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大吃一驚,隨即墨守誠便發現不對——將自己自兩個向仙期修真者爭鬥範圍之中拖出來的這個人,雖然與思空嵐長的有七八分相似,但卻比思空嵐看起來要成熟穩健許多。一身裝束也是中規中矩,並無思空嵐那般瀟灑。

“聽聞墨賢侄與犬子相識?”這人一開口就直接表明了身份,果然是思空嵐的父親。他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墨守誠的肩膀道:“讓賢侄見笑了,那對老不修從小打到大,你不必在意。”

就在這時,玄天閣四位長老之中最後一人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一聲輕喝:“定睿!定詹!你們兩個想將這玄天閣的臉都丟幹淨麽!”

不管是拍打扶手,還是說話,這兩聲響都不大,但墨守誠卻覺得宛若突然給重錘敲擊了心髒一記般,隻覺得一瞬間頭暈目眩,身子搖晃,幾乎保持不住平衡。

不僅是要喝住那兩位前輩的爭鬥,還順勢給我一個下馬威麽。墨守誠暗叫一聲厲害,隨即便抬頭望向那人。

那人此時仍然安穩坐在椅子上,麵如寒霜,一頭白發。眼中精光閃爍,一副不怒自威的天人模樣。而這人,此時也將目光投向墨守誠,兩人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瞧見一絲欽佩。

墨守誠心道:隻隨口一喝,竟震得我差點站不住身子,這位上仙修為,隻怕比還真仙師還高,莫非這位玄天閣前輩修為已突破向仙期,進入破空期了麽?!

他卻是高估了對方的修為。這位名為蒲牢的修真前輩修為雖已是玄天閣四位長老之首,但卻也隻達到了向仙後期的巔峰,離破空期還有距離。

“這青雲道門的弟子……老夫之前似乎低估了他,竟能抵禦這一聲而不倒!”蒲牢心中也是暗自稱奇,他自付剛才一聲雖並無大殺傷力,但也不是墨守誠他一個元嬰期的修真者能抵抗的——可是他卻偏偏抵抗住了!

定睿與定詹這對修真兄弟若認真打起來,自然是非要把這飛雲殿拆了不可,但兩人本來就是從小打到大,這種行為幾乎都變成玩耍了,當然是收發隨心。纏鬥之中互相交互一個眼神,下一秒即刻同時收招,各自往後退了一步。

“我說你們,真是叫晚輩看笑話。”思空嵐的父親思空玄見狀,帶著微笑歎了口氣,隨即自墨守誠後背又推了他一把道:“去吧,閣主已經盯著你很久了。”

他此言一出,墨守誠這才回過神來。

之前一直保持著沉默,閉著眼睛的玄天閣之主,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雖然始終保持著墨守誠初次瞧見他時的姿勢,但隨著這眼睛睜開,給墨守誠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

仿佛全身墜進了冰窟窿一般,雖然盡力握緊了拳頭,甚至都能感覺到指甲嵌入掌心嫩肉帶來的疼痛,但墨守誠還是忍不住顫抖。無可遏製的寒意迅速流遍全身上下,讓自己頭皮發麻。

那眼睛,竟仿佛也是透明的!

“還真的徒孫。”玄天閣的主人開口說話,聲音略有些古怪——就好像一個人很久沒有說過話,徒然讓他暢所欲言一般幹澀,緩慢。

“玉簡,在哪裏?”

對方竟然連一絲寒暄的意思也沒有,直接切入正題。墨守誠對於這種冷漠有些不適應,但他還是很快地自戒指中取出了那片玉簡,雙手奉上。

玄天閣的主人略微抬了一下食指,隻略微抬了一下食指,那麵玉簡便自墨守誠手掌心上浮起,然後緩緩飛至他的麵前。

自這位玄天閣閣主開口時起,整座大廳裏就彌漫著令人感覺不快的寒意,沉重而冰冷的寒意。別說墨守誠,就連那四名長老,也都各自坐回了座位,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你可以走了。”

從現實而言,應該連半柱香的時間也沒有,但感覺上而言,卻好像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一樣。終於,玄天閣閣主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打破了這片寂靜的時間。

墨守誠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氣。他甚至有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可以走了。”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失去玄天閣閣主的真元仙氣支撐之下的那麵玉簡,立時墜落在地。而這位閣主之前被玉簡擋住的臉,便再一次出現在墨守誠的視線之中。

“閣主,您這是什麽意思?”

墨守誠當然不能接受這句話——不是因為對方的態度。自己奉師門命令,前來送信,同時又是一件極重要的事情。而對方,這個男人,竟在看過之後,什麽也不說就讓自己離開?那麽自己回去卻要如何向師門交代?

墨守誠拚命地壓抑著自己的怒氣,生平第一次感覺到被人輕視的滋味,竟是如此難以接受!而最難受的,卻是自己的無力——他難道能向麵前這個人揮劍麽?

四名長老互相望了一眼,均從其他人眼中瞧見了憂慮與不解。其中最為穩重的蒲牢已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不管如何,這姓墨小子總是代表青雲道門的身份,閣主今日這是怎麽了?哪怕玉簡上寫的事情我們玄天閣無法答應,卻也不至於……

這樣想的,其實不僅是蒲牢,包括思空玄與定詹定睿兩兄弟,也不同程度地感覺到了驚訝與莫名。假若此時站在這裏的不是墨守誠這個青雲道門守字輩的弟子,哪怕隻換了一個“雲”字輩的角色,隻怕這個時候雙方就要撕破臉了!

玄天閣、青雲道門、白雲宗、鳳棲穀這四個修真門派,多年來地位平起平坐,一直保持著友好關係,與魔門中的混亂局麵完全不同。

雖然四位長老並不想這麽去想,但他們卻還是不約而同地想到:莫非……閣主是在向青雲道門挑釁?在試探青雲道門的反應?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至於跟墨守誠這個青雲道門中的低輩弟子過不去啊。

正在四位長老都覺得有些糊塗,均不敢胡亂說話的這個時刻,卻又有一個年輕的聲音,自廳殿門口處響起。

“青雲道門的人,聽不懂人話麽?”

對於四位長老而言,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心中都是一驚,暗自叫苦道:“怎麽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卻來了?”

墨守誠轉過身去,捏緊了拳頭。哪怕他脾氣再好,個性再沉穩,對於之前那句挑釁,也不能當成沒聽見了。

站在門口處的,卻是荊離。

荊離依然是那副**雙臂的奇異打扮,一副冰冷孤傲的表情。那詭異的藍色眸子緊盯著墨守誠,兩個人目光對視,似乎在空中便能擦起火光。

“我爹說你可以走了,你聽不懂麽?”荊離一步步靠近了墨守誠,也趁著這個機會仔細打量著對方。

眼前這個青雲道門出身的少年,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年輕許多,雖然長相說不上什麽劍眉星目英俊瀟灑,但卻顯得好看。一身裝束雖然樸實,但卻也顯得穩重成熟——一種與外表年齡瞧起來並不那般相稱的成熟。

但最讓荊離感興趣的,卻是對方的眼神。

似乎並不是錯覺——在這一刻,荊離清楚地瞧見對方的眼睛,竟是血紅顏色。這一幕,讓荊離一直波瀾不驚的心境,也有了一些動搖。

他所修煉的乃是玄天閣無上心法《玄機冰瀾真訣》,修煉這門功法的人,隨著境界修為逐漸高深,身體皮膚便會產生變化,逐漸透明,顯得十分駭人。直到將這門功法六個境界修為盡數領悟貫通,返璞歸真,身體才會恢複至原樣。

而玄天閣的閣主,已經將這門功法修煉至第五個境界——空瀾界。是以就連眼睛也產生了異變,好似透明一般。但荊離則因為隻修煉到了第三個境界——冰藍界,所以雙眼才是水藍顏色。

他們這一門的功法天性如此,那也就罷了。但荊離可未曾聽說過青雲道門有什麽功法,能修煉到人眼冒紅光的。

這個青雲道門的弟子,究竟修煉的是什麽功法?

“少……少主,您這是做什麽?!”思空玄知道墨守誠與自己兒子思空嵐相熟,也知曉荊離這位少閣主的脾氣,是以生怕墨守誠這時忍不住爆發——荊離踏雲中期的實力,絕不是墨守誠能承受得住的。

眼見思空玄站出來了,其他三位長老也就跟著站起身來打圓場。但他們這番心血作為卻是收效甚微,眼見著墨守誠與荊離兩人表情皆是越來越冷,仿佛隻需一朵小小的火花,就能將兩人點燃一般的場麵。四位長老麵麵相覷,心中不約而同想到:今天這是撞了什麽邪?

“你,可知你送來的是什麽?”就在這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之中,玄天閣的閣主終於又開了口。他慢慢地改變了坐姿,行動卻好像是一具製作水準低劣粗糙的機關傀儡般僵硬。

“自然知道!”眼見對方終於肯再說話,墨守誠立刻放棄與荊離保持劍拔弩張的狀態,挺起胸膛,正麵對上那位與青雲道門門主平起平坐的前輩。

“既然知道,又,為什麽要多問。”玄天閣的閣主從位置上站起身來,雖然依然是一副與荊離無異,甚至更有勝之的冰冷表情。行動上卻總有了些變化,他伸手一指,那麵墜落在地的玉簡再度自地上浮起,隨著操縱,飛至蒲牢麵前。

“你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