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一劍十年磨在手』 第七章 忽聞世上有奇經

“哇!是『上清經』也!~”

一聽清河說要傳經,醒言立即激動得聞聲大嘩!

“那當然!嗬嗬嗬!”

顯然對少年的反應十分滿意,老道正是得意非凡。

隻不過……

“咦?我似乎記起來,怎麽那淨塵、淨明兩位道長,卻也是人手一卷《上清經》?”

從老道先前所營造的狂熱氣氛中清醒過來的少年,不禁滿心疑惑。

“哧哧~”

這兩聲,卻發自善緣處那兩位小道長。剛聽得“寶典”二字,淨塵淨明正在一旁緊張的聽壁角。隻是等他們一聽得這“上清經”三字,頓時嗤笑不已,立即走開,繼續聊天去也。

“咳咳!”

見在場眾人都有些失望,清河老道趕緊救場:

“醒言別急,你先聽我說!雖說這『上清經』是我們上清宮的入門經書,但一般人卻也是很難一睹真容!”

“呃,我說老道今天咋就這麽反常呢!……也好,看在咱倆認識這麽多年、老道你第一次送我東西的份上,就別隻管在那兒吊我胃口,趕緊拿出來給我!我還趕著回那花月樓上工呢!”

顯見醒言現在對回到花月樓興趣更大。聽了他這話,清河有些生氣:

“這臭小子!瞧你這話說的!好好,不扯閑篇了,且隨老道過來。”

說著這話,清河老道就在前麵一搖一擺,領著醒言走進裏間自己的精舍。進了屋,老道尋著鑰匙,便打開他那隻落滿灰塵的木匣,取出一本薄薄的書冊來。

“咦?這本上清經咋不像淨塵淨明他們那種竹爿冊卷?”

摩挲著手中這粗糙的深褐色麻紙書,醒言頗有些疑惑。

“哈哈!想我老道這種清字輩的高人,收藏的書冊當然不比他們手中那些低等貨羅~”

老道猖狂的笑著。當然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不讓屋外那兩個淨字輩的小道士聽到。

“我說老道,這種麻紙——是叫紙?原來稻香樓中落腳吃飯的南北客官,他們手中也常有這物事,果然輕便,易於攜帶。隻是我看這種麻紙雖然輕便易攜,但卻不易久貯,恐怕經不起水浸火燒、蠹蟲噬咬。如果此物今後大行其道,不知又有多少經典文字後世再難尋覓。”

不曾想,老道這引以為豪的新奇物事,卻引起少年一番憂慮。聽了他這話,正自得意的老道便似被噎了一口,頓時啞然無語。不過仔細想想,醒言所言也確實頗有道理,老道便從尷尬中回複過來,正色笑道:

“嗬,你這想法倒是古怪,但細想卻也有些道理。看起來,今日我這寶典也並未所托非人。”

眼見清河老道仍是一口一個“寶典”,醒言不禁有些莞爾,不過既然好心贈書,也不好駁了他麵子。接著聽到老頭兒下麵的話語,醒言卻有些肅然起來。隻聽清河說道:

“現在應該沒啥閑雜人等,醒言你給貧道聽好。”老道此刻雖然聲音壓得較低,但那份莊重模樣,卻和前番大有不同,敏睿的少年明顯感覺到,這位平常慣於嘻笑怒罵的清河老道,此刻卻是無比的認真。因此雖然有些不明就裏,但醒言還是老老實實的應道:

“嗯,我聽著呢。”

看著少年的態度,清河老道非常滿意,接著沉聲說道:

“好!醒言你認識老道這麽多年,可能這是我第一次跟你這般認真的說話。你手中這冊『上清經』,確實是本鎮……寶典,與淨塵淨明他們那些弟子手中的並不相同。在你手中這本上清經裏,最後多了兩個章節:煉神品、化虛篇。”

說到這裏,老道的話語已幾乎是一字一頓。

“嗯?這同一本『上清經』,怎麽還會有差別?”

醒言大為不解。聽他這麽問,老道原本嚴肅的麵容又融化開來:

“版本不同嘛!這多出的兩章……咳咳,都是我老道修行多年積累的心得。”

說這話時,老道頗有些支支吾吾。

要是放在平日,碰上這等機會,醒言不免要大為譏誚一番。但此刻看這光景,冰雪聰明的少年定不會如此不智,絕不會真去刨根究底。聽完老道這吐字困難的話語,醒言也很識機,看似心不在焉的隨便應了一聲:

“哦,這樣啊。”

“嗯,就是這樣。最後再說一句,醒言你要記牢——那最後兩篇……我的心得,內容並不很多,你若是對它有興趣,記住這兩章後,不管是水浸、火燒、蟲咬還是土埋,總之把後麵那幾張書頁毀掉,隻留前麵那些即可。”

“嗯,我明白!”

鬥室之中這老少二人,俱非愚鈍之輩,彼此又如此熟稔。剛才老道所說已然不少,有些話不言自明。醒言知道,老道那些“心得”,煉神品與化虛篇,雖然現在還不知是什麽內容,倒底又是怎麽來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便是如果不小心讓閑雜人等知道,一定會是個大麻煩。沉默了一陣,老道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響亮說道:

“很好!老道這本上清經已隨我多年,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現在留著也沒大用,還不如贈給有緣人,看看有沒有一番造化。哈哈!”

醒言也開心接道:

“多謝前輩贈書,我這就拿回去瞅瞅,學些高深法術。至不濟也多認得幾個字嘛!”

然後這老少二人,便又是一路笑鬧,在那善緣處門口扯了好一陣閑篇,醒言這才告辭。

移時,那已走出去好遠的少年,忽又駐足,回頭望望上清宮饒州善緣處灰白的挑簷,出了一會兒神,然後又返身繼續前行。

醒言經這一日前後幾番折騰,不覺已費了大半日的時光。等趕回花月樓時,則已是斜陽映照,霞光滿身了。

回到花月樓中,醒言也自覺著今日離開時間太久,頗有些不好意思。正待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間,不料卻還是被夏姨碰見。正滿麵尷尬訥訥無語,那夏姨倒也沒有怪罪,隻淡淡笑著說了句:。

“醒言,你有空還是要多練練笛子啊。”

醒言連忙點頭稱是,然後趕緊溜回自己的房間。夏姨見他匆匆的行色,心上卻想著:

“唉,近來這段日子,生意又清淡了,樂工也閑了……”

再說醒言,正急急往回趕,冷不防卻與一人相撞。隻聽那人“啊”的一聲驚呼,袖中十數枚銅錢“嘩啷啷”滾落四處。

見撞了人,醒言急忙立定,抬眼看去,隻見他所撞之人,垂髫兩綹,稚氣未脫,正是這花月樓中的一個小丫鬟,迎兒。

“抱歉!是我不小心。你撞疼了沒有?”

醒言一邊蹲下來幫她撿起銅錢,一邊關切的問道。

“沒啥呢~咦?這不是張家小哥嗎?你的笛子吹得很好聽哩!”

正自揉著痛處的小姑娘,看清了肇事之人的麵貌。

“過獎啦!雕蟲小技而已。對了,你這麽急著走路,做啥去呢?”

醒言見小姑娘這般風風火火的,覺著有些奇怪。

“我這是替蕊姐姐去買瓜果蜜餞!買遲了,恐怕又要被她房裏的官人罵了。”

小姑娘顯然對眼前這位眉清目秀的少年頗有好感,便有啥說啥。

“那你快去!”

醒言也不和她多聊,以免耽擱她辦事。

“嗯!張家小哥那我走啦……小哥還不知道我名字?我叫迎兒哩~”

看著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醒言也走回房去。

其實對於迎兒口中這位蕊姐姐,醒言倒也有所耳聞。他來這花月樓也有一段辰光了,知道這花月樓畢竟是饒州第一大妓樓,更是馳名鄱陽的溫柔鄉消魂窟。其時世道艱難,鬻身青樓的窮苦兒女甚多,花月樓中頗有姿色的女子,也不在少數。那號稱“玉蕊雨雲”的花月四姬,便是樓中群芳的翹楚。這四姬分別指的是,玉娘、蕊娘、雨娘、雲娘,她們這四人各有風流之處——玉娘肌理白皙,脂膩如玉,被登徒子譽為“章台寶玉”;蕊娘容光清麗,舉止得宜,頗有良家風範;雨娘眉目楚楚,體態微腴,顰笑之間嬌媚非常;雲娘則不好妝飾,容光蘊秀,自有一股天然韻致。

而這四姬之中,聲名猶以蕊娘最著。這蕊娘平素端莊自矜,不輕言笑,並不輕易接客,卻反而為她博得一個極大的名聲。隻是醒言最近倒有耳聞,這位花月樓中的貞娘子,近來卻與一位風流子弟好得蜜裏調油,終日隻在房中綢繆,匿不出戶,還傳出她要隨這位公子從良的風聲。

“若是少了蕊娘,不知哪位姐姐有幸能補上這花月四姬的名號?”

帶著這樣無聊的想法,醒言回到自己的小窩歇下。經過這一天奔波驚嚇,醒言神思也頗為倦怠,剛一進屋,便不作他想,直直躺到**睡下。

隻是,等躺到榻上,他卻怎麽也睡不著。今天這一幕幕古怪經曆,就好像走馬燈一樣在他眼前一一閃過。

望著床柱上那紅漆雕花的修飾,醒言不由自主又想起祝員外家花廳中那場驚心動魄,且是越想越後怕:

“看來這成妖之物真個可怕,奔撞之間力量竟有那麽大。可是聽老道那意思,這凳妖還是比較低級的妖怪——這低級妖怪就這麽可怕,那真要碰到高級的,恐怕就真的要閉目等死了!”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最終自個兒還是幸運的逃過這一劫。醒言當時還有些懵懂,但現在定下神來細細剖理前因後果,他已知應該是自己身體裏那股流水般的怪力救了自己。

“看來那次馬蹄山上的遭遇,對我還是頗有好處嘛!”

受了這救命之恩,現在少年心下對那次月華流水的妖異事件,潛意識裏已不再那麽抵觸。抵觸之心既去,醒言便躺在**,開始籌畫起該如何利用這股怪異力量掙錢來:

“嗯,這怪勁看似讓自己變得頗能挨打,或許可以去城內武館應聘,兼職當個拳法陪練,想來那酬金一定不在少數!”

少年流著口水想了一陣,正自偷樂,卻忽然想到這法子有一些不便之處:

“唉,還是不大妥當。這股怪力似乎不受我控製,招之不來,呼之又走,很可能自己被揍得鼻青臉腫,這怪力卻隻是不出來,那便如何是好?這弄得遍體鱗傷的,吃痛不說,恐怕賺到的錢還不夠買藥用!豈不是偷雞不成蝕了把米?不妥不妥!”

此路不通,少年沮喪了一陣,便自然而然想到自個兒當前的生計上來。

“夏姨剛剛還囑咐我好好練笛子呢。對了,那位叫雲中君的老丈不是送過我一本『水龍吟』嗎?雖說那曲譜實在不是人吹的,但我看那位老丈也非妄人,應該不會胡亂編個曲兒來捉弄我。很有可能,這曲兒不是尋常法子能吹奏的。說不定,我借著這股怪力,便能將那些泛羽之音、變徵之聲給吹出來呢!”

醒言雖覺著這樣想法有些異想天開,但想來也沒什麽人身危險,這會兒便打定主意,以後得空尋個無人之處練笛,好好試上一試。正琢磨著,醒言忽然想到:

“呀!光惦記歇著了,我咋忘了清河老頭兒剛給我的那本上清寶典了?看老道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樣,我倒要來瞧瞧倒底寫的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