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入學還是入獄？
安靜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如此渴望見到一個人。
已經兩天了，雷動還沒有像他臨走前所說的那樣來看自己。
第一天上午，安靜想，大概他要休息吧。下午的時候，安靜想，大概他在忙著安排事情？晚上，安靜在那個小山村的小小屋子裏，坐臥不寧。
第二天，安靜一早就走到小院外，遙望著那條彎彎曲曲的山路出神。
出事了？要不然，他為什麽還不來？整整一天，安靜都站在小小的院門口，望著山下那條蜿蜒的山間小路。
但是，夕陽逐漸落下，雷動仍然沒有來。
雷動的朋友“王大哥”走出院門，也是一臉憂色：“回屋吧，小雷可能是有事……實在擔心的話，打個電話吧。”
安靜似乎沒有聽清楚王大哥的話，機械地點了點頭，卻猛然驚覺：有事？他出事了？
看著王大哥遞過來的那部破舊的手機，腦子裏盤旋了一整天的不祥念頭，讓安靜的心幾乎跳出胸膛。
那串很早就記得，不知道想了多少遍、已經深深刻在腦海裏的號碼，再一次浮上心頭，安靜猛地咬了咬牙，不管有用沒用，不管能不能幫到雷動，至少要試一試！
就在安靜纖細白皙，幾乎如同透明一般的手指，輕輕按下第一個數字的時候，“叮鈴鈴——”明顯是山寨貨的手機帶著一絲刺耳破音的鈴聲急促地響起來。
眼睛匆匆一掃，安靜的雙眼就是一凝，來電顯示中的號碼，正是她即將撥出的那一個！
怎麽回事？為什麽自己還沒有打出去，這個號碼卻已經打過來？而且是打到一部毫不相幹的人的手機上？
難道……
驚疑不定，卻又帶著一絲僥幸和期望，安靜深深吸一口氣，輕輕按下接聽鍵：“您好……”
“是安靜嗎？”電話那頭的人操著濃重荊楚一帶口音，聲音低沉，語速不快，有些蒼老，甚至有些含糊不清，卻自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語氣更是帶著一種不容人拒絕回答的強大壓力，安靜不由一滯，幾乎有些慌亂：“是我……我是安靜……”說完這短短的一句話，安靜的心已經鎮定下來。
“哦，哈哈，真是小紅丫頭啊。”電話中的威嚴奇跡般地瞬間消失，變得極為慈祥親切。
“啊”了一聲，安靜心裏怪異極了，“小紅”是他的乳名，從小到大隻有母親一個人這樣稱呼她，而對麵的老人竟然也知道？那顯然表示，這個人和她們家是非常親近的，可是自己為什麽完全沒有印象？
“您，您是……”安靜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我是唐中原。”蒼老的聲音仍然淡淡的，傳到安靜的耳中，卻不啻一聲霹靂，讓安靜幾乎叫出來！
怎麽可能！
她當然知道唐中原是誰，那是一位在共和國大地上，幾十年間一直威名赫赫，甚至在大多數人心目中，已經是一種傳說，是輕輕咳嗽一聲都會天地變色的超級大人物！
可是這樣一位威名赫赫的人物，怎麽會給自己打電話？按下激動的心情，安靜再次開口：“唐老……”
“不要叫唐老，叫爺爺……叫太爺爺吧。”老人的聲音顯得很高興：“啥時候到家裏來玩，陪我老頭子說說話。”
“哦，太……太爺爺，”安靜有些別扭，心裏卻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自豪，老爺子聲名赫赫，整個共和國又有幾個能這樣稱呼他老人家的？
但安靜並沒有忘掉自己的本意，期期艾艾地開口：“太爺爺，我想打聽一件事，我……我……”話到唇邊，卻又不知道如何措辭，一時語遲。電話那頭的老爺子卻仿佛知道她要說什麽，“嗬嗬嗬”地輕笑了幾聲：“是雷家那個小子的事情吧？他老子在我這裏，讓他跟你說。”
“我是雷動的老……咳咳……老爸雷天剛。”很快，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伯父您好……”安靜心裏莫名其妙地有些心慌。
“好，好，第一句話就是打聽雷動的事，嗯，是個好姑娘！”雷天剛在那邊的聲音也變得慈和起來，安靜的臉上一紅，這話怎麽聽著那麽曖昧呢？
“雷動他……他沒事吧？”安靜紅著臉問道。
“沒事了，我讓他回部隊了。那件事也基本解決了，我明天派人接你下山，啊，啊，唐老要跟你說話。”雷天剛話音剛落，唐老爺子的聲音已經響起來：“不用擔心，沒事了，小紅丫頭，明天到太爺爺家裏來……”
唐老爺子還在說著什麽，安靜機械地“嗯嗯”地答應著，心裏卻輕輕歎了口氣，回部隊？他是個軍人麽？那不是要受很多苦？他受得了麽？不會的，他那麽厲害……
各種念頭在心中忽起忽落，安靜手裏拿著電話，心裏卻忽然冒出一句詩：此去何時見也，楊柳岸，曉風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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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在大山中坐立不安的時候，雷動正坐在一輛不起眼的麵包車裏，在漢京城裏穿行。
這天黃昏時分，在外麵忙忙碌碌不知道究竟在幹什麽的雷天剛，交給雷動一份“漢京偵察兵學院”的入學通知書後，就又匆匆出門而去，隻剩下雷動一個人，看著手裏的通知書，一片茫然。
“漢京偵察兵學院”？這是什麽鬼？雖然自己軍齡才不到一年，可終究是在部隊大院長大的，怎麽從來沒聽說？
老爸不把自己送回原部隊，而是弄到這麽一個鬼地方，究竟想幹什麽？
雷動看了一眼駕駛位上那個滔滔不絕的家夥，心裏別提多鬱悶了。
駕駛汽車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魁梧，帶著滿臉熱情的笑容年輕人，看上去也不過就是二十四五歲，可居然已經是少校了，自稱是漢京偵察兵學院學院後勤部運輸處處長，名字叫做烏雲。
這個看上去極其熱情的家夥，剛剛見麵，就給了雷動一個大大的擁抱，嘴裏更是一刻不停表達著歡迎新同誌之類的廢話。
“這裏就是共和國第一街，長安大道了……全長38公裏……看，這裏就是承天門廣場，世界上麵積最大的廣場，被稱為共和國的心髒，共和國最重大、最盛大的典禮，都會在這裏……”
“用得著你說？全共和國人有不知道這地方的麽？再說，老子在這裏活了18年了好不好？”雷動翻了翻白眼，對這個過度熱情的家夥一陣鬱悶。
其實更讓雷動鬱悶的是，這個家夥從一見麵開始，就不停地上下打量雷動，那眼神仿佛發現了什麽特別好玩的玩具一樣。
“這人什麽毛病？”雷動那叫一個無語。
雷動自然不知道這時候的烏雲心裏正在想什麽。
作為共和國最神秘的一隻特種部隊的老資格特種兵，烏雲深深知道，在部隊60多年的曆史上，還從來沒有一個入伍還不滿一年的列兵，能夠有資格知道這支部隊的存在，更別說成為其中的一員了。
可是這個家夥的來頭……一想到自己的頂頭大老板那神秘兮兮，而又鄭重其事的托付，烏雲就決定好好結交一下這個一臉青澀的小子。
漸漸地，夜已深沉，周圍的景物變得沒有那麽明亮，人也稀少了很多。
看著車窗外不斷變換的景色，聽著烏雲的絮絮叨叨，回憶著這輛車一路走過來的路線，雷動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一顆心不禁越跳越快，幾乎都要從腔子裏蹦出來了：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目的地不會是……雷動在無聲地呐喊。
直到車速慢下來，最終停在一座麵積並不很大，卻有著極為高大的院牆的大院一個很不起眼的側門，烏雲笑嘻嘻地說著“到了，下車了”的時候，雷動才終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癱在座位上仰天長歎：“我勒個去啊！”
這個地方，他太熟悉了——估計每個共和國的人都聽說過——趙都監獄！
趙都監獄，隻要對共和國的政治社會新聞稍微有些了解的人，就不會沒有聽說過，這座無可置疑的共和國第一監獄。
這座監獄百年前就已經存在，共和國立國之後，經過改建擴建，規模和設施比原先打了數倍，直屬警察部管理，是國內唯一不屬於司法部序列的監獄。最初用來關押在那場長達二十多年的內戰中，被確定為首要戰爭罪犯的高級將領和政治人物，一個個或桀驁不馴、或反*動透頂，曾經掌握過千百萬普通人命運的封疆大吏、中樞要員，在這裏被關押，被改造，被特赦。
之後的大動*亂期間，這裏用來關押被認定為背叛“人民”、犯了罪的高級幹部，頗具諷刺意味的是，當初主持改建擴建這所監獄的幹部，也被關進了這裏的某間監舍。
新時期之後，這裏的犯人成分開始變得複雜起來，除了繼續關押貪汙受賄的高級幹部之外，部分罪行極重、影響極壞的暴力黑惡勢力頭目，最陰險狡詐的經濟詐騙罪犯，以及一些敏感人物，都出現在關押犯人名單裏。
但無論犯人成分如何變化，級別最高，規模最大，內部情況最神秘，連關押的犯人都是最“高級”的。他們中間，有對國內國際大勢了如指掌，而且有著極強洞察力和自稱體係的理論的政客，有隻知道追求科技突破卻忘記了道德倫理的科學狂人，有研究到腦子壞掉、在某一領域具有極高權威的專家……
若幹年前，某位因為偷稅漏稅被判刑的女明星，在出獄之後，自稱被關押在趙都監獄，有人就此事向當時的監獄長求證，監獄長當即勃然大怒：“她以為他是什麽東西？她以為這是什麽地方，想來就能來的？一個演了幾部破電影，逃了幾百萬的稅，判個十年八年，也配住這裏？我呸！”仿佛他管理著的，不是關押罪犯的監獄，而是全世界屈指可數的超七星酒店似的。
就是這麽一個地方，現在竟然有人告訴你，這裏其實就是神秘到從來沒人聽說的“偵察兵學院”！
這一刻，雷動鬱悶得幾乎要吐血，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坑爹的事情嗎？
自己到底是入伍，還是入獄？難道不是老爸誆自己說要來當兵，其實是送自己進監獄，讓自己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雷動瞠目結舌，自從上了烏雲的車之後，第一次開口說話：“你確定，這裏就是什麽偵察兵學院？”腳下，卻已經在暗暗蓄力，隻要風頭不對，立刻開溜！
烏雲看著眼前這個目瞪口呆的家夥，有些憐憫，又有些幸災樂禍，“很奇怪？覺得我們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
“你說呢？”雷動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烏雲了嗬嗬地看了雷動一眼，在門上某個部位輕輕一按，鐵門緩緩打開。
在門緩緩打開的那一刻，雷動就被自己所看到的景象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