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成舟

一家人請了安就分坐兩側說話。

喬明瑾坐下後悄悄打量劉氏。

這劉氏五官雖不及藍氏長得精致,但保養極好。又有宮裏的禦醫常來家裏調理,雖比藍氏大了幾歲,但卻不是在鄉下吃苦受罪的藍氏可比的。

瞧著都當了祖母的人,但麵上還是嫩生生的,褶子也沒幾處,白頭發都沒幾根,瞧著也隻比喬母大了幾歲而已。

很是富態。

與她同呆在上京城的方氏也是不能比的。方氏雖比她年紀小,但看著比她要老態。

也不怪喬興存對她們這一房要厚待了幾分。

在喬明瑾看來,方氏和劉氏都是精於算計的人,但麵上瞧著,劉氏要比方氏高明多了。

方氏是有什麽就表現在臉上的人,喜怒哀樂,厭憎不屑,麵上一覽無疑。而劉氏至少要藏得深些。

即便對喬景昆這一房人看不上,麵上也能笑著寒暄幾句。帶著喬景山與喬父說得極為親熱。

儼然是一對感情極好的親親兄弟。

喬明瑾對於這樣心思深沉的人一直是戒備的。

反正人家也把她們一家隻當鄉下來的,她也樂得扮演鄉下人的角色。

遂抱著女兒隻端坐椅子上,含笑不語。

在任何場合,你不會搭訕,不會哄托氣氛,或是怎樣都不要緊,麵上帶了笑,別人至少不會對你有太大的意見。

自她們回來後,劉、方兩人對藍氏的態度喬明瑾一直看在眼裏。做為庶房,還要遠道回來的嫡房去將就她們。

喬明瑾並不想慣劉氏這樣的毛病。

她祖母藍氏不想爭,她也不想,但不代表她要去迎合她們。

靠山靠水靠爹靠娘靠自己,可不指靠她們。

劉氏比方氏要熱絡多了,拉著喬景昆就是一通哭訴,說她這些天身子不好,都出不得門,沒法見一見至親骨肉。錯過了與一家人相聚的美好時光雲雲。

喬明瑾聽著也隻是笑。

劉氏要問到她她就答一句,旁的是別指望她主動的。劉氏對她的套話她也不接腔。

劉氏又拉著喬母親熱地寒暄了幾句,摸著喬母手上的厚繭直掉眼淚。那手上的帕子往眼角按了又按。

直哭著說她們辛苦了,地裏刨食很辛苦吧,養幾個孩子很不容易吧,若是家裏知道了定是早早就派人尋了過去雲雲。

最後明琦都起了雞皮疙瘩,頻翻白眼。

到最後連喬父對她的熱情都有些受不住了,拉著一眾兒女就起身告辭。

劉氏還一個勁挽留,欲送不送地起身。

最後一家子幾乎是逃開了那個院子。

怪道一個寡婦身的二嫁女能在喬家站得住腳。

劉氏在喬明瑾家離開後,掃了一眼兒子兒媳。緩聲道:“這喬景昆倒不足為懼啊。他這性子不像你們父親。倒像你們祖父。一輩子隻怕也就是秀才了。守著家業過日子罷了。一家子都是木訥的,他那兩個兒子隻怕也是不成的,將來隻怕也是前程有限。咱家倒是不急著搬。”

喬景山自然知道自家母親的想法。

她母親一輩子都在意她自己這個身份。雖早前有宮中姨母的幫襯,他也跟嫡子沒什麽兩樣。但回到益州。族人對他的身份並不認同。

喬景昆沒找回來前,族長的位置也一直由別人代理著。

他娘一直想為他謀嫡子的身份,再借他的身份為自己謀到正室的身份,抹除寡婦二嫁的痕跡。

隻是原先謀劃的再好也沒用,如今喬景昆一家回來了。

“娘,我們還是搬走吧。東西都收拾好了。如今他們都在祖宅當家理事了,咱們還能怎樣?當初父親在的時候,兒的身份就沒有更改的餘地,更何況父親都不在了。”

劉氏瞪了他一眼。道:“就是你父親不在了,咱們才好謀劃一些。隻要用些錢往你三叔祖和幾個族老那邊打點好……”

喬景山撫額道:“娘,要是在他們一家回來之前倒還有可能,如今哪裏還成?就是喬景昆不在了,還有兩個侄兒在呢。而且父親臨終前也說了。若大哥一家找不回來,那一份家產就要歸入族中的。”

劉氏恨恨地咬牙:“你父親就是偏心!不管平日裏對我們母子多好,隻要一提起你我的身份就默不作聲。臨死還把那麽大一份家業分給不知回不回得來的人身上!”

頓了頓又道:“如今咱們一家也不謀那份家財,有了地位將來什麽沒有?咱還是要先謀了這個嫡房的位置……”

喬景山有些無奈:“娘,兒現在是正五品的職,錢財也不缺,將來也不會在益州生活,何必在意這個身份呢?有那心勁還不如攏絡了族裏的人,將來守孝滿了得了一個好名聲,不說升官隻要保住原來的官位就成。兒起複,能不能謀到實缺還要靠族裏說話呢。”

“郡王府那邊……”

“娘,表哥已經不在了,侄子們對兒也隻是麵子情,再說聖上對他們那一支也看不上,他們都沒撈到實缺呢,如何去幫襯孩兒?將來兒子起複還是要靠族裏幫襯。再怎麽說大哥一家的身份是更改不了了。哪怕退一步講,他們一家都遭遇不測了,族裏也是會給他們一房過繼嗣子的,有方氏那一房在,咱也是艱難。到最後隻會便宜了別人而已。”

喬景山的妻子張氏一直在默默地聽著。

她就生了一子一女,就是喬景山沒謀到實缺,有她的嫁妝在,她的兩個孩子也不怕吃不上飯,再者還有她的娘家在呢。

她可不想因為劉氏的心思害得他們一家被人說嘴,最後害了兩個兒女沒了好名聲,影響了婚事。

便開口說道:“娘,還是夫君的事要緊。”

劉氏瞪了他們夫妻一眼,便也不說話了。

多少也明白木已成舟的形勢。

而喬明瑾一家人出了劉氏的院子,都不約而同長舒了一口氣。

這唱念做打,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幹的。

就她家祖母藍氏的寡淡性子和喬父喬母的少言,生了幾個孩子都是不善言語的。

這真要在一起生活,還真的隻有乖乖聽話的份啊。

就喬父這性子,當初若沒有隨著藍氏離開,留在喬興存身邊,有這樣厲害的枕頭風吹著,沒準最後一絲父子之情也能抿滅了。

哪裏像現在這樣,念著一份愧疚,臨終撐著分了大半家產給嫡長子?

所謂一飲一啄,也不過如此罷了。

方、劉兩房人收拾東西要搬出去,喬景岸一家自然也不好再留在祖宅。

這日一早喬景岸夫妻帶了兩兒一女來向藍氏請安。

就說了要搬走的事。

喬景岸大抵因他庶子的身份,這些年在劉、方兩房人的壓製下,過得也不甚如意。又娶了同樣庶女的黃氏,被那兩房人壓得不輕。

好在黃氏是個能過日子的,雖然他們這一房人沒什麽進項,但日子還能過得下去。

又因夫妻二人都受了庶子女身份的苦,喬景岸除了原妻黃氏,身邊也沒別的女人。兩子一女也都是黃氏所出。

不管是因為早逝夏姨娘的主仆情誼,還是喬景岸的善良本分,藍氏與喬父都很喜歡喬景岸一家。

藍氏還想把喬景岸一家留在祖宅裏一起住的,但喬景岸婉拒了。那兩房人都搬了出去,他也不好再住在祖宅。

藍氏看著喬景岸的長子喬明真,如今都十六歲了,長得清清秀秀的模樣,很是喜歡。

便對黃氏二人說道:“既然你們決意要搬走,我也不攔著,但都是一家骨肉,以後還是要多來往親近親近。”

看黃氏二人點頭應了,又說道:“明真也大了,正好和明玨在一起溫書,備著下一科的考試。明玉也隻比明瑜小了一歲,明瑜都定了親了,明玉也要早些相人家了。”

看明玉臉紅紅一臉嬌羞地坐立不安,明瑜忙笑著把她拉出去了。

藍氏看她姐妹二人跑了出去,又道:“你們分家的單子我都看過了。比那兩房確是要差了不少。不過有我和你們大哥在,將來自然會看著你們。幾個孩子的婚事,你大哥也會盡一份力。”

黃氏一聽,眼眶立刻就紅了。

公爹臨終隻來得及把家產分了一大半給嫡長兄,另一小半隻說讓三個兒子平分。有方、劉二人在,他們這一房又能分到什麽?

她家男人也是個不想爭的,自小被那三個兄弟壓製,也不會反抗,分什麽就拿什麽。宅子小不說,那鋪子也是不能生錢的,田莊還遠打理不便。想到三個子女都到了婚嫁之齡,她心裏就泛愁。

如今聽嫡母說,將來三個孩子的婚嫁長房會出一份力,那意思自然是要幫著出一份嫁妝和聘禮的。

如此便夠了。她也能安下心了。

她一個庶女,出嫁時陪嫁的嫁妝自然有限得很,這些年也早花了個七七八八。有嫡母這一句話,比什麽都強。將來就是自家過不下去了,這嫡兄一家總會拉拔自家一把的。

夫妻二人便拉著兩個兒子跪下來向藍氏道謝。

藍氏讓喬父喬母把他二人扶了起來,又陪著他們說了一些話,才放他們回去收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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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遠方的家人視頻了一個多小時,更不到三更了。明天爭取四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