼的目光,微微側頭迎了上去,正好與司徒鈺的視線碰了個正著。
司徒鈺的雙眸中搖曳著難以壓抑的火焰,顯然,比起司徒珪興奮與悲傷交織的複雜,從小就沒有接受過父皇多少關懷的他此時更是純然的激動。
司徒鈺自然是激動的,原本他以為自己與徐塗此生無緣,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被自己是父皇擁在懷裏。本已絕望,卻不料峰回路轉、柳暗花明,父皇的猝然病倒,不僅意味著他馬上有可能登上心心念念的皇位,還意味著他能夠取代父皇,獲得擁有那個人的資格和權利。
隻是,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司徒鈺並非強取豪奪的霸道之人,也許在求而不得的最後,他會不得不選擇這樣的方法,但是在此之前,他更喜歡用委婉懷柔的手段獲得心上人的傾慕。
就算徐塗心悅父皇至深,司徒鈺也有足夠的時間取代父皇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護他一世周全——當然,這些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皇位。
司徒珪與司徒鈺等皇子們並未停留多久,很快便紛紛離開,在這個關鍵時刻,既然皇帝隻想要跟徐塗度過生命中最後一段時日,那麽他們這些皇子們也沒有功夫守在殿外當什麽“孝子賢孫”。
要做的事情簡直太多了,前一段時間被皇帝打散地七七八八的勢力要盡快收攏,他們必須考慮到各種的可能性,並針對這些可能性做好充分的準備。
如果父皇沒有留下遺詔,該如何擊敗其他兄弟登位?如果父皇立了他人為儲君,該如何積攢實力、選擇恰當的時機奪.權?如果父皇立了自己,又該如何穩定朝局、應對其他兄弟的野心?
所幸,如今人心浮動,隻要拿得出足夠的砝碼,他們就能夠吸引有野心的人趨之若鶩。很快,眾皇子們紛紛迅速凝聚起了屬於自己的政治力量,劍指皇位,蓄勢待發。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皇帝卻始終沒有康複的跡象,每次禦醫們會診後得出的結果也越來越糟。盡管沒有人敢說一句“放棄”,但是在大多數人心中,皇帝的確已經不行了。
於是,不少原本礙於皇帝的高壓而隱忍不發的人,終於不用再擔心皇帝萬一病愈後的報複,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皇宮中的冤死鬼簡直太多,哪位妃子手上都少不了沾染血腥、也少不了曾經被傷害。今日你害我子嗣、明日我便讓你流產,今日你對我下毒、明日我便以牙還牙。後宮變成了確確實實的修羅場,而其中首當其衝受到波及的,則是害所有妃嬪“失寵”、受挫的皇帝最心愛的人——徐塗。
隻可惜,自從皇帝染病,徐塗便守在病床邊寸步不離,而眾位娘娘即使手段再高,在這個時候,也萬萬不敢將手伸到皇帝身邊——萬一被抓了把柄,落下個暗害皇帝的罪名,那可是要誅九族的彌天大罪!
無法害了徐塗的身,那麽,便毀了他的心。流言猛於虎,宮中的妃嬪們自然精於此道,殺人於無形。
很快,便有不少關於徐塗以色侍君、奴顏媚主的流言傳了出來,將徐塗原本就不光彩的名聲完全踩進了泥裏。
徐小公子風姿颯然,勾了太多人的心魂,無論是求而不得者還是妒火中燒者,都推波助瀾地讓這次的流言越演越烈。
司徒珪聽到傳言後狠狠砸了手中的茶碗,而司徒鈺的麵色也越發陰沉。隻可惜,無論如何憤恨這些落井下石之徒,在這個時候,他們最重要的目標還是奪嗣,無法分心去做別的事情——畢竟,徐塗聲名有礙,萬一與他有所牽連,會成為被政敵攻訐的借口,他們不得不謹言慎行。
至於謝翎等人,即使為徐塗感到擔憂和悲哀,但勢單力孤,他們什麽都做不到,更不敢在得到主上命令前擅自行動。看著自家主上一心一意為皇位謀劃,他們不得不為皇家人的無情和冷酷而感到心寒,但這樣的理智,大概才是身為王者所必備的。
一邊慶幸著徐塗自從皇帝病重便一直不離病榻,也許不會受到太大影響,司徒鈺和司徒珪越發心狠手辣地將手中的長劍指向了不久前還曾在一起談笑飲酒的兄弟,寄希望於在登上帝位後,再替蒙受汙名的徐塗正名。
——隻可惜,他們永遠沒有這個機會了。
某日淩晨,當接到傳訊的眾人衣衫不整、步履匆匆地趕到宮中時,等待著他們的,是皇帝早已停止了呼吸的僵硬屍體,而趴伏在屍體之上的,則是額角一片猙獰腥紅的徐塗同樣氣息全無的軀體。
皇帝駕崩,徐塗撞柱殉葬,也不知是成全了皇帝的深情厚誼,還是自知身染汙名,無顏苟活於世。
司徒鈺和司徒珪渾渾噩噩地看著即使是死,也仍舊雙手交握的兩人,完全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倘若他們沒有將皇位看得那麽重,倘若他們在聽聞流言後便及時采取行動,是否徐塗就不會選擇死亡了呢?
但皇家之人就是如此的冷漠,即使明知道自尊心甚高的徐塗也許無法承受,即使在他們心中徐塗無比重要,卻仍舊還是比不上那一把龍椅,抵不住萬萬人之上的**。就算時光倒流,他們也大概不會冒著風險,做出另一種選擇。
除了司徒鈺與司徒珪無法將視線從徐塗的屍身上移開外,其餘人等的目光卻一直盯在床頭處那明黃色的聖旨上。
麵麵相覷片刻,最為德高望重的丞相緩步走到床前,俯身拜到後,恭恭敬敬地將聖旨捧起。
緩緩展開的聖旨讓近一段時間的奪嗣之爭落下了帷幕,皇帝在臨終前終於留下遺詔,由四皇子司徒鈺即位。
隋垣:“操縱道具就要倒時間了,完全等不及你們奪嗣結束,無可奈何隻能出此下策qaq”
除了司徒鈺外,其餘眾皇子的臉色都白了一白,而司徒鈺即使得償所願,心中也沒有半分的喜悅之感。他木然地雙膝跪地,接旨謝恩,而待到他重新起身後,殿內眾人無論甘心還是不甘心,都不得不向新皇彎下膝蓋,山呼萬歲。
司徒鈺登基後,所頒布的第一道聖旨,便是將徐塗的屍骨收斂,追封親王,隨先皇一同風光葬入陵寢。即使不少老臣對此激烈反對,但新皇卻表現出了難得的強硬,力排眾議,而司徒珪自然也在其中也下了不少的力氣——這大概是他們唯一能替徐塗做的了。
一直到如今塵埃落定,午夜回夢時那鮮衣怒馬的少年仍舊是那麽得生機勃勃、肆意張揚,而驚醒後內心深處無法忽視的空洞卻泛著寒意,讓他們寢食難安。
對於那些對皇位虎視眈眈的兄弟們,新皇的手段自然是打壓和限製,而令眾人驚訝的是,他卻放過了曾經呼聲最高的二皇子司徒珪,反而待他很是寬厚。
司徒珪對此也頗為不解,直到某日與新皇對飲時,司徒鈺的一句後才讓他恍然大悟:“我曾心悅於他,卻眼睜睜看他走上末路而未施援手,於心難安。你是他最好的兄弟,我不想他即使走,也走得不安心。所以,隻要你不犯上,那我就不會動你。”
——為了彌補,為了祭奠他那曾眼睜睜看著落入深淵的心頭所愛,僅此而已。至於這份懊悔和承諾能夠持續多久,又有誰能知道呢?
數月後,五皇子司徒璋以遺詔實屬偽造為由,起兵造反,邀二皇子共舉大業。司徒珪在接到報訊後有所遲疑,最終卻還是沒有動作,冷眼旁觀著新皇以雷厲風行的手段將叛亂鎮壓。
謝翎、張振燁、林蕭等人相繼入朝為官,憑借自身才華與新皇的提拔節節高升,混得風生水起。隻是偶爾閑暇時,他們仍會不知不覺想起那個將生命永遠停駐在最好年華的少年,傷懷他在所有人預想不到的時候便背負著汙名倉促離世,沒有給他們留下一言一詞用以追悼。
即使以親王的尊榮隨葬入皇陵,又哪裏能真正彌補生前所遭受的汙蔑和責難呢?但願史書能夠還他們一個清名,讓後世知悉徐塗並非奴顏媚主之徒,而是與君王情之所係、生死相許。
林蕭與司徒鈺一世君臣相合,也曾經生出過幾分莫名的情愫,但大約是徐塗的死亡在他們心底留下了太過深刻的痕跡,兩人自始至終未踏雷池一步,恪守著君臣之義。
至於匆匆忙忙結束了上一個世界的任務,返回世界與世界交匯處的隋垣,卻仍舊沒有如願以償地看到自家戀人的身影,簡直傷心透了!
——戀人一直被關小黑屋什麽的,著實讓人心塞……
5237飄到隋垣身邊,蹭了蹭他:“老大已經把下一個世界的坐標發過來了,走吧?”
“……那趙羲和呢?”隋垣眼巴巴地問道。
5237:“……老大也是有分寸的,大概下一個世界就會把他放出來了吧?畢竟,讓你一個人麵對破壞者什麽的,實在是太危險了。”
又被輕視了的隋垣顧不上反駁,反倒從未如此希望自己越弱越好,這樣的話,自己的創造者就能快點將趙羲和放出來了吧?
為了被棒打鴛鴦的自己和趙羲和點了根蠟,隋垣轉身投入了通往新世界的通道——至於上一個世界的分數?鬼才會想要去看呢!就當它不存在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