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數日,蘇泠陡然睜開雙眼,在陰虛中一行,她早已穩固了結丹初期的修為,而這兩月的修行令她隱隱有了突破的征兆。

蘇泠深吸了一口氣,榕樹葉被風吹拂沙沙作響,飽含靈氣的空氣繚繞在身周。

她緩緩站起身來,盯著這顆越發蔥蘢挺秀的榕樹。從她滴入第一滴靈泉後,這兩年多的時間,這顆榕樹仿佛脫胎換骨,早已不是以前那顆歪脖子大樹。

她尚不及深思,突然聽到柳氏驚喜的聲音在內院響起。

蘇泠立馬轉身,來到後院。

唐諾的房間敞開著,柳氏正站在門口,又驚又喜的看著裏麵。

蘇泠心口一跳,盯著柳氏一步步靠近,“娘,你怎麽了?”

“唐諾她醒了。”柳氏側頭看著自己的女兒,喜道。

聽過柳氏肯定的回答,蘇泠心中也喜不自勝,快步朝房中走進。

可是唐諾臉上毫無情緒,木木愣愣地盯著床罩頂,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蘇泠正要上前,柳氏卻一把拉住她,輕輕道:“她恐怕還想著家裏的事情,你好好跟她說說,娘先出去了。”

蘇泠點點頭,柳氏便端著盆子拉上房門出去了。

她一步步朝床邊靠近,腳步沒有故意放輕,在地上叩動,發出輕微的響聲,她知道唐諾能聽到,可是唐諾卻仍然沒有動彈。

心中微微歎氣,在床邊站定,輕輕地喊了她一聲,“諾諾……”

唐諾無神的眼睛緩緩轉動,落到蘇泠身上,淚水一瞬間積滿,繼而崩湧而出……

“姌兒,我爹,我娘……”唐諾在重傷之前,其實也已經知道自己全家遭如此災難恐怕難以存活。

蘇泠抿了抿唇,不知如何作答。

唐諾見到她的模樣,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淚水崩湧得越發厲害,原本哭不出來的聲音也一點點拔高,聲嘶力竭。

蘇泠輕拍著她的後背,不知道此刻要怎麽來安慰她,人生最大的痛莫過於親人一個個離自己而去。且她還在同一時間麵對,若是換做自己,恐怕此刻也不能自已。

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少時間,唐諾的聲音從無到有,又漸漸消失。仿佛累極了,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臉上、眼角還掛著淚水。蘇泠一直未曾說話,這種痛不是安慰兩句就可以化解的,必須得她自己去淌過去。

她輕輕地替唐諾擦拭了淚水,掖好被子,才出了房間。恰好看到林海從外麵進來。

見到蘇泠情緒不對,立馬問道:“姌兒,你沒事吧?”

蘇泠搖了搖頭,“沒事,是唐諾醒了。”

林海一瞬間呆怔,好半天才似鬆了口氣地回神,“好幾月了,終於醒了,我去看看……”

說完就要往前走,蘇泠卻伸手攔下他,“這會兒她已經睡了,晚點去看她吧。”

林海這才止步,見蘇泠神情仍舊不對,才猛然想起唐諾家裏的事情,一時間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

兩人站在那裏,各自思量著各自的事情,過了一陣,林海才收起沉重的心思,對蘇泠道:“掌門又讓我來催你,讓你快些去陰虛。”

上次她擅自回來後,便回門見過一次三清真人,她隱瞞了很多事情,隻說無法找到那片星域,三清真人便再三催促她回去,她卻推說家裏有事,一直未曾前行。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三清真人派林海來催促她。

點了點頭,她道:“我知道了,這邊的事情了結,我本也打算過去的。”

“掌門說拖延下去,擔心陰虛裂縫會消失。”林海把三清真人的話說完,才繼續說自己要說的話,“姌兒,諾諾已經醒來,這裏的事情有我看著,你快回陰虛去吧,掌門說那裏更適合修煉,要是錯過了機會,實在可惜。”

林海的好意,蘇泠很感激,她微微一笑,“嗯,我知道的,隻是我最近心神不寧,再等等看吧……”

心神不寧是一方麵,回來修行是另一方麵。

“我等諾諾再醒來,便回門裏一段時間,然後就啟程去陰虛。”

她和林海在外麵聊了一陣,唐諾便再次醒過來了,這一次她沒有再哭也沒有再鬧,可是整個人仿佛一夜間成熟了,沒有了以往的笑語歡顏,沒有了靈動的眼神,整個人就好像沉寂下來,靜靜地坐在那裏。

看到這樣的唐諾,林海和蘇泠都有些難受。

唐諾聽到動靜,抬頭看向兩人,臉上的悲色已經被完全掩藏起來,可是也不見強作歡笑,“你們來了……”

平靜的眼裏如一潭死水。

林海看了蘇泠一眼,擔憂地朝唐諾走近。

若是以往,唐諾的眼中肯定閃爍著耀目的神采,可是此時,即便是林海靠近,她也無動於衷。

蘇泠微歎口氣,對兩人說了句,“你們先聊,我出去一下,”

她故意把空間留出來,是想讓林海能夠喚回曾經的唐諾。

她關門出來,看著湛藍的天空,唐諾此時心中被傷痛仇恨蒙蔽,若林海能夠替她抹掉那些仇恨傷痛,興許整個人生還會明亮起來,若不然,唐諾恐怕會走上另外一條道路。

蘇泠剛走出內院,就見柳氏在院子裏清洗衣物,見到她,便道:“林海來了?”

蘇泠“嗯”了一聲,走過去,挽起袖子幫柳氏的忙,搓洗起來。

“唐諾呢?情況怎麽樣?”

蘇泠搖了搖頭,“醒過來哭了一場就睡了,再醒來就仿佛變了個人。”

柳氏把濕嗒嗒的手在圍腰上擦拭了一下,然後歎道:“家裏遭到這麽大的禍事,她又這麽年輕,難免一下接受不了,你是她的朋友,好好撮合一下林海和她,她現在心中苦,需要個知道冷暖的人替她分擔。”

“嗯,我知道的,”蘇泠低頭應了聲,繼續搓洗。

原本她不想介入他們的感情中,可是此時見到唐諾像個毫無生氣的木偶,她開始覺得柳氏的話是對的,她心裏的痛,即便是朋友也無法與她分擔。隻有愛情才能再次讓她鮮活起來。

與柳氏隨意聊著,衣服洗好後,攤開晾好,天色漸漸昏沉。

楚陽跟著鍾靈修煉了一日,精神飽滿地走出來。

柳氏下廚,蘇泠、鍾靈幫廚,待到日暮時分,家裏燈光亮起,一頓飯也已經上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