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裴府生亂

122??裴府生亂

雖天還是熱著,但必竟已是入了秋,上了山道,那蓋天覆地的葉下,隱隱還是讓人有些寒意,過山道的風吹動著樹葉搖擺,不停的發出曠野裏特有“唔唔”的聲音,聽著讓人不由有些害怕,害怕著前方是否有什麽猛獸正在嚎叫。

南洛瓔坐在車上,也能覺察著有些生寒,不由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因出來的有些晚了,正午也不曾在路過的驛站打尖,隻是在車上糊亂的吃了些幹糧,怕隻怕不能在入夜前進城,這時候坐在顫動著的車廂裏,人也這般隨著車廂顫動的頻律,不停的上下抖動著,越發覺得胃裏有些不舒服。

瞧見南洛瓔臉色煞白的有些嚇人,細娘從車後的簡易的行禮裏取出一件薄毯披在南洛瓔的肩上,有些心痛的說道:“瓔姐兒,還是爬在這案上小睡會子吧,睡著了,或會舒服些。”

南洛瓔點了點頭,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隻怕自己一說話,那早就堵在咽喉間的酸意會湧了出來。

甚是好久不曾這般難受過.了,南洛瓔咬著牙不去想著那些讓自己心裏添堵事兒,就那般依在細娘的懷裏靠著,閉上眼,想要睡去,卻如何也是睡不著,一閉上眼,那前事的種種,一件一件兒的在心裏淌過,原來那失而複得的銀子,卻是由裴彬玢去為自己討來的,隻是自己從來不知道,隻是自己在那時候從來不懂得,隻因他從不曾說過.......還有多少是他不曾說過的事兒,卻是自己不知道的?

南洛瓔在心裏一遍一遍的問著.自己,隻覺得胸口那處生悶的地方,越發悶的難受,悶的好像無法呼吸......

就這般一路暈暈沉沉間已是.到了裴家園子,當聽到車外的車夫說道:“少夫人,當下車了。”

南洛瓔立時抬起頭來,那雙眼,還有些微紅,卻是一.臉的清醒,那裏像方才睡過的樣子。

細娘瞧見不免又是微微一歎,卻也不曾多話,挽扶.著南洛瓔下了車,看見裴園早就已是滿目的素縞,處處一片慘淡的白,在這夕陽殘血般的紅中,映的讓人眼眸裏更是刺痛。

南洛瓔一言不發的向裏走去,還未進院子,已看.見裴彬珩匆匆的趕了過來,他一見南洛瓔便趕緊說道:“大嫂,你回來了就好了,自從昨兒個得了這信,奶奶與爹便是一眼未曾合眼,娘才哭過一陣,這時候已是去睡了。”

瞧的出來裴彬.珩也讓家裏這些個長輩鬧的一點法子也沒有,他正一臉期盼的瞧著南洛瓔,似在等著她拿個主意的樣兒,卻那裏知道,南洛瓔心下更是千思萬念在心頭,理不清,剪不斷,片片皆是愁。

南洛瓔雖也沒想好要做什麽,卻還是望著裴彬珩說道:“那你大哥的身後之事,可準備停當了。”

“這些個都不著急,家裏的張叔,也是老人兒了,都是懂得的,全是他在操辦,隻是,娘聽到這消息兒,隻是哭個不停,昨夜裏便暈過去兩回,奶奶硬不肯讓大哥以衣冠入斂,非要去防關尋回他......”說到這裏裴彬珩停了停,終是沒有吐出屍首兩字來,反是咬了咬牙,才繼續說道:“爹自是不肯讓奶奶去的,說是要去也是他去,奶奶又不肯讓爹去冒險,這般折騰了一夜,到現在還僵持著,娘又隻會哭,我一個小輩,連個勸嘴的地都沒有.......還有雲姐兒.......”說到這裏裴彬珩又停住了,他看了看南洛瓔的神色,見她依舊一臉的漠然,這才放下心的繼續說道:“她也是尋死覓活了幾回,後來張叔讓幾個婆姨連依守著,這才放下心,隻是,卻也不能這般一直下去啊。”

南洛瓔聽到這些,不由眉頭皺了皺說道:“你母親那邊,你去陪著,想會好些,爹與奶奶那裏,你去請於姨娘回來,讓她把彬玨帶回來,我們再去說叨。”

裴彬珩點了點頭,卻又一臉為難的說道:“把姨娘接回來?可是是奶奶與娘把她送出去的,這.......”

“家裏出了這樣的事兒,不論如何,也當讓她帶著彬玨回來為彬玢上次香才對,不要忘記了,彬玨也是你們的親兄弟啊。”南洛瓔微如歎息的說著。

裴彬珩再聰慧也不過隻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郎,徒然間聽到大哥新逝,心下早就是亂了方寸,可是原先家裏沒一個主心骨,一家長輩也全是心裏生亂,他逼的不得不去當這個主心骨,所以才會連夜裏讓人去將南洛瓔接了回來,此時一聽南洛瓔拿出主意來,他一聽隻覺得處處見著道理,便也應了,點過頭便去辦。

南洛瓔自讓人領著去了靈堂裏,她出來的匆忙,還未曾換過孝衣,此時不過是在額上係上的孝帶,一進到靈堂,便見著裴老夫人正一臉死氣沉沉的坐在一邊,手裏不停的把玩著一個貢果,她一看見南洛瓔便揚眉說道:“你來了?”

那聲音如同從幽夜裏傳來一般,又森冷又陰沉,讓人聽著片體皆涼,南洛瓔一聽到這樣的聲音,臉色都有些變了變,這聲音裏似乎充滿了一種叫仇恨的味道,可是她以前不是對自己很好的嘛.......

南洛瓔沒敢多話,趕緊先去取了香,準備給裴彬玢的靈牌上香,卻聽老夫人在一旁說道:“看來,你真是巴不得彬玢早些死呢?”

南洛瓔聽到這樣的話兒,眼眸裏充滿了委屈的淚,可是卻說不出來,說不出來......

怎麽會巴不得呢,這一路行來,有多少次,自己都在幻想著,這一切不過是一個夢,還能醒過來,還能見著活著的他,再問一問他,還為自己做過什麽,自己所不知道的事兒,再向他說一句謝謝,說一句對不起......可是他卻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留下來,便這般去了,怎麽會巴不得呢?

好半天沒有人說話,裴老夫人隻是那般陰戾的盯著南洛瓔,眼眸裏的光,寒的可以讓人的心都生出冰來......

半晌,南洛瓔終是深吸了一口氣,平了平眼中的酸意,忍住淚的說道:“奶奶。”

“你不要叫我,你......鳴兒媳婦說的對,我不該堅持讓你進門的,我不該啊,彬玢要是早就有個子息,他能忍下心丟下嬌妻弱子,這樣去了嘛,你......”說到這裏裴老夫人終是忍不住的落下了淚,她抬起手拭掉淚水,又那般陰冷的盯著南洛瓔,眼眸依舊是那般的生寒。

南洛瓔再也忍不住的落下了淚,她沒有說一句話,隻是那樣無聲無息的落著淚,一直不停的哭,不停的哭......

淚眼朦朧中,看著裴老夫人那充滿著寒意的眼一動不動的死氣沉沉的望著靈牌,然後聲音幽涼的說道:“你是該哭的,因為我一定會要求讓你為彬玢守節,你不要想可以回到娘家去,或是可以再嫁,我不會同意的,我要讓你抱著他的牌位過一輩子。”

一字一字,緩緩的道出來,流露出的是那般的怨怒。

南洛瓔隻覺得心讓人用冷水沷在上麵,正凍的痛,卻又立時有人在上麵又澆上了熱油,一時間的燙的全在翻滾著的痛,痛的無法言語,卻又有一種對這樣的巨痛的害怕.......

正在這時候裴老夫人站起身,盯著她說道:“回去歇著吧,明兒一早還得啟程呢。”

南洛瓔微征了一下,裴老夫人立時有些嘲弄的說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難道你真的忍心讓他客死異鄉,終是要尋他回來,落葉歸根才是。”

南洛瓔必竟是現代人,對於這樣的念頭原就極淡,但此時聽到裴老夫人如是說,卻也不敢拂了老人家的意思,於是還是唯唯諾諾的應了句,說道:“是,媳婦兒明天就去尋。”

聽到南洛瓔沒有推脫,裴老夫人的臉色略緩和了幾分,卻還是有些陰沉的說道:“放心,奶奶也不忍心讓你一個人去的,奶奶會陪著你一起去。”

南洛瓔一聽便有些急了,趕緊勸道:“此時外麵兵荒馬亂,奶奶又是這般年歲了,還是在家裏歇著的好,這些事兒,便由我們這些小輩去操執吧。”

裴老夫人冷哼了一聲說道:“怎麽,你也敢嫌我老了礙事。”

南洛瓔不由皺了皺眉頭,這老太太,原先也是個知理之人,怎麽這事兒上,就是有些說不通透了呢,心下裏又急又是無奈,隻得勸道:“媳婦兒不是這個意思,可是.......”

“可是什麽,沒有什麽好可是的,我一定要去接我的孫子回家。”說到這裏裴老夫人的聲音又有些微顫,她好半天才沒有繼續說話,隻是一臉木然的向外走去,嘴裏還嘀咕道:“要早些歇著,才能有精神上路,明兒個去接彬玢回家。”如此這般的反複這句話兒,南洛瓔不免心裏有些微微泛酸,淚又是忍不住的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