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了,落葉凋零,天地間一片肅殺。

一條幽長的小路,無名在前,左清在後。無名每邁出一步,左清的臉色就凝重一分。整整兩柱香的時間,無名就這樣緩緩走著,沒有說一句話。

異樣的氣氛。

左清深知,無名下麵要說的話一定是驚人的消息。

一片枯黃的落葉在無名眼前飄過,落在地上,隨後被風吹遠。無名忽停下腳步,卻依舊背對著左清。

“前麵怎樣了?”無名幽幽道。

“啟稟前輩,兩族間還沒有正式開戰,不過已經有了幾次小規模的衝突,雙方互有勝負。”

“夏族和華族正式一戰,看來不遠了。”無名感歎道。忽然轉過身來。直視左清。

左清心中登時一凜。

“我希望你能明白,這次任務,我本不想再讓七組出馬。可禹帝卻異常堅持,一定要讓你們去。”

“究竟是什麽任務,就請前輩明示。”左清故作輕鬆地笑道。

“禹帝是有他的道理的,他認為隻有你完成了這次任務,才算是通過了考驗。他才能放心的把刑司交給你執掌。所以你若完成的好,這次任務也可以算作是七組的最後任務。”

左清眉頭一皺,心中忽隱隱生出一些不好的感覺。“前輩,這次到底是什麽任務?”

“緝拿慕長風!”

左清登時愣住。

良久,無名才緩緩道:“大戰在即,夏族無論如何,不能再讓慕長風這個隱患繼續存在下去了。”

“可是這件事不是一直由大長老親自負責嗎?有大長老這樣的蓋世人物,還需要我們做什麽?”左清臉上依舊帶著笑容。可是誰都可以看出,他笑容的苦澀。

“慕長風英才絕世,實力本就是五行戰士之首,在中原除了那幾位頂尖的人物,可以說無人能出其右。而且他身為木係戰士,落腳於東海之上。水能生木,借助東海充沛的水力,可謂是如魚得水,千變萬化不足形容其能。大長老幾次將他逼入了絕境,他都能絕處逢生。現在禹帝下令,一定要在夏、華兩族開戰之前,將慕長風解決,所以我們隻能再派人前去相助。”

“我們如何相助?”

“夏族有一件仙器至寶,七變雲泥索,七人同時催動,可演化出玄天雲泥陣。你們隻需要在固定地方布成此絕陣,大長老自會將慕長風逐入其中。到時你們隻要謹守大陣,莫要讓慕長風破陣而出就好。”

“哦!”左清緩緩、緩緩點了點頭。

無名喟然長歎,這才道:“你們七組之中,慕恩紅不宜參加此次行動,小蓮修為不足,正好留下來陪她。剩下七人剛好夠布陣之用,你還是回去讓大家準備一下吧!”

夜,一燈如豆,在不停的躍動著,將左清的身影映到窗欞之上。

以他現在的身份,在仁義堂中,獨占一處小院。左清素來喜靜,不喜人打擾,此刻院中隻聞蟲鳴。越發撩人心緒。

左清心中煩亂之極。他和慕長風有過接觸。慕長風之瀟灑風神,在他心目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所以後來在有夏之都中,左清曾向人詳細了解過慕長風。

生平未行一惡,恩惠遍及夏族。這是無數人對慕長風的評價,許多人在現在的情況下,還義無反顧地跳出來幫慕長風。也正是為此。

要殺這樣一個人,左清本就為難。更何況還有慕恩紅的關係。

佳人如玉,怎忍心玉碎。

“劈劈啪啪。”外麵忽然下起雨來。

秋雨斷人腸!!!

左清霍然站起,“呯”的將窗戶推開。一股清涼之風飽含著氤氳水汽,猛地撲麵而來。

左清忽然愣住。牆角下,草叢間,慕恩紅正倚牆而立。麵色蒼白,任憑雨水打濕了她如雲的秀發。一雙秀目正望著左清,裏麵似乎有千言萬語。

慕恩紅何時進了左清的院子,左清居然不知道。可見他剛才的心情。

兩人對視良久,慕恩紅忽緩緩向左清走來。左清這才注意到,慕恩紅現在穿著一件奇特的長袍,將全身都包裹其中。

書窗前,兩人隔窗而立。一內一外。

“左清,此番七組是否要往東海一行。”慕恩紅輕聲道。

沉默,隻有沉默。

“左清,你是否一直都在喜歡我!“慕恩紅聲音依舊輕輕。左清身子卻猛地一震。

有許多事,可以去做,義無反顧地去做,都沒有什麽。但是說出來卻是千難萬難。左清曾經設想過無數次,可終究沒想到這句話竟是慕恩紅先對他說出。

還是沉默,唯有沉默。

慕恩紅忽然一拉長袍,長袍萎然落地。長袍裏麵,慕恩紅的身體幹淨得如剛出生之嬰兒,她雪白的皮膚在暗夜中如白玉一般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如果你願意,現在就可以得到我。”慕恩紅的聲音宛如從極遙遠處傳來,倍感空靈,其中還夾雜著一絲顫音。她的兩頰也瞬間緋紅。

也許隻短如一個霎那,也許有一個世紀般漫長。

“呯”的一下,窗戶忽然關上。“天涼了,穿上點吧!”左清淡淡地道。

七日後。老樓。

一間精室之中,左清正席地而坐,麵如秋水,了無悲喜。

門忽然開了,大禹、無名一起走了進來。

大禹麵容嚴肅。沉聲道:“左清,你可知罪!”

左清緩緩站起,直麵大禹。“無論何種處罰,此番由我一人擔當,與七組其他人沒有半點關係。不過慕長風的確答應過我,夏、華兩族之間的戰事若沒有一個結果,他不會再踏上中原一步。他請我轉告禹帝,勿要再以他為念。”

大禹道:“若非如此,你的腦袋此刻已經不保了。哼!”說罷轉身走了出去。

左清看了無名一眼,略帶歉意地道:“前輩!”

無名微微擺手,“禹帝覺得你辜負了他的一番苦心,心中難免不快。我卻沒有什麽。從開始,我就覺得這件事不適合讓你去做。”

左清鼻子不由微微泛酸。半晌才道:“前輩,不知禹帝給我怎樣的處罰!”

無名沉思良久,這才道:“你有兩個選擇!”

“嗯!”,這倒是有些出乎左清的意料之外。“哪兩個選擇?”

“一是囚入監阱之中,五年。另一個是……”無名忽然住口。

“前輩,是什麽?”左清好奇心起,急忙問道。

“另一個是一項極為危險的任務,極為危險。”無名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

“前輩請講!”

“潛入會同,生擒璜蒙!迫使他讚同兩族合並。”

左清盡管心中早有準備,還是禁不住大大吃了一驚。潛入華族都城,生擒華族族長,這個計劃委實瘋狂。

“可是,華族不會另立族長嗎?”左清說出了心中的疑問。據他所知,夏族若是遇到同樣情況,一定不會因此受製於人。

“華族和我族情況不同,黃金聖殿權力極大。而璜蒙恰恰是曦月的私生子,如果能夠生擒璜蒙,到時由璜蒙和曦月共同出麵,這件事就一定可為。”

無名頓了一下,繼道:“這個計劃夏族早有籌劃,不過實在過於危險,去的人隨時都有覆滅的可能,完成的機會實在太低。所以一直沒有付諸實踐。禹帝說,你若真能完成這個計劃,不但先前的罪過可以一筆勾銷,而且他曾經答應你的,還都依舊有效。”

左清思索良久,這才道:“我選擇第二個,不過我隻能以我個人的名義選擇,不會帶上七組其他任何一人。不知可否?”

無名苦笑道:“我希望你能選擇第一個,五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的。你現在的選擇,和送死沒有半點區別。”

左清道:“可是我意已決,前輩就不必勸了。”

無名微微搖頭道:“你這樣選擇,其實也是看不起你的朋友,無論如何,他們和你一樣,都有選擇的權力。你可以換位思考一下,若是已囚這樣對你,你又會作何想。”

左清目光閃爍,心中一時猶豫不決。

密室之門忽然開了,七組眾人魚貫而入。

“老大,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怳威大喊道,“還是前輩說的對,難道我們都是不能共患難的朋友嗎?”

“不錯!”已囚接道:“若說危險,我們哪次任務輕鬆,還不是靠大家齊心合力,才到今天。你怎麽能將大家都拋棄呢。”

“生則同生,死則同死!”師穎緩緩道。

左清心中一陣感動,道:“多謝各位,這次若不是我,其實大家現在本可以都在夏族中身居要職了。”

已囚道:“你錯了,人最重要的莫過於心安。若是這職位是用慕長風的血換來的,那真是不要也罷。我在夏族這段時日,除了禹帝和前輩,最佩服的人就是他了。”

師穎哼了一聲,道:“我本想放的,卻讓你搶了先。我真應該罰你三杯!”

“三杯哪裏夠,要罰就罰三壇。”怳威大喊。

黛煙兒嗤笑一聲,“你以為左清和你一樣是酒鬼嗎?”

怳威道:“這有什麽,老大喝不了,我幫他啊!大夥都幫他,哈哈哈。”

眾人無不莞爾。

無名在一旁也笑道:“嗬嗬,我若是年輕三十歲,也一定和你們去喝這一杯。”

左清似乎發現了什麽,忽向無名問道:“慕恩紅呢?她現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