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雪影搖魂映清盟』 第六章 千山雪舞,輝耀碧朵靈苞

並沒將自己“太華飛縱”與禦氣飛行聯想到一塊兒的少年,將那位“張瓊肜”從高台上揪回之後,便安心的和眾人一道,緊張仰望高台上即將進行的龍爭鳳鬥。

見比鬥二人都已準備好,上清掌門靈虛子雙掌一擊,便見高台四側迷蹤石陣中流墜不歇的水瀑,突然便向上飛騰而起,四下連接成一張巨大的透明水膜,將比鬥高台團團罩住。這樣一來,任是其中法術爭鬥再過激烈,也不虞傷及台下觀看之人。

見水幕張起,台上兩人便按賽法規矩稽首互通名姓:

“妙華宮玉玄羽士門下卓碧華,請師兄賜教。”

“上清宮靈庭道人門下田仁寶,請卓師姐先行賜教。”

麵對羽裙華冠的妙華卓仙子,一臉圓憨的田仁寶並不怯場,吐字清晰,應對正是不卑不亢。

聽田仁寶讓她先行出手,卓碧華倒不準備謙讓。因為,對麵這人,雖然麵相平和,此時仍是一臉憨然。但越是如此,她便愈覺得對方深不可測。此刻師門榮辱係於一身,絕不是矜持的時候。

於是,心思靈透的卓碧華,便順著田仁寶的謙語,展顏一笑,婉聲說道:

“既然師兄客氣,那碧華就恭敬不如從命。田師兄,請接小妹這招雪舞千山。”

這雪舞千山,正是卓碧華拿手絕技;先前一場中,上清弟子華飄塵,最後正是在她這招之下輸了一著。現在一上來便用此術,可見她對這場鬥法是何等看重。

就在卓碧華話音剛落,台下眾人便見這位妙華仙子一振羅袖,幾乎未看她念得法咒,便突有千萬朵晶光湛然的雪朵,驀然出現在高台上空;幾乎與此同時,卓碧華身周猛然旋起一陣寒風,裹挾著紛繁複亂、至冰至寒的雪片,呼嘯著朝對麵佇立之人鋪天蓋地而去。

一時間,整個高台水幕中,紛揚激**起漫天的雪花;比鬥石台,立時變成冰天雪地。眼前這散漫交錯、呼嘯紛糅的風雪,直似能讓——焦溪涸、湯穀凝、火井滅、溫泉冰、炎風不興、沸潭無湧!真個是:

天慘慘而無色,雪茫茫而正寒!

此時,那位素衣飄飄的卓仙子,正隨著極寒的風雪上下而舞,進如激波,退如流雲,圍著田仁寶往複奔旋。與此同時,她口中忽興起一聲長長的清嘯,便見那千萬朵原本潔白如羽的雪片,突然間就同時閃耀起一陣燦爛的藍光,齊向田仁寶旋割而去——與他對敵的妙華仙子,正以這千萬朵回風而舞的雪花,施展妙華宮名震天下的馭劍之術:“飄刃舞”!

見著這壯觀法術,也難怪上一場華飄塵落敗。在這樣雪刃漫天飛舞、從四麵八方飛撲而來的“劍雪”中,委實讓人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如果換了我,就會琢磨著怎麽挖個地洞鑽下去?”

看得心動神搖的四海堂主,心中突然冒出這樣個古怪念頭。

而台下那位並不諳熟道法的靈庭真人,見著台上妙華女徒全力發動的“雪舞千山”如此慘酷,不禁臉色蒼白,心中不住後悔道:

“罷了!早知這樣,還不如讓仁寶早些棄權便是!”

且不提靈庭擔心;現在那位正身處漫天風刀雪刃中的田仁寶,也著實狼狽不堪。眾人看得分明,這位一路勉強勝來的上清弟子,竟似乎沒甚有效的護身法兒。在那雪刃擊來、風刀旋去之際,隻能趔趄退踉,滿場飛跑奔避。

隻是,饒是他微胖的身形跑得飛快,仍然抵不住霜刃的寒氣。在卓碧華發動“雪舞千山”的真正威力之後,隻眨眼間,這位上清門人便已是道袍襤褸、遍體鱗傷!

見到這樣實力懸殊的比鬥,台下一幹修道之士,盡皆皺眉搖頭,麵現不忍之色。而台上那位發動法術的卓碧華,差不多也是這般想法。見到這位上清道友本場表現得如此不濟,她心中也生出憐憫,準備就此收起法術,早些完結這場勝負分明的比鬥。

而就在這似乎一切都將完結的時刻,場中比鬥卻突然有了些變化:

就在卓碧華微微收起法訣,漫天雪舞漸漸稀疏之時,卻忽見那位一直奔跑避逃的田仁寶,猛的收腳立定,在刮麵的風雪中舉起兩隻幾乎已沒甚衣物遮擋的臂膊,十指纏結成古怪的形狀,然後朝對麵妙華女徒呲牙一笑,雙手猛力一揮。

“難道那位上清弟子要舍命相搏?”

台下眾人見那位田姓小道不再奔逃,心中盡皆冒出這樣的想法。

“呣,看來這場比鬥,還能再多看一會兒。”

其實,即便在這些修道之人心中,也不想這場讓天下道友等了三年的壓軸鬥法,就這樣平淡無奇的結束。畢竟,妙華女徒卓碧華那招“雪舞千山”,上午便已看過;剛才也不過是更加猛烈一些而已,算不得驚人耳目。

就在不少人重燃興趣,收攏已經有些渙散的心神之時,卻突然聽得“噝啦”一聲輕鳴,然後便是“啪”一聲重響。

“怎麽回事?”

待台下道友聽得響聲後再向台上注目之時,卻發現高台上方的水幕,已是悄然落去。隻眨眼功夫,那風雪消歇重複清明的鬥法台上,卻已隻剩下一人。而這人腳下的迷蒙水霧,已依舊回複原貌,在石陣之間跳**不停,重向下方潸潸落去。

“咦?是我眼花了嗎?”

台下正準備重整旗鼓耐心欣賞比鬥的道客,霎時間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稍愣一下,便各各忍不住跟身旁的道友問詢起來。

就在這一片唏嗦的悄語聲中,卻聽得一個響亮的說話聲,正從高台上飄然傳來:

“卓師妹,承讓了。”

“這一場,卻是我贏了!”

這說話之人、勝出之人,正是羅浮上清門徒、崇德殿靈庭座下弟子,田仁寶!。

雖然勝者已開口說話,但大多道客一時都顧不上他,隻在左右著急詢問眼力好的道友:

“剛才怎麽回事?為何眨眼間碧華師侄便被擊飛台下?”

與大多數道友懵懂不同,剛才那電光石火般迅疾的一幕,醒言倒是有些看清楚。隻不過,饒是他眼力這麽好,也隻見那位田道兄雙手一揮,那些已漸有些消歇的風雪,便猛然聲勢暴漲,朝那位已經有些意態閑閑的妙華仙子倒卷而去。而就在此時,原本已轉淡藍的雪芒,卻突然發出一種幽幽的青色——

隻這一擊,那位妙華女徒竟是絲毫沒能防禦,一下子便如斷線鷂子般被擊飛台下!

回味著剛才情景,醒言不禁心中大奇:

“怪哉!田兄法力何時變得如此高強?那位卓姑娘,竟似是絲毫沒有招架之力!”

“嗯,不過也算卓姑娘運氣好。剛才恍惚間,似是看到有人將她接下。否則,後果真會不堪設想。”

心中慶幸著,又念及卓碧華與自己也算有過一麵之緣,醒言便決定過去看看情況。走到近處一瞧,卻見卓碧華身上已經覆上一襲灰色披風。而那位扶抱她之人,一張俊美臉上現在正是怒容虯結——原來這接下碧華之人,正是妙華宮大弟子南宮秋雨。

剛才,這位一直關注著師妹鬥法的妙華首徒,一見那位上午剛跟自己比過的上清弟子,又做出那樣的奇怪手勢,便直覺著有些不妙。還沒等他轉念,卻已見一道灰影從台上水幕中穿飛而過。

心裏已經有些準備的妙華公子,睹狀趕緊縱身過去將飛落之人接下。就在他剛要安慰懷中少女時,低頭一看,卻見師妹的道袍瞬間已變成齏粉,露出內裏完好無缺的褻衣紋樣。然後,這位麵如金紙的妙華女徒,猛然一大口鮮血噴出,灑在他的雪白道袍上,宛若點點鮮紅的桃花。

“那上清道徒,用的卻是邪法!”

望著懷中雙目緊瞑、瀕狀若死的小師妹,之前一直壓在心底的懷疑,此刻終於在這位與田仁寶交過手的妙華弟子心中,徹底爆發出來!

此時,已經有幾位妙華女弟子奔過來,見著師姐尷尬情狀,趕緊拽過一襲披風給她蓋上。目睹此景,想起剛才師妹道袍的碎裂情狀,向來謙謙有禮的南宮秋雨更是憤怒異常。於是,那位正過來準備慰問一下的上清堂主,便很不走運的恰攖其鋒,猛然就被他大力推開。這一下出其不意,醒言一個趔趄,都差點摔倒。

遠遠望見這情景,靈虛真人微微有些搖頭。隻不過,勝負乃比鬥常事;有所損傷,也屬正常。雖然心下有些不忍,但也隻得歎息一聲,便準備飛身上台,以嘉元會舉辦者羅浮掌門的身份,宣布本次比鬥結果。

“呃?”

看向卓碧華落地之處的上清真人,目光還沒收回,卻發現身旁的老友張盛張天師,正一臉古怪的瞧向台上。

“又發生何事?”

心中緊張的靈虛掌門,趕緊轉眼望向鬥法台上,卻發現高台上現在又湊得兩人之數:

一位嬌瓏靈動的小女孩兒,正一臉狠色的舞著兩把小刀片,將那位新晉的嘉元魁鬥追得滿場飛逃!

而此時,那位被人拒之千裏之外正訕訕回座的少年,也看到這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場麵。頓時,隻見這位少年堂主趺足悔歎道:

“苦也!隻離開一小會兒,卻又讓她跑脫~”

正鬱悶著,卻聽高台上傳來斷斷續續的呼喊聲:

“請問、各位師尊……為、何容得這小女娃、又來胡鬧?”

原是正在台上極力閃避的田仁寶,奔跑中還不忘向台下叫屈。

見出了這樣鬧劇,心性端正莊肅的弘法殿副殿長清溟子,覺著非常丟臉,便邁前一步,準備上台去把那個搗亂小女孩兒給捉下來。就在此時,一直凝目觀望台上情形的靈虛掌門,卻一伸手,將他擋回。

清溟好生詫異,剛要開口問詢時,卻瞧見向來一團和氣的掌門,現在臉上竟是神色凝重。素來熟悉師尊脾性的清溟,立時便噤口不言,隻同他一齊朝台上看去。

“咳咳……”

覺著萬般尷尬的四海堂主,也和清溟剛才一樣心思,準備硬著頭皮,再度上台捉回小女娃。剛一抬腿,身旁轉出一人,柔聲說道:

“稟過堂主,就讓我去把瓊肜妹妹抱下來。”

請命之人正是雪宜。

“也好!”

張堂主正樂得不用自己再去眾目睽睽下現世,便爽快的答應了雪宜的請求。

隻是,剛一順口答話,卻突然覺著哪處有些不妥;剛剛伸手挽回,卻啥都沒撈著——那位向來幽藏於千鳥崖上的梅花仙子,已經離地飄然而起,長袖生風,羅帶飄颻,朝那巍巍高台翩然飛去。

又不知何時,廣袤的飛雲頂上已漸漸起了一陣卷地的涼風,於是這位飛天的仙子,便用纖手輕按著裙裾,意態羞恬的翩躚飛去……

“罷了,反正上次靈漪已編了個話兒搪塞過去。”

覺著今日諸事不順的少年,隻好在心中這般安慰自己。

不出意料的是,那位瓔佩風帶、繞身飄舞的飛天仙子,讓所有不知她底細的道客,直看得是目瞪口呆、心眩神迷:

“莫不是我又眼花了?”

在所有情不自禁去揉抹雙眼之人中,有一人,感受卻更加強烈:

“我、我又看見那位提籃仙子了!!!”

這激動萬分之人,正是道教知名的“妙華公子”南宮秋雨!

略去眾人驚訝不提;那位今日已飽受意外的四海堂主,到此刻總算鬆了口氣:

“嗯,雪宜老成持重,這下應該諸事無憂了。”

再說台上;見雪宜姐姐飛上台來,那位正一聲不吭隻管追打的小瓊肜,當即開口歡叫道:

“雪宜姊~你也是來和瓊肜一起打他嗎?”

聽清小女娃兒這聲叫喚,醒言心中暗樂:

“哈!你雪宜姊,才不會像你這樣胡鬧……咦?”

正以為天下從此無事的少年,卻見那位後上台去的四海女門人,並沒著忙去捉小女娃,而隻管在那兒怔怔看著正被追得雞飛狗跳、狼狽不堪的田仁寶。

“呃……莫不是今早出門衝撞了哪個方位的神靈?雪宜可千萬別……”

“呀?!”

少年還沒來得及祈禱,便已看見那位清泠婉柔的女子,在風中舉起皓月般的玉腕,從頭上秀發間,拈下她那根經年不換的綠木簪,然後……

在一片流輝麗影中,這支醒言已經不知道瞧過多少回的木簪子,竟忽的迎風化成一把流光溢彩的冰瑩靈杖。繽紛閃華的碎影流藍中,杖頭處正綻成一朵碧氣凝蘊的五瓣花萼。隨著雪宜素手微振,這朵翠碧玉萼,正向周圍紛散瀲漾著一圈圈金色的紋漪。

“聖碧璿靈杖?!”

正自旁觀的上清掌門靈虛子,見著台上女子迎風化成的兵器,眼中神色驟然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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