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看到許栩進入了自己的房間,趕緊閉緊雙眼,重新躺下。

他的確受了傷,不過他是醫修,在回來告訴了方儀危險後,便獨自回房間自我療傷了。

加之他用了一些小手段,身上的傷已經痊愈,已然沒有任何傷痛。

但是在許栩來了之後,他還是需要裝一下,免得被發現端倪。

許栩來到床前,看著槐序虛弱的樣子很是擔心,語氣裏透著愧疚:“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

“怎麽能怪你呢?”槐序壓著聲音,故作虛弱地回答,“在那等凶獸麵前,你也保護不了我們什麽。”

“可是我之前答應過你們了。”

槐序倒是笑了出來:“在絕對的威脅麵前,誓言是最無用的,有的時候是無能為力,有的時候是背信棄義。這種東西聽了開心就行,無需履行。”

“才不是!”許栩坐在了床邊,認真地看著他道,“既然答應了,拚了命也要履行!”

槐序看向許栩認真的雙眸,突然一陣沉默。

他想起那個防護結界很弱,卻毅然決然轉身保護他們的許栩,瞬間認可了許栩的話。

她是認真的。

在這個無情方成大道的修真界,她真是一個異類。

這時,許栩居然反過來跟他道謝了:“幸好你機靈,跑出來告訴師父,不然我和司如生會一直被關在洞穴裏。謝謝你救了我們,下一次,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槐序一時無言。

他是意識到九尾神獸主要攻擊的目標是他們兩個人,才故意甩開他們溜走的。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逃命,而非出去通風報信救他們。出來後告訴方儀,也隻是想自己的連帶責任少一些。

許栩不解他的沉默,歪著頭又問:“槐序,你傷得很重嗎?”

“嗯,很重。”槐序躺在**,語氣越發緩慢,“說話也會很難受,你過幾日再來吧。”

許栩沒有任何懷疑:“對哦,那我先回去了。”

“嗯。”

許栩起身朝外走時,便看到司如生站在門口,朝他們看過來。

他的目光掃過**的槐序,讓槐序一陣不自然,好在司如生很快被許栩拽了出去:“我們別打擾槐序養傷了,你給我看看,身上還有沒有別的傷。”

“沒有。”司如生不假思索地回答,接著看向許栩,“說起來,那麽強悍的攻擊,你為什麽沒有被餘威波及?”

“波及到了啊!”許栩在司如生的麵前示範了一下,“我連退了好幾步。”

司如打量著許栩,觀察她的表情,最終確定她恐怕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麽,問也是白問。

這些事情,要麽等扶光和方儀主動說出來,要麽用時間去觀察,尋找真相。無論什麽方式,都不要期待在許栩口中得知。

最好的保密手段,就是自己都不知道這個秘密。

司如生沒有多停留,回了自己的房間,還未坐下,許栩便來敲他的房門了。

他重新站起身來,走到門口開門,便看到許栩探頭進來,手裏拿著一遝子傳音蝶問他:“司如生,我們靈力相認吧,這樣我們就能用傳音蝶了。”

司如生看著那些傳音蝶,伸手接過,渡入靈力,接著從自己的萬寶鈴內取出了一遝,遞給了許栩:“我的。”

許栩拿著他的傳音蝶興奮萬分,恨不得在他的麵前轉圈圈,接著轉身就跑,朝著扶光跑過去:“師兄,他給我了!”

“嗯。”扶光回答冷淡,還不忘記白了司如生一眼。

*

明明雨季已過,天將明時卻又開始細雨蒙蒙,尚未徹底明亮天際與霧氣重合,泛出清淡的黛色。

和風細雨依舊擋不住滿目青山,草長鶯飛。

林中的茅草亭並不顯眼,若不是修者耳力極佳,聽到這邊有聲音,怕是也不會注意到這裏還有一處歇腳的地方。

一穿著乳白與鵝黃相搭僧袍的小和尚撐著一把傘緩緩走出,他戴著帷帽,指間掛著黑色珠子的手持,身後背著一根法杖。

他緩步走到了攤子前,用法術清了椅子上的水汽,坐在了木質的長椅上。

店家似乎也很懈怠,看到來的是僧人,就知道也沒什麽賺頭,幹脆離得老遠便吆喝著問了一句:“小師父想要點什麽?”

“一碗水即可。”小和尚回答道。

店家也不意外,端來了一碗清水放在了小和尚麵前,在小和尚伸手時,店家注意到小和尚的皮膚有著病態的白皙,白如紙,竟將乳白色的衣袍都比了下去。

他隻是看了一眼,便去繼續忙自己的了。

小和尚端起碗喝了一口水,便聽到了周圍的議論聲。

“你們要不要賭賭看,這三問閣多久後會散?”

小和尚身體未動,動作輕緩地雙手捧著碗,並不著急走了。

也有像小和尚一樣,剛剛到這裏的路人,不由得好奇地詢問:“三問閣真的成立了?”

“成立了,還鬧了一個好大的笑話!”

“快說說怎麽回事?”

“聽聞,三問閣剛剛成立,那小門派的地界就被一場大火燒了。起初我們都覺得這火離奇,後來聽說,是魔門把那個祥瑞司如生送了過去,這火不就解釋過去了?”

“司如生?!那個殺人如麻的畜生?狗屁的祥瑞,他才是引災引難的所在!”

“對,就是他。門派地點被燒了之後你們猜怎麽著?來了一個散修說是三問閣的師父,帶著他們乘坐一個最低階的飛行法器,挨個門派詢問可不可以打秋風。最終,還真讓他們打到了。”

“哪個門派做這個冤大頭?”

“浮雲閣!”

一聽是浮雲閣,路人的語氣瞬間改變,跟著點頭:“還是浮雲閣有格局,能容得下他們。”

“浮雲閣的掌門一向宅心仁厚。”

“不過這三問閣……”

“早晚得散!像個笑話似的,不同體係的修者,怎麽可能在一起修煉,還相互配合?三個月後就是一場大型試煉,想來他們第一次出場,就要鬧一個大笑話。”

“出不了場了。”有人幹脆嗤笑出聲,“有司如生那個孽畜在,說不定還沒出場,其他人就被司如生給殺了。”

“就算不是被殺得一人不剩,他們自己也得散了。”

“我還是期待他們別散,這樣在試煉的時候,就可以看他們的笑話了。”

說到這裏,一群人大笑出聲,嘲諷意味十足。

小和尚依舊在靜坐,捧起碗喝了一口水,抬手用拇指擦了擦嘴唇,接著淺笑了一下。

他手指抹過百寶玉,取出靈石放在桌麵上,正要起身離開,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他的身形極快,雙手掐訣,輕喝一聲:“金鍾護體。”

茅草亭上空瞬間出現一個金鍾模樣的透明結界,泛著神聖的金光,護住了亭子的所在範圍。結界出現的瞬間,似乎遠遠地傳來了一聲鍾聲,能讓人瞬間心思沉靜。

緊接著就看到一頭豬一樣的猛獸從林中躍出,橫衝直撞地撞向了茅草亭。

好在有金鍾結界保護,才讓這裏安然無恙,猛獸還因結界金光而躲離了這裏。

猛獸後麵,跟著一名提劍女子。

女子身量頗高,一身暗紅色勁裝,袖口和衣襟皆是黑色,頭頂用紅色的發帶束著長發。

她的相貌就算是放在修真界,也是極為出挑的存在,像是在夜間放肆綻放的殷紅罌粟,亦或者刹那煙火。這是張揚肆意的美,猶如久居黑暗乍現一抹光亮般地衝擊著眾人的雙眸。

偏她的美豔之中摻雜了一絲英氣,細看會覺得她女生男相,行為舉止也格外豪邁。

她手持長劍,追逐著猛獸,還在釋放功法。

能讓此等猛獸這般狼狽,可見此女修的厲害程度。

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名煉氣期的老人家,對著她喊:“少俠,幫我追到就行,還指望它賺錢呢,別殺了。”

“沒看我正追著呢嗎?!”女子不耐煩地回答了一句。

“劍修。”小和尚看著她自言自語出聲,隨後出現了些許詫異,“陽鳴閣的女劍修?”

小和尚的眼力極佳,僅僅從她的招式,就能夠判斷出她的功法體係,就算她特意穿了其他的服裝,他還是能看出來,她的修煉體係源於陽鳴閣。

陽鳴閣是劍修門派,以隻收男弟子出名。

陽鳴閣的功法講究的是至純至陽,這種功法唯有男子保持處子之身,才能更好地修煉。

女子亦可做劍修,可是陽鳴閣的功法不適合她們,會給她們帶來灼燒焚體般的痛苦。

所以看到她的體係居然是陽鳴閣的,小和尚震驚得許久沒能回神。

沒聽說過陽鳴閣破格收過女弟子……

不過隻是匆匆一眼,他也不能多說什麽。

臨走時看到店家對他行了一禮,算是感謝,他也跟著行單掌禮,便繼續趕路了。

時至中午,小和尚下了自己的法杖,找了一處陰涼地休息。

他皮膚太過白皙,在陽光下禦物飛行會讓他不舒服,這種時間他都會選擇休息,這也是他耽誤了行程的原因所在。

剛巧在此時,他看到了一群散修正在截殺低階小弟子。

修真界殺人奪寶的事情屢見不鮮,這種小門派的小弟子一般都是他們的目標。

大門派他們惹不起,小門派的更好下手,而且儲物袋裏也會有些好東西,若是僥幸能得到一顆築基丹,他們也算是沒白出手。

他站起身來,手持法杖走過去,正打算阻止,就看到一道紅色的身影閃電般地出現,不由分說已經提劍攻擊了,是之前追逐猛獸的女劍修。

他也不著急過去了,而是在一旁觀看。

細細觀察後,他斷定他沒有判斷錯,她真的是陽鳴閣的弟子。

女子劍法極其精湛,人劍合一,風馳電掣間已然與那些劫匪打了幾個回合。

他一直在看,注意到有人用暗器偷襲,當即祭出法術,在女子周身照下一個金鍾的防護結界,同時是他的聲音:“金鍾護體。”

女子終於注意到了他,回頭看了他一眼,聲音豪爽地道:“謝了!”

接著繼續鬥法。

他覺得有趣,輕笑了一聲,繼續在一旁觀戰,必要的時候會幫女子一把。

他每一次出手,都是恰到好處的時機,讓幾名劫匪叫苦不迭。

幾名散修自知不敵,在己方兩人喪命後落荒而逃。

女子收劍,得了幾名小弟子的道謝,最後走向了小和尚。

“剛才謝謝你了。”她道,就連聲音都有幾分粗獷。

“救死扶傷,本就是小僧該做的。”相比較之下,小和尚的聲音簡直溫柔至極,如潺潺流水,如撫琴輕彈,十分悅耳。

“對了,跟你問個路,你知道三問閣目前在哪裏嗎?”女子說著將劍扛在了肩膀上,單手掐腰看著他。

小和尚抬眸看向她,接著淺笑回答:“若是三問閣的話,女施主剛巧與小僧同路。”

這小和尚聲音和舉止都溫柔到了骨子裏,竟然給女子一種溫柔如水美男子的錯覺,引得她趕緊搖頭讓自己清醒,接著問:“你也是三問閣弟子?”

“正是,小僧青佑寺弟子,法號空空。”

“哦,我是陽鳴閣弟子,名叫霜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