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古妖門人隻有這點本事麽?”

“蝶玉堂!你……”黑八終於保持不住心胸之中最後一絲冷靜,明知自己著實還遜對方不止一籌,卻還是咬牙飛撲,機關臂再次擊出。

他一向是一個陰冷沉著的人,在古妖門中,甚至都給人戲稱為機關傀儡。可是偏偏此時對手,這個鳳棲穀穀主蝶玉堂,總是保持著一副從容不迫地模樣,用最為普通的言語,便能準確地挑釁出他心底最為熾熱的情緒。

此時他滿腦子隻有擊倒對方的念頭——這種執念,自兩年前他聽說那個叫墨守誠的修真者失蹤之後,就再不曾出現過。

但是偏偏他始終擊不倒麵前這人,不止擊不倒對方,甚至隻是讓自己不被對方所擊倒,都已經是相當困難的事情。

機關臂“禦夫”乃是以空山精鐵煉製,換算法寶品階,乃是上品靈器等級,不僅應該無堅不摧,更該不畏熾熱寒冰。但是偏偏他每一爪擊出,與對方拳頭相交,別說無法撼動對方鐵拳,更給對方拳中烈火真元催逼,仿佛機關臂都要給熔化一般。

此次前來攻擊青雲山,古妖門派出了千餘名門人,而領頭之人,便是黑八。照理他不應該與蝶玉堂這般糾纏下去,更不該為了與對方糾纏,忘記指揮全局的責任。

可是黑八此時卻壓根不管這許多,隻覺得心頭有一陣火在燒,在拚命地燃燒,就好像有人在耳邊不停地鼓吹著自己向對方繼續,不斷地發動攻擊一般。

風不閑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黑八此時舉動,與平時相差實在太遠……他究竟怎麽了?

這個答案,卻隻有蝶玉堂知道,鳳棲穀鳳舞九天心法運行至最高境界時,便可以通過真元影響對手的判斷能力。仿佛是一種心理暗示一般,讓對方逐漸迷失在戰鬥心理之中。

雖然風不閑並不知道這其中奧妙,但卻也知道這般下去著實不妙。再稍微看看四周戰局,他立時傳音給黑八道:“小黑,該撤退了。”

“走?”聽到風不閑聲音,雖然說黑八極不喜歡對方,但對方能力卻還是讓他放心的。此時風不閑出聲,他愣了一下便道:“為何?”

“為何?之前莫名其妙跑出來一條巨龍,一擊便將我們這邊半數以上,而且有飛行能力的弟子加機關獸全部幹掉了。然後……你沒看到四周情況麽?”

老實說以風不閑立場,說這種話著實稱得上沒心沒肺,他與黑八同來,理所當然屬於古妖門一方。但是下場至今,除了之前找蝶玉堂鬥了一鬥之外,就一直閑站在一邊,不管戰局向哪方傾斜他也沒有理會。

黑八搖晃一下身體,深深吸了口氣,環顧四下,這才猛地驚覺——這次傷亡竟已超過七成之數,再繼續打下去隻怕要全滅了!

瞧見對方渾身一震,仿佛恢複了清明,蝶玉堂心中歎息:瞧來是無法將這群人盡數殲滅於此了。不過這次戰果亦可稱豐碩——兩年前古妖門四處襲擊仙魔道中門派,著實讓許多修真門派吃了大虧,更是憋了滿滿怨氣。偏偏這古妖門隨後又消失不見,遍尋不著,真是想要報複都找不到目標。

而這次總算是讓仙門一脈的修真者狠狠出了口氣怨氣。

“蝶玉堂……今日……”黑八向風不閑比劃了兩下,讓他發出撤退命令,同時扭頭向蝶玉堂道:“今日之戰,還沒分出勝負!”

雖說是這麽說,但黑八此時已從對方功法之中脫身,當然不會再與之糾纏,隻坐上了機關獸孰湖,便與風不閑一同轉身快速離去。

蝶玉堂本來也欲發出指示,趁機擴大戰果,但是想到峰頂上還有一個天魔,加上這次仙門中人也折損了不少,這才打消了念頭。不過即便如此,他也再懶得理會黑八,隻輕笑一下,望著對方背影歎道:“英雄出少年,以你年紀有這般修為何等難得,卻為何偏偏跟了這般詭異門派?”

山頂上是震耳欲聾地連續轟鳴聲響,山腳下的動靜卻逐漸小了下來。

隱身於山腰間一處低窪的亟天老祖小心地放出靈識,注意著兩邊局勢,罵罵咧咧道:“辣塊媽媽的,怎地還沒打完?那天魔也不中用,居然到現在還拆不得個小小青雲道門,那古妖門更是狗屁,數百人給那條怪物龍一招之間便滅了,眼下還逃跑了。不中用,當真是不中用。”

這曾經呼嘯神州的老魔頭,此時全然給那神秘人嚇破了膽子,空有破空期頂峰的強絕力量,卻迷失了目標。什麽稱王稱霸,一統仙魔道,那是想都不敢想。至於說修煉飛升,卻是老早就沒了這個念想。

此時他雖然算得上自由,卻迷惘的不知何去何從。聽從著那神秘人命令,他不敢離開青雲山。可是不管是青雲道門對天魔的戰場,還是仙門一脈對古妖門的戰場,與他又絲毫沒有幹係,不僅如此,假若他出現,隻怕雙方都要找他麻煩。

“真他媽的憋氣。”亟天老祖跺了跺腳,十分煩躁。他原本是一個散修,幾經奇遇之後魔功雖成,卻也養成了殘暴好殺的性情,朋友沒交上幾個,仇家倒是遍布神州。後來雖然加入了憐星魔教,總算找到幾個與他一般的混賬,但誰想得到憐星魔教最後卻覆滅了。

“還不如就跟著那神秘人,看他到底想做些什麽……不管他想做些什麽,我跟著他就是了。”自己沒有目標,隻好去跟著別人尋找目標,亟天老祖對那人修為怕極,可謂心服口服。是以有這般念頭,也絲毫沒覺得羞愧,反倒有些理所當然感覺。

“下麵打完啦,上麵……咦……這……這是什麽東西?!”亟天老祖抬頭向上看,卻給一道巨人影子嚇了一跳。

“這……這個瞧來有些眼熟。”他先是一驚,隨即立刻便想了起來:“是了,當年墨家莊,那對夫婦的機關屋,便是這般古怪!”

青雲主峰之上一片狼藉自不用說,這一役讓青雲道門傷亡慘重,不說“守”字輩的低級弟子,就連“雲”字輩的青雲弟子,也在天魔瘋狂的攻擊之中死傷大半。而“還”字輩的修真者,其中五散人皆遭受玉符反噬,吐血墜地昏迷不醒,在其他人拚死救援之下總算沒有死得不明不白。

可是四位開字輩的絕頂修真者,此時卻已有兩人永遠地失去了寶貴性命。

但是即便是付出了這般慘重的代價,天魔卻依然沒有受到什麽重創。自血霧之中,憑借著渡虛期恐怖自愈能力迅速修複了身軀之後,這魔頭便撕開血霧,再度以絕頂姿態降臨。

天魔功力強絕,但此時環繞在他身側的開雲與開嚴兩人,卻已經抱著必死決心,與之相抗衡。兩人將所有壓箱底的法寶符咒盡數打出,拚了命也要纏著天魔,不讓天魔有機會再對地麵上的弟子動手。

但更為重要的,卻是幫墨守誠爭取寶貴時間。

“青龍前輩……要上了!”墨守誠深吸口氣,攬月訣運轉,元嬰在催動之下瘋狂跳動,將磅礴力道不斷灌注入身體奇經八脈,搬運周天。

青龍探出右前爪,將抓取著的靈珠放出,靈珠晶瑩,逐漸化成一團白霧,將墨守誠整個人包裹住,最後又再度凝結起來。

然後巨龍張開了嘴巴,將靈珠一口吞入體內!

墨守誠並沒有任何不適感覺,相反覺得相當舒服。青龍之前所說的最後法門,就是合神期的真正神化之術。

這真正的神化之術,也是修真者與機關獸真正相融合,結合兩者修為,催穀出更加可怖力量的奇術。

此時墨守誠神識,與青龍獸魂的神識逐漸交融,墨守誠甚至一時分辨不出,是自己成了青龍,還是青龍成了自己?

磅礴浩大的力量逐漸從青龍軀體中向四周流散開來,隨之傳來的,是一陣金鐵交鳴聲響,好似齒輪咬合。然後近乎奇跡的一幕,就在青雲山主峰峰頂的天空中發生了。

讓所有人都瞪目結舌的一幕。

巨大的機關獸青龍,緩緩地變換了姿態,隨著巨大身軀之間不斷觸碰,折疊,變形,龍形的機關獸逐漸化為人形。

然後墨守誠以自己的意識的伸張了一下左手五指。

“看來……成功了。”墨守誠以靈識與青龍溝通,很快得到了對方的回應:“不錯,雖然說是相當冒險的行為,不過到底是成功了。隻是變形的速度相當不夠理想,這次是有人幫我們拖延時間,以後可不能保證每次都有這樣的運氣。”

“這個我自然知道。”墨守誠試著操縱了一下機關身軀——目前是一種極為玄妙的狀態,一定要形容的話,就是他身體上正套著一件巨大無比的鎧甲。

“不過……這還真是……”不管是青龍原本的機關身軀也好,還是這變形的巧妙設計也好,雖然其中有墨守誠自己天馬行空的想法部分,但最基礎的資料,卻還是來自於《墨語天章錄》中的記錄。

“感歎什麽的留在以後再說,那魔頭來了!”

不用青龍提醒,墨守誠也已經瞧見了天魔的攻勢。對方竟壓根沒有理會開雲與開嚴一齊遞出的雙劍,哪怕給刺中了兩條手臂也不在乎,徑直朝著墨守誠衝了過來。而渡虛期恐怖的自愈能力再次體現的淋漓盡致——剛剛受的劍傷,隻在這眨眼之間就盡數痊愈。

墨守誠想也不想,衝著天魔來勢,一拳揮出。

在揮出這一拳的同時,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麽青龍曾經說過,上品機關獸除了獸魂之外,都有變形結構。

因為在神化之後,真正操縱著機關獸的,是修真者本身的意識。假若機關獸不能變化為人形,那麽對於修真者而言,操縱這副身軀就相當困難了。

拳勁正中天魔,那魔頭身軀與青龍變化的巨人相比,差了何止百倍。不僅如此,在墨守誠與青龍神化之後,雖然修為依然沒有突破到渡虛期等級,可是隻憑借著雙身期絕頂功力,卻終於足夠與對方相抗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