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記憶,實在是這世間最為堅強,而又最為脆弱的事物。墨守誠思索一陣,這才提議道:“燕大哥,接下來我要前往鳳棲穀去辦一樁事。其後才要返回青雲道門……不若你與我一同前去鳳棲穀如何?鳳棲穀穀主蝶玉堂前輩修為高絕,說不定還有些法子。”

“鳳棲穀……你去鳳棲穀作甚?”

這個問題倒也普通,墨守誠卻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難道要說蝶葉藍讓他一定要去一趟鳳棲穀麽?這答案說出來,始終有些別扭。

見他突然漲紅了臉,一副期期艾艾模樣,加上這兩年中,從思空嵐那邊知曉的相關事宜,燕赤刑眼珠一轉,立刻猜到了前後。當時便大笑出聲,隻是顧及小兄弟臉麵,沒將這話說出口而已。

“總而言之,今日便早些休息,我們明日一早便出發上路吧。這裏離鳳棲穀亦已不遠。”強製結束了話題,墨守誠手指輕拂,一道禁製結界立刻張開來,將四人包裹住。

燕赤刑早已疲累,當下倒頭便睡。

墨守誠瞧著三人睡臉,一時卻並無睡意。事實上,他這次前往鳳棲穀,也不完全隻是因為答應了蝶葉藍要過去,同時還有另一件極其重要之事。

當時青龍元神已經告訴過他,太古時那場大戰。它與四方之神中其他三獸,一齊統領著當時世間靈獸,加入了仙門一方。而魔道一方,則有百邪支持。所謂百邪,便是指的當時大地上上百種邪獸,這些邪獸不屬於地、妖、靈、神四階中任一階級,但一個個實力均在靈獸之上。其中被稱為四方魔獸的更與四神實力相當。

最後雖然由仙門一脈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不過百邪並沒有完全消滅,至少有二十左右邪獸逃走,其中四大魔獸更是一個未死。但仙門一方也不過是慘勝,並沒有餘力再行追擊。

青龍以及其他三神,肉身皆毀,不得不各自尋覓地方隱蔽,同時積攢實力以對應日後將會到來的爭鬥。

而古妖門這番神秘出現,在青龍看來,背後自然還有幕後黑手。有七八成可能,便是百邪將要複蘇的征兆。為了對抗百邪,眼下當務之急,就是將其他三神下落找出,一一喚醒。

而根據青龍所言,他們四方之神所選擇的,均是神州上靈氣濃厚之處,加上必有仙門修真者守護在側。那麽真正值得懷疑的,也就是鳳棲穀、玄天閣、白雲宗等三處所在。

是以這次思空嵐便要回到玄天閣,就這件事稟告閣主。而鳳棲穀一方,則由墨守誠去打探消息了。

“四方之神……上古魔獸,太古時那場大戰的延續麽?可是,可是為何偏偏是我們,是我們要麵對這番嚴酷的命運?”

這個疑問,當然不會有人可以回答他,胡思亂想了一陣,墨守誠也閉目睡去。

第二日一早,太陽都還未抬頭的時候,敖來就醒了過來。

剛睜開眼睛的時候,人還有些迷糊,暈沉沉地恍惚之間還以為仍在巨鯨腹中,過了好一陣子,這才回過神來。

手臂麻木漲疼,那是小夜當成枕頭睡了一晚上的後遺症。他沒敢亂動,生怕吵醒了對方。小夜如乖貓一般卷著身子,纖細白皙地小指頭搭在敖來的手臂上,似乎是做了好夢,臉上掛著微笑,讓敖來心動的微笑。

“這丫頭……壓得我手都麻了,萬一殘廢了,那以後可要怎麽保護你呢?”看著小夜的溫柔眼神,轉到墨守誠身上時,卻變成了一抹挑釁,而又無奈的視線。

“誰都好……為什麽,為什麽卻偏偏是給這個家夥救了。”敖來真的討厭墨守誠,雖然理由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說兩年前,隻是因為年輕氣盛,總覺得眼前這個比自己沒大多少的人也沒那麽了不起,又不喜歡小夜竟然會親近他。那麽此時呢?

總覺得,現在自己討厭對方的原因,比當年更加簡單——是嫉妒吧。當昨日,他一聲輕喝出現在自己麵前,將白雲宗那些討厭鬼輕描淡寫地趕走時,自己就在嫉妒他。

明明,明明並不比自己大上多少,為什麽雙方的修為,卻差得這麽遠?兩年的時間,怎麽會把雙方的距離拉得這麽遙遠呢?

“不會輸給你的。”敖來咬著牙齒,另一隻空著的手攥緊了拳頭,看著還沒有清醒過來的墨守誠,心高氣傲的小龍王發誓道:“就算修為比不過你,但是……小夜要由我來保護她。絕對要由我來保護好她!”

聲音雖輕,但卻清楚地落入有心人的耳朵裏。墨守誠假裝自己還沒有睡醒,將敖來小小地誓言聽了個一清二楚。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雖然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但卻在心裏默默地為敖來喝彩。

清晨的寂靜,漸漸劃上了句號,隨著墨守誠打了個嗬欠長身而起,燕赤刑也跟著睜開了眼睛,一副精神抖擻模樣。

最後醒來的是小夜,雖然依然口不能言,但卻還是乖巧地向三人行了一禮,代替早安的問候。太湖就在邊上,眾人草草洗漱了一番,便啟程上路。

燕赤刑身上的衣服給白雲宗的人弄破,墨守誠便將儲藏在旭靈法戒之中,自己一套略顯寬大的袍子找了出來給他。卻沒想到自己穿著還嫌有些大的袍子,穿到燕赤刑身上,卻隻是勉勉強強,特別是腰腹部位繃得緊緊,仿佛燕赤刑隻消一口氣吸得猛些便會被漲破一般。這打扮讓兩個小家夥取笑了好一陣子,燕赤刑方從自己的儲物法寶之中取出兩件衣衫,讓敖來與小夜換上。

原來這一趟出門之前,他倒記得要把兩個小家夥換洗衣裳帶上,卻把自己的給忘記了。

鳳棲穀燕赤刑曾經路過過,這次便在前方帶路,倒省了墨守誠許多麻煩。四人均能禦風而行,不過一個時辰時間,已經來到一處幽穀入口處。

山穀入口處聳立著一塊巨大石碑,除此之外,倒也沒有什麽修飾。環境清雅,便勝在渾然天成。

“這四周靈氣好渾厚……在這裏修行勢必事半功倍。”敖來平時修行,都在巨鯨腹中,此時體會到神州上仙山靈脈的好處,頓時吃驚輕呼。

小夜徑自走到那塊石碑前,仰頭看著上麵刻畫的內容。這石碑十分搶眼,墨守誠自然也在注意——與青雲大殿的壁畫極其相似。

隻是青雲大殿上,刻著一尾蒼穹巨龍,筆法古樸,大開大合。而這石碑上刻著的,卻是另一隻傳說中的神獸——朱雀。

但這畫卻又有玄妙之處,隻消看得仔細,便能發現其實上麵刻得滿滿的,盡數是翩翩起舞蝴蝶,這些蝴蝶一隻一隻疊在一起,才組成了朱雀輪廓。隻這一手,這副石碑上的畫已可說是巧奪天工。

四人來到穀口,自然便有穀中弟子出來察看。

眾人報上身份來曆,立刻便被迎入穀中,其中墨守誠更是享受了一番給人注目的待遇。一路踩踏在花田小徑,一路便有無數鳳棲穀弟子以好奇目光注視他。

好容易在帶路弟子的指引下,眾人來到穀中廳殿,墨守誠這才鬆了口氣,感覺輕鬆了許多。心中不由自嘲:果然給人圍觀也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

但出乎墨守誠意料之外的是,自穀中大殿出來迎接的,竟不是蝶葉藍。

雖然得穀中三位長老一齊出來迎接,已經是修真者極大的殊榮,但對於墨守誠來說,不是蝶葉藍卻始終有些輕微失望。

自那一役將天魔消滅之後,蝶葉藍在青雲山上隻逗留了三天,便與父親蝶玉堂一齊回去了鳳棲穀。而那三天,也是墨守誠最忙的一段日子,幾乎便沒合過眼。兩人即便在山上見麵,也隻有互相打個招呼的時間。

而最後自己在她臨走之前,才抽出了時間去送她。便是在那時,給她狠狠一腳猜在左腳背上,聽她滿腹怨氣地吼道:“墨守誠!三個月,三個月之內你要是不來鳳棲穀找我,那以後也就別來了!”

當時這番話可謂石破天驚,不管是臨別的鳳棲穀一行,還是出來送行的青雲道門一方,均是差點笑岔了氣,各個漲紅了臉,拚命沒發出聲音來。

墨守誠一邊與三位德高望重的長老見禮,一邊在心中苦笑道:“莫非她真氣得不想理會我了麽?可是這還未滿三個月啊。”

雖然盡力掩飾,但他這副有些魂不守舍模樣旁人又如何看不出來?三位長老皆是人精,互相望了一眼,便由其中一名上前一步笑道:“墨公子可是在找我家小姐?”

“呃,這個……”不想違心說不是,但又不怎麽好意思這麽直白地承認,墨守誠當場愣住,這個那個了好半天,也沒說出個明確答案來。

他畢竟是墨守誠,與蝶葉藍的關係,眾人心知肚明,隻是不捅破罷了。加上他自出道來種種表現,也一直相當搶眼,更在青雲山一役大放光彩。雖然穀主蝶玉堂未曾說過什麽,但穀中眾人也知道,穀主對墨守誠亦是相當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