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啊——”山間突然傳來一少年輕快的聲音,就連同時發出的響指聲裏都帶著欲蓋彌彰的愉悅情緒。

他聲音柔和,語氣裏卻暗含些許戲謔。

隨著聲音而來的是一名少年,十六七歲的樣子,身材纖細修長,麵容溫潤,有些娃娃臉,生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此刻也是笑麵盈盈。

他身著一身黑色與煙青色相間的長衫,發鬢半束,頭戴玉冠,其餘長發散在身後隨風而擺。

他朝著兩個人走來,主動拱手自我介紹:“在下南天宗弟子槐序,見過二位。”

三界內宗派有著極度的統一,魔門都是宗門,仙門都是門派,名字多是某某閣。

南天宗這三個字,就意味著他來自魔門。

許栩跟司如生二人尚未能從之前的情緒中抽離,看著突然到來的他未能立即回應。

槐序微微歪著頭,看著兩個人奇怪的狀態,揚唇一笑,又問:“我打擾二位了?”

司如生隻是目光掃過他,並未理會,恢複了自己玩世不恭的模樣。

他不願與人結交攀談,此刻的興趣是看著眼前的大火蔓延。

倒是許栩頗為熱情:“你也是來三問閣的弟子吧?我是鍾奚閣弟子許栩,我還有一位同門師兄,他此刻正在救火,名叫扶光。”

接著,她指向司如生:“他叫司如生,也是魔門的,你們認識嗎?”

槐序聽到鍾奚閣居然派來了兩位弟子,就已經有些震驚了。當聽到司如生這個名字後,整個人都僵直在原地,暗暗重新打量了司如生一番。

他來之前曾想過,會被派來三問閣的修者,說不定都是一些精英弟子,或者身份特殊,這些修者聚在一起之後難免一番衝突,很難和平相處。

卻從未想過項家會把司如生送過來。

他想象中的司如生定是青麵獠牙的模樣,再或者是看人一眼,就帶著“殺你全家”的狠戾。就算不是眼下青黑,也是嘴唇暗紅的嗜血模樣吧?

怎的麵前這個少年看著人畜無害的,除了表情有些傲氣,根本看不出這位爺實際上殺人如麻。

項家將司如生送來的舉動……顯然是不想讓三問閣真的成立。

魔門修者誰人不知這位少主的暴戾事跡?

他來了,三問閣還能安生?

若是此人當真是司如生,那這火便燃得自然了。

沒在成立當日鬧出幾條人命來,這位少主還是收斂了的。

槐序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免得自己也招惹了這位爺。

許栩卻並未察覺槐序神色的異常,繼續詢問:“你也來遲了呢,是路上遇到波折了嗎?”

她和扶光來的這一路可謂是波折重重,畢竟就算沒有危險,也會因許栩的體質而引來危險,導致他們晚到了幾日。

本想著他們可能是最後達到的,沒承想剛到便遇上了這場大火,還無人救火。

這場麵,當真是他們的意料之外。

槐序搖頭,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似的,先是笑了一聲,這才道:“我途經唯劍閣,聽聞了一件趣事,覺得離奇,便停留了幾日瞧了瞧熱鬧。”

渾然不覺自己話語間已經將他不把三問閣當回事的態度暴露了出來。

“什麽趣事呀!”許栩很好奇,很快被勾走了注意力。

她很少出門派,很多事情她都覺得有趣新奇,聽到、見到都會興奮至極。

槐序八卦之心大起,明明身邊沒什麽人了,還是故意壓低聲音道:“聽聞,是一位天尊的劍靈丟了。”

“劍靈……丟了?”許栩似乎萬分不解。

槐序見她呆頭呆腦的,似乎是真的不懂,於是耐心解釋道:“身為劍修,自然是以劍為中心,能夠修煉出劍靈的修者更是鳳毛麟角。

“這千百年來,我隻聽聞過五人修煉出了劍靈。這位天尊修煉出了劍靈,居然還能讓劍靈跑了,豈不有趣?

“也難怪,修煉出劍靈也沒被修真界知曉,本就奇怪,正常情況下早就昭告天下,以此揚名了,他們卻閉口不提,丟了才放出消息。原來修煉出來的劍靈是個劣質的……要是知道是哪位天尊,我定要去瞧瞧這位天尊此刻氣急敗壞的模樣,會極其有趣!”

許栩不由得意外:“這麽珍貴,怎麽會弄丟呢?”

“嗬——”槐序冷笑一聲,一臉“你不懂了吧”的表情,又道,“劍靈與尋常靈寵、靈契之物不同,劍靈是自身修為煉化之物,忠誠度可謂是最高的。而且,劍靈與主人心意相通,意念便可召回,又怎會丟呢?所以這劍靈定然是叛變了。”

許栩點了點頭,一臉的似懂非懂,又問:“劍靈很厲害嗎?”

“自然厲害,極品佩劍都有自己的脾氣,到了劍靈的程度已經與常人無異,有自己的思維了。有了劍靈的劍,可以稱之為這世間最為極品的法器了。不過,佩劍沒了劍靈,之後怕是沒什麽威力了,這位天尊未來……”

槐序說著,瞥了一眼許栩的石劍,道:“若是劍靈願意,它進入這雕塑裏都能讓這個雕塑變成神兵利器!撼動三界。”

很快他回過神來,再次看向石劍,仔細打量後一臉的疑惑:“不過劍塚的雕塑怎麽搬來這裏了?”

許栩開心地問:“你也認出來了?”

槐序點頭:“對,我去過劍塚。”

“它現在是我的佩劍了。”

“……”槐序看看石劍,再看看許栩,似乎猜到了,又覺得不可能,最終看向了司如生。

槐序一臉“難道是我理解錯了?”的表情,臉上的笑容也在逐漸碎裂。

司如生原本隻是站在一邊沉默地聽著二人對話,此刻勾了勾嘴角,似乎也覺得這件事很荒唐,表情嘲諷。

槐序半晌未能找回自己的聲音,沒能回答出來,心中卻在狐疑,仙門對三問閣究竟是什麽態度,怎麽派了這麽一個奇葩過來?

許栩倒是來了精神:“我要是能修煉出劍靈的話,我的佩劍是不是就能認主了?哦,它沒有靈……那個劍靈如果願意的話,我是不是可以……”

槐序卻很快否認了:“能叛主的劍靈,得到又有何用,你敢用嗎?而且劍靈這東西罕見,怕是早就被不少人盯上了,抓回去想辦法煉化抹去痕跡再用也可以,不過有過叛主的記錄,以後也不會得到善待。我們得不到的,得到也留不住,留住了也怕叛變。”

許栩想到自己黴運纏身的體質,真有這種好事也不會落在她的身上,她便不再去想了。

槐序也沒有再提及此事,而是嘟囔了一句:“三問閣若是這般燒了還挺好的,這樣我就可以回去了。”

顯然,他並不想來。

許栩卻不認同:“可以再建啊……我好不容易出門派一次,不想回去了……”

槐序卻搖了搖頭,否定了她的說法:“三問閣的成立本就有諸多人反對、嘲諷,這般剛成立便被燒毀,定然再難成立下去。”

“你不想這裏繼續下去嗎?”許栩微微仰起頭來看向槐序,眼神有些許淒楚、失落,她雖然不太聰明,卻也看得出來,槐序並不喜歡三問閣。

與許栩澄澈的雙眼對視之下,槐序倒是有些於心不忍了,隻能耐心與她解釋:“就算是在修真界,這般地界也需要幾月才能建造完成,也僅僅是房屋建造完成。若是再布置防護法陣,又得月餘甚至更久。這期間變數極多,加之有人阻撓,怕是再難順利成立。”

話音未落,便聽到一女子的聲音傳來:“這裏沒了,那便換個地方。總之,這三問閣必須成立。”

緊接著,一女子縱著輕身術落在了幾人身前,在漫天火海的映襯下轉身,看向三人。

此女子身量極高,身材豐腴,韻味十足,眉宇之中帶著颯爽之感。

可惜,她卻穿著一身破爛寬大的法衣,破布麻衣,頭發也隻是用一根麻繩係著。

這樣的穿著打扮,當真弱了她的風華。

她微微揚起頭來,掃了三人一眼,輕笑了一聲道:“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你們三問閣的師父,我叫方儀。”

隨後目光掃過三人。

司如生微微垂眸,目光戲謔地掃過她,並未出聲。

槐序則是有些啞然,這女修者不修邊幅的模樣,當真不像能為人師的模樣。更何況,他從未在三界中聽過方儀這個名號。

這般沒有名望的邋遢女修,居然也能做三問閣的師尊?

相比較之下,隻有許栩一人極為客氣,當即喚了一聲:“師父!我叫許栩!”

方儀看向她輕笑出聲,對她招了招手,道:“你過來給我看看。”

許栩聽話地走過去,站在了方儀的身前。

方儀認真地打量著她,目光從溫和,到有些許感慨似的,最後笑道:“倒是秀麗可愛。”

這時,司如生突然開口,眼眸在笑著,眼底卻沒有任何笑意,話語裏挑釁味十足:“所以……這三問閣來的都是你們這群歪瓜裂棗?這樣的話,我可不想加入。”

說著後退了一步,似乎不想與他們為伍。

首先遇到的許栩,顯然是一個怪胎。

再說槐序,大致可以判斷出他是一個醫修,身上的法衣、法器皆不入流,甚至連靈力波動都是不穩的。對來三問閣沒什麽興趣,倒是對八卦很積極。

最後就是這位所謂的師尊了,衣著破爛,沒有任何威名,在他放火的時候都沒有出現,此刻才來,倒是比弟子來得都遲些。

他,一個最不想三問閣成立的人,反倒是第一個達到此地的人。

一群奇奇怪怪的人,越發讓他覺得氣惱。

方儀看向他,並未回答。

司如生也不想等待什麽答案了,轉身的同時道:“告辭。”

誰知剛走出三步,麵前便出現了強大的靈力波動,一道靈力屏障出現在他的麵前,阻攔了他的去路。

他試探性地破解,屏障紋絲不動。

方儀的語氣是爽朗的,朗聲道:“待我滅了火,找到新的去處了再回答你的問題。”

話音方落,便轉過身來麵對熊熊大火。

火勢極旺,帶得她的衣衫翻飛舞動,如花瓣肆意綻放。她雙手掐訣,祭出法術,低喝一聲:“覆!”

頃刻間,天地俱顫。

轟隆巨響,大地震顫,整個地麵竟然被生生掀起,緩緩上升,輕易得仿佛隻是在房頂上揭下了一片瓦片。

火焰間一身影快速禦物飛出,是扶光的身影,顯然是感受到了不對勁,立即撤離。

在他出了火場落在許栩身邊的瞬間,被升起的地麵瞬間顛覆,燃火的一側被翻轉過來,又迅速落下。

先前洶湧的火勢,被地麵的土壤掩蓋。

土內發生了一陣波動,還有轟塌的聲響,不久後緩緩恢複平靜。

竟然是將整個火域連根拔起,翻了一個麵後丟回去,將火掩蓋滅掉,用最簡單強硬的方式滅了火,還真真是火來土掩。

不過這個地方,便算是徹底保不住了。

槐序看得目瞪口呆,他很少見到這般霸道的功法與行事作風,尤其是這般轟天動地的舉動,居然是一名名不見經傳的修者做出來的?

這個名叫方儀的修者,到底是什麽來頭?何等修為?

方儀……是名字?那麽她的稱號又是什麽?

被她裝到了。

扶光是到達的四名弟子裏,行為舉止最為端正,也確實是最精英弟子模樣的一個。

他看到方儀後立即拱手問好:“鍾奚閣內門弟子扶光,見過前輩。”

槐序見識了方儀的厲害,反應速度很快,立即規矩問好:“弟子南天宗槐序,見過師父。”

隻有司如生一人站在原處看著他們,不再執意離開,也不算客氣。

此刻的模樣隻是覺得三問閣有趣起來,他沒那麽著急走了。

方儀並沒有理會司如生,而是取出了一個破爛的法器,道:“我們去找個落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