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彌漫著一團白霧。
那團白霧帶著濕氣,氤氳浮煙,繚繞不散。雲渦晃晃悠悠地在大霧中走著,忽然覺察出一絲不對勁。
她不是在和白旭、螢月對月酌酒嗎?如今,這是哪裏?
“難道,我入了魔障?”雲渦喃喃地道,“還是,我隻是做夢?”
她正思索著,忽然覺察到一陣勁風吹來,周圍的白霧頓時如輕紗般向後飛去。雲渦迎著風望過去,隻見霧中漸漸浮現出一個黑色的身影。
雲渦悚然,忙去摸腰中的傲來劍。那黑影卻甕聲甕氣地道:“別摸了,你不記得我是誰了?”
那黑影很長很長,極目望去,綿延數千裏遠。
雲渦打了個激靈:“師祖?”
在峨眉山,她掉落山穀,遇到了一條黑龍,連司命仙君都是他的三徒弟。這可不得了,黑龍師祖來找她了!
雲渦忙拜倒:“小輩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師祖見諒!”
黑龍道:“無妨。發生了這麽多事,許久不見,你自然會記不清我了。我隻是來提醒你,你還記得我當時給你的預言嗎?”
雲渦腦中電光火石,喃喃地道:“自然,記得……”
預言有三,一讖她會嫁給蓐收,二讖她會成為六界第一神仙,三讖她嫁給蓐收之後會非常淒慘。
其實,這三條讖語一直壓在心頭,沉甸甸的。某個深夜裏想起來,都會讓她無所適從。
可能她和蓐收的關係,真的不能容於天地。
“小輩不明白,為什麽我和蓐收殿下就不能善始善終。師祖,你能指條明路嗎?”雲渦懇求道。
大霧中的黑影卻迅速消淡,洪亮的聲音震撼天地:“命不可改,不可改!肩負天命之人,注定要嚐遍天下所有苦楚!”
雲渦耳邊回**著那句“嚐遍天下所有苦楚”,仿佛被人劈頭潑了一盆冷水,渾身都僵住了。
白霧漸收,煙光趨黯,雲渦知道這是黑龍離開的征兆。她飛奔上前,大聲喊道:“等一等!你告訴我,我要承擔的天下所有苦楚裏麵,有沒有蓐收?”
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以及五取蘊苦。她願意承擔所有的苦楚,隻要這苦楚裏沒有……他。
隻要沒有他!
隻要蓐收能夠渡過天劫,她願意苦上萬世!
黑龍長歎一聲:“雲渦,你還是不明白。”
“師祖!我什麽不明白,求你指點!”雲渦使勁撥開白霧,努力想要抓住黑龍的身體。
黑龍發出古怪的笑聲,道:“你要救蓐收,也可以!但是你得明白為什麽會有這些苦楚?”
“為什麽?”
“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你想想看,自己為什麽會受這些苦楚?是因為你是天命之人!那為什麽要用蓐收來讓你受苦?是因為你在乎他!”黑龍道,“你想想看,如果你不愛蓐收,那麽他是死還是活,與你何幹?能讓人嚐盡苦楚嗎?所以,你要不願意受愛別離之苦,隻有兩個選擇——要麽你卸了這天命,要麽你不愛蓐收!你,做得到嗎?”
雲渦呆住了。
“師祖,我做不到,做不到。”雲渦流下眼淚,頹然跪在地上,“難道,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白霧終於全部消散,周圍陷入了一片黑暗中。雲渦不甘心地一抓,這次居然抓住了一隻手。她喜上心頭,道:“師祖!”
“師祖是誰?”頭頂上方傳來白旭的聲音。
雲渦一驚,猛然睜開眼睛,便看到白旭正緊張地望著自己。她往旁邊一掃,看到螢月立在床頭,手裏端著一隻冒著白色熱霧的青瓷碗。
見她醒了,螢月忙道:“姐姐,快把解酒湯給喝了吧!不然被蓐收殿下知道我們把你灌醉了,可要狠狠地罰我們了!”
“祖師呢?”
“什麽祖師?”白旭被問得一頭霧水,“我們看到你醉了,就趕緊把你扶到一處宮苑裏。你一直躺在**,誰也沒來過。”
雲渦的心一寸一寸地變冷。難道,剛才的一切全部是一場幻夢?
正說著,門外忽然刮進一陣疾風。風剛剛停止,蓐收就出現在床前,神情微愕。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怎麽暈倒了?”
“我沒事,隻是喝醉了。”雲渦怕被蓐收發現自己受了內傷,忙將手撥開。蓐收還以為她不好意思當著螢月和白旭的麵拉拉扯扯,溫聲道:“酒量這樣差,怎麽款待故人?”
雲渦心神慌亂,垂下眸光,一句話也不說。白旭忙解圍,問道:“殿下,故人是誰?難道……”
蓐收笑了笑:“是景宸回來了。”
景宸!
雲渦心跳如雷,努力壓抑著自己澎湃的心潮:“師兄這麽快便回來了嗎?”
“月曦公主出嫁迫在眉睫,他必須得回來。”蓐收往圈椅中一坐,“公主的送親隊伍裏,需要更多的北冥仙族人。”
雲渦聞言,心裏頓時有些擔心,景宸會不會隻來得及領北冥仙族人,沒有去不死地。她心裏七上八下,又怕蓐收看出端倪,忙扶住額頭:“我有點頭暈,想躺一躺再起來。”
“姐姐,把解酒湯喝了吧。”螢月將碗遞了過來。
雲渦喝了解酒湯,便躺了下去。白旭和螢月怕吵著她,踮著腳尖出去了,留她獨自躺在**。
她靜靜地躺著,忽然感受到一股溫熱撫上額頭,接著蓐收的聲音響在耳畔:“睡夠了,就起來。”
他的話語是那樣的溫柔動聽,讓雲渦一時間有些想哭。
“好。”雲渦閉著眼睛,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發抖。
蓐收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緊張,低低哼笑一聲:“別怕,無論你用什麽樣的態度對景宸,我都相信你。”
雲渦鼻子一酸,幾乎要掉出眼淚。幸虧蓐收隻是隨口一說,並未深究,而是轉身離去。
天地間至高的神祗也沒有探知,雲渦如此緊張是因為什麽。
所謂的幸福,所謂的牽絆,其實都是苦厄,因為總有一天會失去。如果不想擁有這些苦厄,那從一開始就不要擁有。
可惜,她做不到。
等到房中徹底靜寂下來,雲渦才慢慢坐了起來,目光裏已經帶了一絲決絕。
蓐收,拚盡全力,我也要和你生生世世!
雲渦足足休息了一個時辰,才從房中穩步走出。
她原本就受了內傷,加上九嬰的毒傷,雲渦練了好一陣子的丹功,才恢複了行動自如的狀態。
步出宮室,雲渦看到遠處的梨花開得璀璨爛漫。一樹雪色花光下,立著一個修長的青色身影,旁邊有許多人群簇擁著他。
是景宸,是他回來了!
雲渦疾步走上前去,正看到景宸回過身來。他眉目舒展,看到她之後微微一笑:“雲渦,這幾天過得怎麽樣?”
“勞師兄掛心了,寢足衣暖,同儕友愛,沒什麽不順心的。”雲渦笑吟吟地回答,看了景宸身後一眼。
隻見除了鳳凰、花薛、蓐收等上神,還站著許多陌生的北冥仙族人。這些族人有男有女,神態不像是那些元魂破碎的殼身,而是表情靈動,動作自然流暢,像是正常的族人。
雲渦問道:“他們……”
“哦,這些都是我的族人,元魂拚湊比較完整,可以安插在公主送親隊伍裏。蛇魔族對他們的氣息最沒有分辨能力,也算是無形中掩護了咱們這些仙徒。”景宸回答。
雲渦點頭,這算是眼下最恰當的辦法了。
林居意等人一想到即將見到蛇魔族,紛紛摩拳擦掌:“終於要見到蛇魔族了,不知道他們是何等樣貌?”
“不會是蛇頭人身吧?”
“不對,既然看上高辛國的月曦公主,那蛇魔族的容貌必定也和凡人無異,頂多是醜點。”
眾人議論紛紛。
雲渦並不參與這些議論,而是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一眼鳳凰。果不其然,鳳凰正用那雙瀲瀲生豔的眼眸看著景宸,眸光裏情意綿綿。她心裏咯噔了一下,明白鳳凰還是沒有放棄景宸。
“景宸,出發在即,你打算對族人交待些什麽?”鳳凰問道。
景宸淡聲回答:“我隻有一個期望,那就是全部都活著回來!北冥仙族,再經受不起第二次殺戮了!”
那些北冥仙族人聞言,頓時麵露感動神色,紛紛向景宸跪倒:“少主,吾等隻願能夠報仇雪恨!”
“報仇固然重要,但你們的命也同等重要,因為你們是北冥仙族最後的血脈了。”景宸麵色凝重起來。
雲渦吃驚不小。最後的血脈?
是了,景宸手裏沒有多少司命仙君的胡須……那就是說,這些人是為數不多的正常族人了?
鳳凰聲線平穩,語氣中透著十成把握,道:“景宸,有我留意著,你的族人不會那樣輕易地死!忘了告訴你,雲渦煉出了善念珠,到時候讓北冥仙族人手一珠,就更加萬無一失了。”
景宸遽然看向雲渦,目光銳利:“你煉出了善念珠?”
“是。”雲渦硬著頭皮回答。
雲渦心裏很清楚,景宸不讚成她獨自修煉善念珠,畢竟仙情決這股力量很難控製。可是時機稍縱即逝,她不能等,也等不起。
青龍也發現了異樣:“景宸,善念珠已經成功收複了惡獸九嬰,你有什麽疑問嗎?”
景宸的臉色更加難看。
離開的時候,他就對雲渦百般牽掛,生怕她一時衝動做出什麽事來。沒想到,她不僅煉了善念珠,居然還用此珠收了妖!
他不敢想象,萬一雲渦發生了什麽意外……
景宸周身散發出一股寒氣,夾雜著異樣的憤怒。白旭和螢月都看出不對勁了,忙往他那邊走了一步:“景宸哥哥……”
蓐收從剛才就一直在賞花,似雪梨花落了他兩肩。看上去是一副閑適意態,其實一直在關注這邊的情況。他皺了皺眉頭:“景宸,你想說什麽?”
螢月忙向景宸使了個眼色,暗示他千萬不要衝動。雲渦則大氣都不敢吭一聲,生怕景宸按捺不住脾氣。
終於,景宸冷靜下來,淡定回答道:“不想說什麽,隻是我覺得雲渦煉珠之際,有我在旁邊會更好。”
蓐收嗬嗬一笑:“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麽叫做你在旁邊會更好?難道我護不了她嗎?”
“你還真護不了她。”景宸冷淡萬分。
話音剛落,雲渦忽然發覺頭上發髻一動,竟是那根白玉簪飛了起來。那簪子在半空中瞬間變成,化出淩厲長刃,刃上所折射出的殺氣讓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是我送給雲渦的寶器,一旦她有意外,會立即出鞘!這算不算護得住她?”蓐收手腕一翻,那白玉簪收回了長刃,又變回普通簪子模樣,飛插回雲渦的發髻上。
眼看兩人扛了起來,雲渦急了,忙向景宸使了個眼色。
景宸冷靜下來,聲調平穩:“殿下所言極是,但是我和雲渦同出一門,所習仙學也都是拜月老所教,配合起來更加默契。我希望我能和雲渦一起煉珠,旁人就不必插手了。”
雲渦看到,蓐收的眼神在景宸說完這句話之後,變得更加冰冷!
她知道,他肯定有所懷疑了。
“殿下,你說過會相信我的。”雲渦用傳音術對蓐收說。蓐收眯了眯眼睛,眸光裏閃過一絲遲疑。
“景宸說得有道理。眼下要以大局為重。”花薛走上前來,肩後的白羽在陽光下流瀉出潔白華光。
青龍也道:“我也覺得有道理,他們是同門師兄妹,自然熟悉仙術套路。蓐收,你就答應吧。”
蓐收眼神稍暖,但神情還冷著:“既是如此,那就盡快修煉出更多的善念珠吧!”
雲渦頂上蓐收的眼神,盡量做到目光坦然,以免蓐收生疑。
她心裏很清楚,景宸這樣冒險,是為了取得和她單獨相處的機會。這也意味著,景宸肯定去不死地帶回了那塊伽藍木。
因為複活風七月這件事,隻能她和他共同完成。
“時候不早了,我們還要找天堯商討事務,另外這些仙徒也要修煉仙舞和仙樂。”鳳凰看了看花薛,“我們走。”
景宸走到雲渦麵前:“師妹,我們去丹室。”
雲渦點了點頭,試探地看了蓐收一眼。蓐收灑脫一笑,向雲渦擺了擺手,然後轉身飄然而去。
他化為梨花花雨中的一道驚鴻白光,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偌大的宮苑裏,轉眼就隻剩下雲渦和景宸兩人。
景宸沒有說話,轉身往丹室的方向走去。雲渦忙追了上去。
天堯為眾仙準備的丹室修建在地下,四周用雲母石壘砌,並設下道局,以防仙術的氣息泄露。
雲渦剛剛走進丹室,眼前光線便迅速黯淡,連帶著鼻翼中呼吸的空氣也凝滯起來。一道長長的暗梯下麵,是敞闊空曠的圓形丹室。因為很久沒有人打擾這裏,所以地上積了一層浮塵。
“師兄,”雲渦跟著景宸走下台階,“你……”
景宸立即用警告的眼神製止她,指了指她頭上的白玉簪。
雲渦這才恍然大悟,忙將白玉簪從發髻上拔了下來,放入百寶袋內。景宸這才出聲道:“下凡之後,所有神器都收斂了氣息,但還是以防萬一,不能讓蓐收殿下通過簪刀知道我們的計劃。”
“是。”
景宸說完,彎腰快速在地上畫了個符。等他畫完最後一筆,雲渦忽覺後腦勺輕鬆了許多。應該是他畫的符解除了鳳凰尾羽的法力。
“雲渦,咱們騙過他們了。”景宸抬眼看她,露出欣喜笑容。
雲渦心髒幾乎停跳一拍,忙問:“你去不死地了?”
“我找到了伽藍木了,咱們馬上複活風七月。”景宸篤定地道。
雲渦點了點頭,展開袖子,袖裏飛出一股粉紅色光點。那些光點落在地上滾了一滾,立即變成了混沌獸。
混沌獸肥嘟嘟的,往雲渦方向走了兩步,在她腳邊蹭來蹭去,一副萌寵的架勢。
景宸不解地問:“你把混沌獸也帶進丹室了?”
雲渦蹲下身,道:“風七月很可能在混沌獸身上施了魔訣,每次他用混沌獸輸送信息,都不會被人發現。”
景宸摸了摸混沌獸的皮,點頭道:“的確是,這世上能騙過蓐收的,恐怕也隻有風七月了。再加上混沌獸是開天辟地時期的神獸,宇宙洪荒的時候便已存在,所以混沌獸腹內所藏之物不容易被參透。對了,我們等會兒可以把伽藍木藏在混沌獸腹內。”
雲渦心頭一鬆,道:“好。那接下來怎麽做?”
“來這裏。”
景宸走到丹室中央,在一個巨大的八卦陣的乾眼上坐定,示意雲渦坐到坤眼上,才取出一塊一尺來長的玄黑色木頭。那木頭兩端削得平整光滑,正好可以豎立在地上。
“伽藍木?”
“對。”景宸將木頭放在他和雲渦中間,“隻有你能讓他複活。”
“我該如何做?”
景宸麵色凝重,道:“以意念為刀,運氣為手,將這塊伽藍木雕刻出風七月的模樣,他就可以複生。”
雲渦心頭一沉:“可是,我從來都沒有雕刻過木頭。而且伽藍木隻有一塊,這是不是意味著我隻有一次機會?”
“對,雕壞一筆,風七月萬劫不複!”景宸道。
“什麽?”雲渦急了,“風七月已經做了魔尊,他應該有上百種方法來保全自己的元神,為什麽要選最凶險的一種?”
景宸淡淡一笑,道:“雲渦,風七月這家夥太壞了,竟然用這種方法來考驗你!我都要吃醋了。”
雲渦搖頭:“我還是不懂。”
“這種複生的方法,考驗的是你對風七月的心意!若他在你心裏有一席之位,你就能將他準確雕出。若你對他虛情假意,就雕不出他的模樣。”景宸伸手摩挲著伽藍木上坑坑窪窪的紋路,“我若是風七月,也會選擇這種方法!你記得我,我便肯活!你不記得我,我寧願萬劫不複!”
雲渦隻覺得心潮湧動,淚水幾乎奪眶而出。她顫聲道:“我懂了,懂了!師兄,我定要將風七月的模樣雕刻出來。”
她伸手將伽藍木拿在手,用手指細細地刷過上麵的每一條紋路。原來,風七月早已存了必死之心。隻是因為她,他才肯留一絲生機給自己。
麵對他的這份情誼,她怎肯辜負?
“開始吧。”雲渦對景宸道,之後便閉上眼睛,將真氣緩緩沉入丹田。景宸也開始做準備。
雲渦集中意念,心中默念咒訣。隻聽“噌——”的一聲響,空氣中微微震動,波紋似漣漪般四射開來。
她忙睜開眼睛,看到半空中居然出現一把泛著淡淡熒光的銀刀,刀身鋥亮,刃氣逼人!
想必,這就是意刀了。
景宸緩緩睜開眼睛,問道:“雲渦,準備好了嗎?”
雲渦重重地點頭。
“好,那現在運氣,以氣驅刀!”景宸語氣鏗然,目光堅決,用力翻轉手腕,那銀刀便刀尖朝下。
雲渦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出風七月的一點一滴。兩萬年前,他是那樣明俊意氣的少年上仙,那樣容易快樂,那樣容易滿足。笑起來,眉眼彎彎似弦月的弧度。
就這樣,第一刀,削去樹皮,露出淡黃色的木質。
……
等到意刀終於停止下來,雲渦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濕透。她睜開眼睛,驚愕地看到伽藍木已經被削出一個人形雕塑。那五官,那眉眼,正是風七月!
“師兄,我們是不是成功了?”雲渦驚喜地喚道。
景宸睜開眼睛,仔細地端詳著木雕,露出一抹溫然笑意:“成功了。”
話音剛落,那木雕忽然動了動,接著一股邪煞之氣衝了過來!
雲渦隻覺得眼前一黑,忙伸手去擋。幸好這股邪煞沒有惡意,再加上她保護及時,所以並沒有受傷,隻是牽動了胸口的傷口隱隱作痛。
“師兄,你沒事吧?”雲渦兩手支撐上神,喘了兩下就去看景宸。隻見他足足往後退了兩尺,臉色煞白,喃喃地道:“我大意了。”
“怎麽了?”
景宸道:“風七月是魔尊,被眾多魔徒追隨。在這種環境下浸**久了,他元神自然凶煞。哪怕隻是一個雕像,也容易產生邪殺局,幸虧他的力量尚未完全恢複,對我們造成的影響很小。”
雲渦想了想,道:“若是被神族發現咱們衣服上的邪煞之氣,可就糟了。”
兩人思及此,都不敢懈怠,忙念訣作法,將衣服上的邪煞之氣給除了。做完這一切,雲渦問道:“那什麽時候才能見到風七月呢?”
景宸沒有回答,隻是伸手在那木雕的頭上轉了一轉。雲渦隻覺得眼前一亮,木雕上方居然落下一道光,光束中隱約有個人形。
她揉了揉眼睛,試探地問:“風七月?”
那人形稍微清晰了一些,但仍有些虛無縹緲。
“沒想到,居然還能重見天日。”風七月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方向傳來,不甚清晰。即便如此,雲渦還是震驚得無以複加,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她之前瘋狂地想要複活風七月,可是從來都沒想過,萬一他真的站在自己麵前,要讓她如何麵對。
畢竟,是她親手毀了他。
“見到我歡喜得瘋了,居然都不知道怎麽說話了?”風七月的低笑悶悶地傳來。
雲渦低著頭道:“風七月,關於前世的一切,我全部都想起來了。”
那些或美好如煙光浮色,或慘烈如噬人煉獄,或難忘如刀刻心頭的前塵往事,全都記起來了。
光束中,風七月頓了頓,道:“那你現在作何感想呢?”
“風七月,我們需要你的幫助。”景宸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言簡意賅地道,“新神會從蛇魔族中誕生,但多半是惡神。雲渦打算煉製善念珠,控製惡神的煞氣。你有沒有辦法?”
“煉製善念珠,隻能動用仙情決的力量。你們的問題,就是不能控製仙情決,對吧?”風七月語氣歡快地問。
“沒錯。”景宸道,“你曾經用仙情決的一半力量,煉出了迷情訣。風七月,你一定有控製這股上古神力的辦法,對不對?”
“對!”
“那你能幫助我們嗎?”雲渦滿懷希望地問。
誰知,風七月十分幹脆地回答:“不能。”
“為什麽?”雲渦幾乎以為自己聽錯。
風七月哈哈一笑,道:“雲渦,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煉製善念珠的目的是為了蓐收,對吧?”
不等她回答,他已經自說自話地接了下去:“歸根結底,你還是怕惡神殺掉蓐收。可是雲渦啊,你以為惡神變善,蓐收就不會死了嗎?”
雲渦嘴唇泛白,喃喃地道:“風七月,你在留下的天罡鈴裏明明說過,要避開量劫,就隻能用仙情決……”
“我是這樣說過沒錯!但是我事先告訴你,蓐收非死不可!如果你的目的是控製仙情決,我可以幫你!但如果你想用這個救蓐收,那我還是把醜話說在前麵,不可能!”風七月斬釘截鐵地道,“哪怕你消除了量劫,哪怕你做了這世間一等一的上神,哪怕宇宙寰宇都得以保全,蓐收也非死不可!”
“為什麽!”雲渦霍然起身,因為激動渾身都在發抖,“難道下一任的新神,就必須要殺掉上一任戰神嗎?”
“雲渦!”景宸忙起身,將雲渦拉到自己身後。他眉目裏滿是關切,緊緊盯著她,“不可激怒他。”
話音剛落,木雕頭頂上的光束就消失了,四周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雲渦心中暗暗懊悔,痛恨自己太過莽撞。她想要上前看個究竟,卻發現地上的那個木雕人偶,忽然動了動。
景宸也是萬分驚愕,伸出手臂擋著雲渦,一步步地後退。那木雕忽然開了口,仍然是風七月的聲音:“景宸,你不用防備我。這根木頭裏雖然隻有我一部分元神,但是我複製了一份記憶進去,所以不會不看昔日情麵,大開殺戒。”
“那你究竟是什麽想法,為什麽不救蓐收?”景宸問。
木雕哼笑:“讓雲渦過來,我要看著她的眼睛說話。”
景宸皺眉,依然用胳膊擋住雲渦,不肯讓她上前。雲渦反倒冷靜了不少,輕輕搖晃著他的胳膊:“師兄,就讓我和風七月問個明白吧。”
她這樣哀求,景宸才放下胳膊。
雲渦走到木雕對麵坐下,淡然打量木雕。沒錯,是風七月才有的戲謔神情,是風七月才有的狡黠不羈。
“風七月,你說吧。”
木雕道:“雲渦,不是我見死不救,而是蓐收本身所經曆的天劫就已經到了最後關頭。蓐收和其他四方神一樣,神脈和天地息息相關,而天地的運行規律就是歲歲枯榮,有生有死。雲渦,實話告訴你,蓐收已經到了神弩之末,必須隕滅的!”
雲渦呆呆地望著木雕,重逢風七月的喜悅一掃而空。
“接受吧,這就是戰神的歸宿。”木雕繼續道,“雲渦,我隻希望,你能讓他痛痛快快地死在戰鬥中,這是一個戰神最後的尊嚴。”
死?
她從來都沒想過蓐收會死。一個震懾天地的白虎神君,也會有生命終結的那一天嗎?
雲渦攥緊了拳頭,麵上卻強撐著:“風七月,那你告訴我,如何控製仙情決這股力量?我要修煉更高級別的善念珠。”
“除了這個,我什麽都答應你。”
“風七月!”雲渦心頭猛然一痛。
“煉製最高級別的善念珠特別危險,等於拿命去拚。雲渦,你沒想錯也沒看錯,我就是心胸狹隘的男人,不願意看到你為了蓐收這樣不顧一切!”
雲渦還在爭辯:“我是為了天下蒼生!”
“而蓐收是蒼生中最重要的那一個,對嗎?”風七月反問。
雲渦頓時語塞,半晌才說:“風七月,求你了……”
木雕卻沉默下來,不再說出一個字。
許久,景宸才走過來,將木雕收起來,歎道:“風七月不想說,你就別逼他了。再說,他剛複生,不能出現太久。”
雲渦點頭,伸出手指,輕輕撫摸著木雕。那木雕的眉眼都是風七月的模樣,她沒有想到,今生今世還能再見那個鬼馬妖孽的桂花仙。
景宸將木雕塞到混沌獸的口中,“木雕暫時存放在混沌獸腹內吧!七天之後,風七月就可以徹底複活。”
“好。”
“在這七天裏,不可以讓木雕有任何損毀,否則風七月必死無疑。”景宸加重了語氣。
雲渦低聲道:“我知道了。”
景宸見她神情低落,精神懨懨,知道什麽言語都不足以安慰她萬分之一,所以他幹脆什麽也不說,隻是讓雲渦先煉製出一些念珠。這丹室一進一出,總要煉出什麽東西來,也好給鳳凰、青龍一些交待。
半個時辰後,景宸將念珠收好,看雲渦依然情緒低落,勸道:“雲渦,世事自有定數,非你我所能左右,你又何苦牽腸掛肚呢?”
雲渦露出苦澀一笑:“我沒事,師兄。”說著,她緩緩起身,向混沌獸招了招手,就要走上暗梯。
不料,剛走了兩步,雲渦身形一晃,差點踏空。景宸慌忙上前將她扶住,道:“你這樣我怎麽放心?雲渦,蓐收已經是日薄西山,難道你也要把自己耗幹耗盡嗎?”
雲渦猛然將他的甩開,幾乎咬著每個字地喊:“不是日薄西山!你憑什麽這樣說!憑什麽!”
景宸怔怔地站著,那隻被她甩開的手就這樣僵在半空中。雲渦這才覺出有些過分,立即軟下語氣:“師兄,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隻是關心則亂。”景宸微微一笑,語氣中飽含寥落,“雲渦,你知道嗎?我景宸平生隻有一願:若有一天我也即將隕滅,你對我能有對蓐收的一半關心!”
雲渦心亂如麻,剛想張開口解釋,卻見景宸不再看她,而是運步如飛,快步走上暗梯。她無奈,隻得彎下腰摸了摸混沌獸。混沌獸心領神會,將兩隻前蹄趴下,讓她坐到背上來。
石門被景宸打開,灼目的天光立即泄入。雲渦下意識地抬手擋眼,微眯著往上看去。隻見一道嬌俏人影出現在門口,正向她招手。
雲渦到了跟前,才看清楚那是螢月。她上前牽住雲渦的手,關切地問道:“姐姐,你的臉色怎麽這樣不好?”
“沒什麽,丹室裏不見日光,是會讓臉色有些蒼白。”雲渦從混沌獸背上跳下,側目看到景宸站在一旁,麵上又恢複了冷漠的姿態。
螢月不想搭理景宸,鼻翼中哼了一聲才道:“姐姐,我們走。”
雲渦跟著螢月走出宮苑,經過門口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回頭。她看到景宸站在原地,青衫落拓,目光淡漠。這個人如同一塊冰,卻又像是即將要融化,讓她也跟著神傷。
“姐姐,你現在是蓐收殿下的側妃,不可以和景宸師兄走太近。再說,他以前也傷害過你。”螢月等走出宮苑,才低聲和雲渦道。
雲渦搖頭:“螢月,你不知道真相,快別這樣說。雖然他已經退出師門,但永遠都是你的景宸師兄。”
“那不說這個了,”螢月垂下眼睫,“我得趕快把你帶到蓐收殿下跟前去,不然我們都要被他折磨死了。”
雲渦:“……”
螢月可憐兮兮地道:“姐姐,自從你進了丹室,蓐收殿下就心情不佳,一會兒說仙徒們的舞殺練得不好,一會兒說我們笨手笨腳泄了仙氣。我看呀,必須你到他跟前,他才會改掉這些臭毛病。”
雲渦想象了一下蓐收的模樣,微窘。
有時候她覺得,仙魔大戰裏,蓐收其實都不需要用到笛殺。光他的臭脾氣能煩死一幫人。
回了宮苑,雲渦立即感到一股重壓襲麵而來。她詢問地看向螢月,隻見螢月麵露怯意,駐足道:“殿下估計在弄什麽仙法,這股重壓是道局造成的。”
“那咱們還是先出去吧。”雲渦轉身就走,卻忽然聽到宮室內傳來蓐收的聲音:“不必,進來。”
雲渦腳步一僵,茫然站住。
螢月道:“姐姐,你進去吧,我先行告退。”說著,她轉身離開,背影像是在逃。
雲渦無奈地搖頭歎息。蓐收這番惡名,怕是再過上一百年也洗不清了。
想到這裏,她心頭猛然一頓。
一百年。
她和他還有一百年的相處時光嗎?
一想到這個問題,雲渦就覺得心上仿佛有一把小鋸子,在來回地磨著她最脆弱的神經。她忍住淚意,匆匆走進宮室,一眼便看到滿室內布滿了星雲圖,而蓐收正站在星雲中央,低頭看手裏的幾隻妙雲筆。
星雲圖能夠呈現整個天穹的星象,以及六界的情況,所以布下星雲圖是很耗費靈力的事情。
雲渦一下子就急了,撲過去緊緊抓住蓐收月白的袍子:“蓐收,快收起來!”
蓐收問:“怎麽了?”
“求你了,快收起來!”
蓐收低眸看她,將她的驚慌失措全部看在眼裏:“到底怎麽了?”
“你在天劫之中,不能過度使用靈力!”雲渦下意識地去摸他的右臂,在摸到強硬有力的臂膀後才鬆了一口氣。
還好,沒有化成石頭。
蓐收瞬時明白了她的所思所想,擁著她道:“雲渦,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弱。”
雲渦笑著搖了搖頭:“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蓐收語帶機鋒,“你是不是從鳳凰那裏聽到什麽了?比如,她說我會死?”
雲渦嚇了一跳,慌忙用手去堵他的嘴巴:“不會死!你不會死!你會活得和這天地一樣長久。”
她眨巴了兩下眼睛,神色裏有了欲蓋彌彰的意味。蓐收便慢慢笑了起來,道:“鳳凰就是心思敏感,一點風吹草動就以為我要隕滅了。其實我自己有保命的辦法,隻是他們都不知道而已。”
“真的?”
“不騙你。”
雲渦遲疑地道:“可是你的手臂,上次是真的變成了石頭。”一想起當日當時的情形,她就忍不住渾身戰栗。
蓐收道:“當時我的手臂化成石頭,是因為我和你發生爭執。心淨無塵的時候,我的神力最平穩。一旦生出嗔意,就不容易控製天劫的壓迫。”
雲渦頓時內疚至極:“都怪我!蓐收,我以後再也不和你拌嘴了。”
“光不拌嘴還不行,如果能讓我身心舒坦,神思飛揚,小小天劫又算得了什麽?”蓐收自信地道。
“怎麽讓你身心舒坦,神思飛揚?”
蓐收略微彎腰,靠近她道:“親我一下。”
雲渦臉熱心跳,明白自己上了當,但她還是飛快地在蓐收臉頰上親了一下。蓐收輕笑一聲,右手摟住她的腰,忽然身子一斜,跳進了星雲圖裏。雲渦隻覺得整個人都失了重心,眼前煙光流轉,淡紫星雲如流星般飛逝,萬千世界在眼前嗖然展開!
她感覺身體無限地下墜,隻得緊緊抓住蓐收。此刻,隻有他是最安全的依靠,讓她無比信賴。
終於,下墜感停止了。
雲渦打量四周,發現身邊已不是宮室一隅,而是浩然星空。星辰如點鑽,銀漢如玉帶,萬千星子綴在夜空,偶爾迸射出耀眼的輝光。
“這是哪裏?”雲渦又驚又喜。
“星雲圖裏的世界。”蓐收輕摟她的肩膀,“喜歡嗎?”
雲渦使勁點頭:“喜歡!太美了!”
蓐收便笑得更開,執著她的手,足尖輕點,便和她遨遊在這渺渺星漢之中。她的粉黛仙衣和他白色的袍子被風鼓起,糾纏在一起,又被吹得悠悠**開。
這是金風玉露的相逢,勝卻人生無數的美好。
他帶著她飛入一個淡藍色的星域,撥開眼前層層雲霧,那些星辰頓時變成桌子般大小。
雲渦飛上前去,看到那些星辰上紛紛都立著白色的人影:“這都是誰?”
“是掌管這顆星辰的上仙。”蓐收一指旁邊的星辰,“看,你師父。”
雲渦扭頭望去,果不其然,一顆紅鸞星上,月老臨風而立,眉目慈祥仁厚,白胡子隨風拂動。隻是他像沒看到雲渦一樣,目光投向前方。
“師父,師父!”雲渦喚了兩聲,發現月老沒反應,回頭問蓐收,“這隻是他的投影?”
蓐收點頭,歎道:“你師父大概是去收弟子了,不在紅鸞星宮呢。所以你現在看到的月老隻是蜃影罷了。”
他頓了頓,不無遺憾地道:“我知道你想念師父了,下次我一定給你補上,讓你和月老見一麵。”
雲渦嘿嘿笑了起來:“是蜃影就更好,我好久沒有揪師父的胡子啦。”
她伸出手去,抓了一把“月老”的胡子,使勁揪了揪。“月老”依舊沒有反應,靜靜地佇立著。
“老頭,我們這些徒弟都不在,你一個人可要好好的。記得要多收一些徒弟,這樣走了一個,還有一幫,你不至於寂寞!”雲渦道,“你曾經說過,愧對於我。我知道你指的是景宸師兄把我從山裏綁到月老閣的事。其實我一直都沒有機會告訴你,我已經不恨景宸師兄了,你放心吧……”
蓐收站在她身後,靜靜地聽她訴說。
“師父,我以前跟在你身邊時,經常不修行仙術。我知道錯了,我會努力變強的!因為,隻有強者才有資格守護寰宇。你可能又要說我多管閑事,但是隻要這天下有我喜歡的人,我就要守護這天下!你明白嗎,師父?”雲渦繼續說道。
蓐收一怔,忍不住道:“雲渦……”
一直都是他來守護她,何時她覺得他需要被守護了?
雲渦回身,認真地看著蓐收:“走,帶我去別處看看,我也好久沒見到司命仙君了呢。”
蓐收牽起她的手,那隻手冰涼,瑩潤,似是一匹上好的絹布。他領著她徜徉在星際之間,帶她一一拜訪故人,帶她在星河裏捉貝。雲渦興致很高,似乎已經把不愉快的事情都忘了個幹幹淨淨。
“喜歡嗎?”兩人玩得累了,坐在星河岸上休息時,蓐收在雲渦耳畔輕聲問。
雲渦使勁點頭。
“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好的東西了。”蓐收似是感慨,似是歎息。雲渦心頭猛墜,脫口便道:“我什麽都不要,隻要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
“傻瓜,什麽生生世世,我和你隻這一世,這一世和天地一樣長長久久。”蓐收摸著她的臉道。
雲渦眼中含淚,道:“是,我竟是魔怔了。你是神君,我是仙人,我們哪裏有下一世了,我們這一生都會在一起。”
蓐收湊過來,在雲渦唇上印上一吻。那吻起初是蜻蜓點水,後來便迅速灼熱,燙得她整個人都在發抖。他們就這樣相擁著,在浩瀚星河裏相親相愛著。
這是隻屬於他們的世界,這也是屬於六界萬靈的世界。所有生靈,都在見證他們的相愛。
終於,一吻結束,雲渦在他懷裏抬起頭,輕聲道:“蓐收,咱們出去吧。我怕時間久了,天劫的影響壓製不住。”
蓐收笑得無賴:“不,你和我就待在這裏。在這裏不用考慮量劫的事,我們多自在。”
“不行,你不能再消耗神力了。”雲渦站起身。
蓐收動也沒動,雙手枕在腦後,一副看盡美景的悠閑姿態。雲渦還想再說,忽然看到一顆星子飄了過來,站在上麵的正是青龍。
青龍穿著一身盔甲,肩胛上的銅製龍頭威武赫赫,周身一股淩人氣勢壓力十足。
“第一次看青龍大人穿盔甲,雖然隻是蜃影,但很有氣勢!蓐收,還是青龍更像戰神。”雲渦打量眼前的“青龍”。
蓐收勾唇輕笑:“青龍脾氣特別軸,要是讓他當戰神,估計這世道會更慘吧。”
“不會的,我覺得青龍大人很親和,其實我一點都不怕他。”雲渦嘟起嘴巴。
蓐收笑意更深:“我不信你不怕他,你敢打他一拳嗎?”
“那有什麽不敢的?”雲渦心裏發怵,嘴上卻很硬氣。她揮拳往青龍的胸口上擊去,在觸碰到盔甲的瞬間收回拳頭,得意地對蓐收道:“你看,我當青龍大人是自己人,根本不怕他呢!”
蓐收笑而不答。
就在這時,青龍冷颼颼的聲音從雲渦身後傳來:“看來,我平日裏的態度太過和善了!”
雲渦頓時僵住。
這這這這個青龍的蜃影,怎麽會說話呢?
蓐收仍然坐在星河岸上,笑眯眯地看著雲渦,那眼中竟透出些許媚色。
雲渦慢慢地回頭,看到青龍正嚴肅地看著她,黑而長的眉頭擰成一團。雲渦幹笑道:“見過青龍大人。”
“不用叫我大人,反正我這麽親和,你直呼其名便是。”青龍聲音冷硬。
原來眼前的這位神君根本不是蜃影,而是真身啊!
雲渦尷尬至極,同時在心裏腹誹蓐收。這隻愛捉弄人的白虎,故意不告訴她事實真相,引她上當呢!
“青龍大人,我冒犯了您,向您陪個不是。”雲渦乖巧地向他行了揖禮。
青龍哼了一聲:“你沒有冒犯我,反正我平日裏沒什麽威信,你們也都不怕我的。”
雲渦更加尷尬。
蓐收見雲渦手腳不自在,便閑閑地道:“青龍,不知者無罪,雲渦又不知道你是真身。再說,我和她在星雲圖裏玩得好好的,你進來做什麽?”
青龍道:“我有要事和你說。”
“什麽事?”
青龍道:“北方天穹開始崩塌了。”
蓐收一怔,笑容凝固在臉上。
“啊?”雲渦倒抽一口冷氣。
天穹是玄武所管轄的區域,一直靠著玄武的神力支撐。如今玄武隕滅,天穹終於撐不下去了麽……
雲渦急聲問:“那怎麽辦?”
“所以我們要抓緊時間商議,必要的話,提前去北冥仙地!”青龍斬釘截鐵地道。
蓐收微微蹙眉,沉默半晌才道:“走,出去!”
他緊緊攥住雲渦的手,根根手指溫暖而幹燥,讓雲渦略微安心。驀然,星雲圖裏又開始了萬千變幻,她隻覺得眼前光華流轉,無數色彩凝於一點於眸中。等她看清楚周圍景象,發現自己又置身於宮室內,那些星雲圖已經不見了。
“雲渦,天穹崩塌可是大事,我要和青龍他們商議一下。”蓐收道。
雲渦心裏失落,但還是輕輕點頭。
私心裏,雲渦不希望蓐收使用太多的神力。她總擔心蓐收會抵抗不住天劫之力,身體會再度石化。但於公來說,量劫在即,一不留神就會造成毀天滅地的後果,天穹開始崩塌就是預兆,所以她也隻能默默支持他。
蓐收深深看她一眼,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刻到眼睛裏去。他緊緊攥了她的手一下,便轉身隨青龍離去。
經過門口時,他的披風往上翻卷了一下,像一朵轉瞬即逝的飛雲。雲渦忍不住就追出門去,想要再多留蓐收一刻。可他和青龍走得飛快,轉眼就消失在眼前,隻剩她一個人站在原地發呆。
陽光璀璨,照亮了宮門上的金黃鉚釘。那裏是他匆匆離去的地方,在上一刻,他的溫存猶然在側,溫暖她,感動她。
不知道這樣的時刻,還有多久。
雲渦站了好一會兒,才怏怏地回了宮室。她一夜未眠,在宮室裏練劍。劍光如水,滿室銀光,如霜似雪。
像很多很多年前,花朝節那天的月亮。
那樣明,那樣亮。
不知不覺,天色已然大亮。雲渦收起了傲來劍,胸口猛然又是一波劇痛。她忙穩住心神,運行起體內的靈力來。靈力從丹田裏源源不斷地蔓延至全身,那股劇痛終於如潮水般慢慢退去。
雲渦低頭看傲來劍,劍身上雪光明亮,映照出她落寞的神情。她的蓐收一夜未歸,她都不知道事情到底進展到什麽程度了。
正想著,門外忽然有清脆的少女聲道:“混沌獸,快讓開,我要見你家主人!”
聽聲音,這應該是螢月。
雲渦忙開門,正看到螢月正在廊簷下逗弄混沌獸。她聽到宮門響聲,抬頭看到雲渦,笑道:“姐姐,神君呢?”
“他不在。”
螢月正是二八少女的模樣,就連嗔怪都格外清純動人。她跺了跺腳,懊惱地道:“戰神去哪裏了?我正要求他幫我和花薛說說情,不要抓著我練舞呢!”
雲渦問:“那是舞殺,是用來對付蛇魔族的。你為什麽不想練?”
螢月驕傲地揚起脖子:“舞殺有什麽好練的?我可拿手得很呢!”
正說著,白旭從外麵風風火火地進來,剛要喊螢月,目光先落在雲渦身上,不由得怔了怔。
雲渦映著明媚春光,輪廓有些曼妙朦朧,紗衣的邊緣影影綽綽,似是初冬裏的第一抹霜白。白旭看得發呆,半晌才回過神,喃喃地道:“姐姐。”
“什麽事把你急成這樣?”
白旭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道:“螢月不好好練舞,花薛大人正四處找她呢!螢月,我知道你舞技超凡,但是花薛大人的麵子不能不給,你就當走個過場,陪他們練練得了。”
“我不去!”螢月不悅地道,“你怎麽不練?”
白旭笑道:“我的本體是一團怨氣,消化掉蓐收殿下輸送的靈力後,我現在的氣息和凡人無異。鳳凰神君說了,可以把我歸到高辛國人的隊伍裏,所以不用練舞。小月,你還是去練舞吧,就當給花薛一個麵子。”
“花薛的麵子我為什麽要給?她害得姐姐還不夠慘嗎?”螢月快人快語。
雲渦心頭巨震,目光瞬間變得淩厲。螢月自知失言,一臉羞紅地低下頭。
“螢月,量劫在即,我不希望你再說出這樣的話。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是團結一心,知道嗎?”雲渦道。
螢月嘟起嘴巴,十分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白旭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拉了螢月的手,道:“螢月,你就去練練舞殺吧。我……我也好久沒有看到你跳舞了。”
他臉色潮紅,看著螢月的目光裏有深情,有溫柔,有期待。
“去吧,舞殺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要步調一致。”雲渦勸道。螢月這才抬起頭:“不給花薛麵子,也不能不給你們麵子。既然你們都這樣說了,那本姑娘就去練練!”
三人一同去往前院。前院裏栽種了各式各樣的花卉植物,最近幾天開了牡丹,還是最珍貴的十八學士。隨眼望去,就能看到那粉中帶嫩,國色天香的豔色。
雲渦甫一抵達,就看到眾仙徒已經附在各自的殼身裏,群舞的動作整齊劃一。加上那些殼身個個都是絕色女子,在花海中輕歌曼舞,一眼望去,簡直是一種無上的享受。
花薛看到白旭和螢月,道:“你們既然來了,就趕快歸隊!”
“是。”螢月匆匆走到隊伍裏。
白旭跟上去,推了螢月一把,讓她站到另一個列隊裏。螢月一個不小心,差點將身後的女子撞倒。她忙歉意地道:“對不住,對不住,沒事吧?”
那女子躲躲閃閃,不敢看螢月。
雲渦眯了眯眼睛,認出那躲閃的女子正是林居意的殼身。林居意對螢月有愛慕之心,定是不願意讓螢月發現自己附身在女子身上的事實。
難道,螢月來的這幾天,還不知道這些殼身的皮下之人都是仙徒?
雲渦心念微動,正想上前和螢月解釋一下,忽然聽到白旭道:“小月,你不必這樣客氣,她是咱們的舊相識!”
“可我第一次見她,不認識呀!”螢月好奇地盯著那北冥女子看。
白旭上前,趁林居意恍惚之時,一把將他的真身從那女子身體裏拉了出來。林居意狼狽地坐倒在地上,低著頭不敢看螢月。螢月大吃一驚,辨認後遲疑地道:“林……哥哥?”
“小月,這是鳳凰殿下的策略。隻有附身在這些北冥女子身上,共赴北冥,才不會讓蛇魔族生疑心。”雲渦上前解釋道。
螢月恍若未聞,仍然處於震驚之中:“你居然附身在女子身上?”
她猛然想起了什麽,掃視了眾人一眼:“你們都是和林哥哥一樣的仙徒,附身在北冥女子身上,是嗎?”
“是啊,小月,你還不知道嗎?”白旭笑道,“你的林哥哥,跳起女子的舞蹈可俊了。那身段舞姿,不比女子差!”
白旭明褒實貶,林居意頓時麵紅耳赤,爭辯道:“這是策略,策略!我是不樂意附身在女子身上的!”
螢月勉強一笑,卻下意識地摸了摸胳膊,明顯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林居意羞憤難當,甩出一道弧光。弧光所及之處,仙徒們紛紛飛出三四步之外。接著,林居意衝出了宮苑。
宮苑中氣氛頓時尷尬萬分。雲渦氣得將白旭拎到一旁,斥責道:“你知不知道,當初鳳凰神君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多少仙徒反對?蓐收和青龍殿下曉之以理,才讓他們接受這個辦法,現在你反而挑起事端!”
白旭也知道自己闖了禍,慚愧道:“姐姐,我再也不了,你就原諒我這次吧。”
“我不原諒你,你自己去和林兄弟道歉。”
白旭眨巴了兩下眼睛:“姐姐,你都不知道林居意對螢月的那個曖昧樣子……我不肯!”
雲渦正想說什麽,忽然聽到仙徒隊伍裏傳來一陣**。她快步走過去,看到有人正扶起一名跌倒的少女,道:“這個沒被附身,結結實實受了林居意的一道啊!”
雲渦定睛一看,那名少女正是自己的殼身!
因為跌倒在地,那名少女微微彎腰,拍去了衣裙上的泥土。雲渦暗自吃驚,因為起初這名少女因為魂魄受損,隻能算是個活死人。如今雲渦沒有附身上去,那名少女居然也能夠笨拙地抬腿舉臂,做一些簡單的動作!
花薛看到雲渦一臉驚詫,得意地道:“不敢相信吧?這樣一個人,以前還根段木頭似的,現在都快成正常人了!”
“怎麽做到的?”
“是鳳凰神君修補了她的魂魄,現在她有一些知覺了。”
“魂魄修補術?”
“不錯!上天入地,還有幾個人能做?哦對了,雲渦,你的元神也是我師父拚起來的!”花薛回答,“這個殼身雖然恢複了一些意識,但要修習舞殺這種高級的攻擊性仙術可不行,雲渦,到時候你還是要附身在你的殼身上的。”
雲渦沒吭聲,不想和她多做爭執。
花薛見她神情溫順,忍不住得寸進尺:“我師父鳳凰神君就是天下無雙,整個天界沒有什麽神君能夠配得上她!她親自為北冥仙族修好元神,對北冥有大恩大德,也是北冥三生有幸。景宸應該做我師父身邊的一名神侍,才能報答鳳凰神君!”
雲渦皺了皺眉頭。
花薛尤沒察覺,繼續道:“讓你們北冥仙族成為我鬼仙麾下,你們居然還不同意,真是不知好歹。”
雲渦頓時心生一股怒氣,冷冷地道:“謝謝鳳凰神君和花薛殿下的美意。不過要說加入鬼仙,我替師兄回答一句吧——花薛殿下,不是所有仙族都巴著去當奴才,你這番抬舉還是省省吧!”
“你,你什麽意思!”花薛也怒了。
“字麵意思。”
花薛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道:“雲渦,你恃寵而驕,算準了是蓐收殿下眼前的紅人,所以當眾駁斥我?”
雲渦上前一步,緊緊盯著她:“和蓐收殿下無關!”
“好一個無關!”花絮怒道,“既然如此,你敢和我比一場嗎?事先說好,輸了可不要找蓐收哭!”
“比就比!”雲渦問,“輸了的人要怎樣?”
“輸的人跪下道歉!”
“一言為定!”
螢月和白旭立即大驚失色,勸阻道:“姐姐!”
“你們不用勸阻了,我和花薛殿下積怨已久,必有一戰!”雲渦睨著花薛道。她看到花薛的臉色白了白,似乎對她突如其來的強硬頗為意外。
“說吧,怎麽比?”雲渦一隻手已經按在了傲來劍上。
花薛恨聲道:“靈殺!”
她眼風淩厲,徐徐掃過後方:“練了這麽多天的舞殺,就當是給你們做個消遣。”
靈殺,就是比武的兩者都不用任何武器和仙力,而是用體內靈氣化為力道進行攻擊。因為修仙的第一層基礎就是修靈丹,所以這也是修仙基礎的比試。
雖說隻是基礎的比試,但因為每個人天生的根基、天賦不同,所以很多時候不用比試,一眼就能分出高低。
果然螢月急道:“姐姐,你不能答應,她這是擺明了欺負人呢!”
白旭道:“是啊,她天生就是玄女,而姐姐你此生是個人參精,上一世是妖仙,論根基怎麽都比不過她的。”
仙徒們也低聲議論:“比靈殺,這可跟後天修煉沒有關係啊!”
“對,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靈殺比試中的高低了。”
麵對這些質疑的聲音,雲渦卻欣然應允:“好,就比靈殺!”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花薛公然羞辱景宸的人格,居然要他做鳳凰的裙下之臣,孰可忍孰不可忍!
白旭和螢月還想說什麽,雲渦出言製止道:“我心已決,你們就不要多說了。”
“是。”白旭和螢月暗暗捏了一把汗。
仙徒們紛紛退到十步開外,將那片開得正豔的花海留給雲渦和花薛。花薛立在牡丹叢中,笑容冷豔:“雲渦,你現在身受內傷,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隻要給我跪下,我們的比試就算結束了。”
雲渦淡淡一笑:“廢話太多,可不像你花薛殿下的風格。出手吧!”
“你,找死!”花薛眸中戾氣乍現,淩厲出手,數條閃電般的靈力從掌心飛出,向雲渦衝去!
她出招之前毫無預警,明顯是要攻其不備。雲渦了解花薛為人,早有防備,飛身躲過這幾根靈力的攻擊,兩手往上一抬,召喚出體內三成靈力,化為一道金劍向花薛擊去。
花薛麵色冷冽,劈手斬斷了那柄金劍。劍身瞬間化為齏粉,四散在空氣中。
“雲渦,你能耐不怎麽樣嘛!”花薛出言譏諷。
雲渦心頭巨震,猛然明白了靈殺的規則。
她本以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以前也隻是觀摩別的仙徒進行靈殺,並未親身嚐試。如今,雲渦猛然悟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靈殺比得不是強和弱,也不是快和慢,而是多和少!
花薛一出手便是幾道靈力殺,自己將三成靈力凝聚成一柄金劍,自然是失策了!
雲渦忙鎮定下來,再次喚醒體內靈力。這次,她掄臂一揮,幻化出數道金劍,峙在半空,劍氣逼人!
花薛倒是沒有立即進攻,而是布下陣勢,身形如厲影襲擊而來!她大喝一聲:“破!”
白旭和螢月幾乎同時大叫起來:“姐姐!”
雲渦來不及反應,便看到那些金劍全部碎裂成齏粉。這是花薛的策略,她要先削自己的銳氣,然後再一舉斬殺!
“你輸了,雲渦。”花薛得意洋洋。
雲渦啞然失笑:“我沒有輸。”
“麵對我十成靈力的攻擊,難道你以為還能贏嗎?”花薛麵上狠厲,兩手在空中不斷翻轉,數十道可怖的黑色流光從掌心逸出!
雲渦微微一笑:“你怎麽就知道,我的五成比不過你的十成靈力?”
“不可能!”
雲渦伸展兩臂,猛然往上一抬:“不可能的事,太多了!”
雲渦話音落地,眾人隻覺得空氣微微震動,眼前景象居然開始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清明長天上忽然蒙上了一層輕紗,變得朦朧迷蒙。螢月揉了揉眼睛,再看,赫然心驚。
其他仙徒也都麵露驚訝,連聲道:“怎麽會這樣!”
“驅使花粉,表麵上看著簡單,但是因為花粉數量太多,需要強大的內力,一般上仙都不會輕易使用這種。”
花薛情知不妙,定睛望去,隻見那層突然出現的朦朧並非輕紗,而是鋪天蓋地的花粉!
“你、你居然把花粉喚了出來?”花薛慌亂中去揪身旁的牡丹花,妄圖也喚出花粉。
雲渦冷道:“花薛,你心裏很清楚,你不行!”
說著,她將兩手靠攏,呈現一個捧花狀,然後向頭頂上方漫天花粉擊去!隻見一股靈力湧向花粉,瞬間,那些花粉吸收了靈力,變成了無數個六棱靈力鏢!
靈殺比的就是多和少。雲渦以眾多花粉為媒介,讓花粉依托自己的靈力,很顯然,花薛輸了。
“你竟然,竟然能……”花薛渾身顫抖,終究沒有說什麽。她原本纏繞著靈力的手臂,漸漸熄滅了。
她認輸了!
雲渦眯了眯眼睛,將漫天飛舞的靈力收起。於是,那些花粉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惹得好幾個仙徒打起了噴嚏。
“好香,好甜啊……”眾仙徒紛紛議論。
白旭和螢月嚷道:“花薛大人,按照規則,輸掉的人要跪下道歉!眾目睽睽的,你可不要耍賴。”
花薛咬緊牙關,膝蓋彎了彎,卻還是沒有跪下來。
雲渦隻是站在那裏,不言不語。按照她以前的性格,她必定會放花薛一馬的。但是如今花薛冒犯的是景宸,她不能放過花薛!
果然,花薛麵露難色,看著雲渦的目光也多了幾分祈求。雲渦卻一臉冷漠,直勾勾地盯著她。
“你,你欺人太甚……”花薛見雲渦居然沒鬆口,氣不打一處來。
雲渦聞言,浮上一抹笑容:“花薛大人,您是尊貴神族,我不過是一介妖仙,哪裏夠得上欺負你?”
“對啊!花薛大人,雖說讓神族對仙族下跪是不敬,但這是在靈殺比試之前就決定的,你不能說雲渦欺負你。”仙徒們也在議論紛紛。這些天來,花薛對他們頤指氣使,百般折磨,仙徒們早就忍不下這口氣了。
花薛麵如死灰,終於咬牙,一邊往地上跪倒,一邊道:“我道歉……是我出言不遜,對不起景宸……”
話音未落,旁邊忽然飄來一道青色身影,如竹葉過風般飛向花薛,一把將她扶了起來。花薛怔然無語,被那人一把推到身後。她站穩後舉目望去,發現那人居然是景宸。
景宸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便回身擋在花薛麵前。
“雲渦,不得無禮!”景宸濃眉蹙起,目光如炬,“花薛大人是神族,你怎麽能真的讓她跪下道歉?”
螢月恨極,脫口而出:“景宸師兄,是花薛出言羞辱了你,雲渦姐姐才……”
“小月,別說了。”雲渦阻止。
白旭也氣不過,低聲道:“姐姐,我去和景宸師兄說清楚,他不能這樣誤會你!”
雲渦無奈,正要說什麽,眼角卻忽然瞥見那抹青色陡然靠近。她抬起頭,看到景宸麵無表情地道:“雲渦,你跟我來,我有話對你說。”
說完,景宸便大步往宮苑外走去。
雲渦用眼神製止螢月和白旭,忙提步跟了上去。她追上景宸,急聲道:“師兄,花薛太過分,我是不得已而為之。”
景宸猛然停住,沉聲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是想問,你是怎麽會操縱花粉的?師父明明沒有教過這個!”
雲渦一呆,茫然低下頭看著手掌心。掌心裏盈盈閃閃,還殘留著些許花粉。怎麽,師父竟然沒教過麽?
“我不知道,剛才悟到靈殺的取勝規則後,我就很自然地用了這個招數!我以前失去過部分記憶,還以為這是師父教過的呢!”
景宸微微歎氣:“你還記得泥魚鎮嗎?”
雲渦心頭猛沉:“記得。”
“這是桃花靈魔,也就是風七月的路數。”景宸的臉色更加陰鬱,“他會操縱花粉,你忘了嗎?”
雲渦渾身猶如墜入九天冰窟,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心頭。她顫聲道:“莫非、莫非……”
“風七月把一部分功法給了你。”景宸道。
“不,不可能,我沒有任何感覺!”雲渦爭辯道,“風七月不會這樣做的,我相信他。”
景宸看了她一眼:“我也相信風七月不會傷害你。但是雲渦,你記住,從今往後你要小心謹慎,不要讓任何人看出破綻!不然讓人看出你會魔尊的功法,可是說不清了。”
雲渦往前湊了湊,低聲問:“風七月現在怎麽樣了?”
“他不見了。”景宸道,“原本是一尊存放在混沌獸腹內的木雕,結果今天早晨我去找他,他卻不見了!我來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
不見了?
雲渦詫異,尋思著各種可能。風七月剛複活的形態隻是一尊木雕,應該沒有那麽快化回魔尊本體,怎麽會消失了?
“總之,你以後不要輕易出手,哪怕是為了我出頭,明白嗎?”景宸的語氣一寸一寸地冷了下來。
雲渦抬頭,淡然道:“做不到。”
景宸眸光微動:“做不到?”
“隻要是關於你的事,我沒辦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都不能看低你,就算是蓐收也不行。”雲渦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
有那麽一瞬間,景宸一時衝動,將雲渦的手牽起。但他很快就甩了開去,悶悶地道:“夠了!”
雲渦不解。
景宸轉身走了兩步,回頭道:“我已經心如止水,你何必說這樣的話,讓我誤以為你還對我有情……雲渦,既然你已經選擇了蓐收,就不要再讓我對你有非分之想。你知道我的心思的,你知道!”
雲渦麵上微熱,知道他誤會了,忙道:“師兄,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這樣說,對於我來說更殘忍。”景宸扭頭就要離開。雲渦忙追上去:“師兄,是我說錯話了!你原諒我吧,我晚上給你做燜豆莢……”
景宸卻在此時突然止步。
雲渦一怔,順著景宸的目光往前方望去。隻見蓐收站在十步開外,一雙鳳眸笑意點點,笑意如冰霜覆光,透著股冷意!
“燜豆莢啊……”蓐收眯了眯眼睛,語氣裏包含著某種危險的意味,“你會做的菜還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