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散王爺麽麽噠

棄塵有時候想,學那麽多禪法佛經到底有用沒有,直至後來,受人白眼被人指點著看笑話時才懂,能自我救贖能饒過自己,才是真的得道。鴀璨璩曉身心俱疲,若不是與清益那段孽緣,相互扶持依偎著,哪能度過。背棄師門,一朝叛變,鮮血殺戮隨踵而至,卻不曾有過一絲悔意。

“棄塵,大師父後來罰你了沒有?別隻講一半啊,這事兒你可從來沒跟我提過,不乖哦。”清益剛在前廳吃飽喝足,摸著肚皮回來就躺上矮榻。

“你又沒問,怎麽一回來就懶成這樣,這都入夏了,去年備的玉石席子還沒鋪,你就躺那塌上,也不嫌熱?”棄塵好笑地看著他,懶貓一個。16525439

“你吃了麽?”清益也不挪窩,抖著腿問。17l1l。

“嗯,摘了你種的苦瓜拌了一小碟子又熬了小鍋米粥。”棄塵如實匯報,點滴的柴米油鹽,才是生活。

“就吃這個啊?真是,說讓你去吧你又不愛熱鬧。”清益稍喝了幾杯,覺得這菜下酒還不夠呢。

“解暑去火,夜裏不能多吃的。”棄塵停下動作,準備走到外間洗去手上麵粉。

塵那來塵來。“成,你全占理兒了。誒你幹嘛?沏茶?我來就好,你坐著繼續包那什麽東西。”清益將他按在椅子上,在架子邊磨蹭著。

棄塵好笑地提點:“想喝什麽呢,陰幹的花茶每一樣都在不同的瓷盒子裏,你開蓋子瞧瞧,能認得吧。苦丁葉子在高一點兒的細長白瓶裏,還有……”

“怎麽這麽麻煩,你平時弄的什麽啊。”清益揭了蓋子,嗅了嗅,清香撲麵而來。

“還是我來吧,你直著背坐,別老躺呐,小肚子都要出來了。”棄塵拍拍手,洗好後回來,泡了茶放在清益麵前的矮榻上。“今兒你回來的早,沒顧上,你喝的時候小心燙。”

“知道啦,嘁,現在還老管著我呢。你老老實實給我講,事兒多都忘了問了,喏,現在我問了,說吧。”清益支著腿,有賢惠媳婦兒服侍著,倆字,舒坦!

“師父他……沒罰。”棄塵握著擀麵杖,壓著麵片。

“不可能,就算他不罰,以你的性子肯定是自己領了去。”清益都快不記得那是幾年前的事了,中間亡命天涯,好在這個人在自己身邊。

“嗯。”棄塵含糊地應著,也沒反駁。

兩人再不言語,清益雖憨,但勝在對棄塵青梅竹馬的了解,曆經種種不說也能想到。清益抿了口茶,又吹了吹送到棄塵唇邊。“來,香著呢。”

“嗯。”棄塵順從地就勢含了口,剛吞下就被吻住了。

清益留戀地碾磨著,笑道:“口齒留香,真是好茶。”

“咱屋裏就是普通的,鳴皓那邊才是名貴的呢。你又不好清苦之味,這樣混著調不那麽澀口。”棄塵麻利地包著素齋餅,一個個胖嘟嘟地碼在圓簸箕裏晾著。

“是挺好的,你這病什麽的還差幾個啊,包完了讓廚房拿去蒸。咱散散步消消食,城郊苗圃子裏好些花開了,逛過去瞧瞧唄。”清益打了個嗬欠,這日子太清閑了,吃飽了睡睡好了又吃。

“嗯,一會兒就好了,你知道嗎?暮曉回來了。”棄塵麵帶著笑,唇上水光映的紛嫩。

“不是吧?回來了?這……這也太巧了吧。鳴皓知道了不?”清益果然很驚訝,不由搖頭失笑。

“是啊,就是巧了。鳴皓應是不知吧,暮曉在城南那家藥鋪子給人當學徒,也不知是來了幾多時了,正巧我去拿藥撞見,他隻拜托我瞞著鳴皓的。”棄塵快速捏完最後一個麵團,喚小侍來拿了出去。

“瞞著鳴皓?哦,那暮曉也是不知鳴皓才去了他那兒吧,這也真是造孽啊,多大點事兒,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拉倒,幹嘛這麽苦著啊。哎呦,咱們看了都替他們著急。”清益幫著一起拾掇著桌案上雜物,撇嘴表示不理解。

“心裏的結沒有解開吧,算了你是大笨蛋,向來心都比別人大一些,怎麽會懂。這事兒還得他們自己懈,別人幫不了的。”棄塵在這點上與暮曉有互通之處,旁人總是戳不到那保護起來的內裏,而自己雖與他問題不盡相同,但也是有跨不過去的坎兒,比如離開養育自己十多年的師父,頂著世人嘲笑怒罵,因破色戒六根不淨,還俗。

“好了,過去的事就別想了,現在就過咱們的小日子,其他的都是個屁,放完就沒了。”清益大大咧咧地去揉棄塵頭頂,不正經的笑有些礙眼。

“怎麽好話從你嘴裏出來都那麽……呃,用辰維的話就是,欠揍。”快兩年了,棄塵頭發長出來一些,能在頭頂盤成少年圓髻,起初晚知還擔心一直不長了,給出主意說要塗點生薑,棄塵笑著推拒,順其自然吧。

“別跟那些痞子學壞了啊,我棄塵特別的超凡脫俗,是不受汙泥染著的白蓮花,哈哈哈。”清益誇著誇著,自己都把不住了,扶著桌角笑開了。

“笑吧笑吧,你就會奚落我,那哪是誇呀,哼。”棄塵手背試著那紫砂茶壺裏猶帶熱氣,溫熱正好,就著清益的杯子,站著喝了幾口。

“不過說實在的,兩年了,暮曉怎麽樣我不清楚,但鳴皓……是真惦記著他呢?”清益咂著嘴,一臉的不信。

“不知道呢,反正也沒聽他提。不過也多虧了他常去李將軍那裏,在封地與朝廷兩邊斡旋,讓咱們能過的安生。”棄塵放好茶杯,垂著手過來。

“嘁,那都是大哥的功勞。誒不對,你怎麽就不說我點的好呢。是不是跟了我這麽些年,感情也淡了啊。”清益拉開門,帶著些許暑氣的風吹來,半邊天還紅彤彤的。

“沒有。”棄塵自然地去牽他的手,暖烘烘的沁了熱汗。

“什麽沒有,重振夫綱了啊。”清益受用地捏著軟軟的手,往院外走去。

“你的好我都記心裏呢,你每天都要這麽肉麻一回的麽?”棄塵麵上發紅,快步往前。

“什麽一回啊,隻一回麽?棄塵,你拍著良心說,早晨那會兒,是誰肉麻了。”清益用力拽住,拉到身邊來,俯下身子小聲道。“是誰哭的快憋不來氣了,還叫我施主呢。”

“……”對於無賴,不能縱容但也不能反駁,因為……出家人不打誑語。

“施主……啊,別來了,哈哈哈!”清益本想細著嗓子學上一下子的,還是功力不深厚,自己樂的合不攏嘴。

“……”棄塵黑著臉不語,自己喚他二十幾年的清益,這家夥非要在床笫間鬧,逼自己叫他施主,力氣大的跟頭牛一樣,恨不得頂翻自己。

“生氣了?這樣就生氣了?”清益見棄塵悶著,不答腔。

“嗯。”棄塵好心地應了他,不跟他計較。

“別啊,你也說我啊,你說我我就不生氣。我不叫你寶貝兒嘛,呃,是挺……咳咳,咱走吧。”清益想了想,麵皮還是薄了些,抖著肩膀果然是肉麻!

“笨蛋。”棄塵輕聲偷笑。

“喂,威瀾你幹嘛啊,站別人家院門口?是不是偷聽我們說悄悄話?”剛出了小院,就見威瀾一身黑衣立著。

“沒興趣。”威瀾掃了眼就接著保持抬頭看天的姿勢,有些緊張。

“看什麽呢,有什麽好看的。”清益也好奇地跟著抬頭,朵朵雲拚成不知名的形狀,不像是下雨的陣勢啊。

“認識金山珍珠麽?”威瀾盯了會兒,收回目光。

“那啥玩意兒?”珍珠?又不是娘們,要那幹嘛?還金山呢。

“一種鳥。”棄塵接話,指著棵樹。“前幾天在這樹下我看見了一隻,是有什麽用麽?”

“哦,沒什麽。”威瀾從身後端出一堆草,無奈道。“薇兒也看見了,和她一起做了這個鳥窩,讓我送過來。”

“噗。”清益絲毫沒給麵子,笑出聲。

“那就隨便放到哪個樹杈上都行,不用專門去逮它的。”棄塵嘴角彎彎,好心地提點。

“呃……好。”威瀾立時竄起,穩穩地將那窩放好,神色尷尬。

“誒威瀾,我說你總跟著那傻姑娘,是不是也變成傻子了,那鳥能不知道……”清益兀自地大笑,忽然感受到冰冷的視線,不由噤聲。

“叫什麽?”冷!好在沒有殺氣。

“四哥!”清益麻溜改口。

“不是,嗯?”強大的氣息壓了過來,好漢饒命!

“四嫂……”就你武功高,成了吧!

“哼。”威瀾一甩袖子,閃身掠過。

“嘁,不還沒成親呢嗎,不抓緊點,都多大的人了。”清益嘟囔著,撇嘴。

“不能誰都跟你一樣無賴吧,那麽直接。”棄塵上趕著去拆自家相公的台,非常不配合。

“跟你我就是特別隨便的,想到什麽就直接說了,不費那麽些繞彎心思。比如現在。”清益低頭看那永遠都把自己一顆心填滿的容顏,微笑著。

“現在?什麽哦?”

“愛你。”

“呃。”

“就是愛你愛你啊,你有沒有認真在聽?”

“有啦。”

“那我愛你。”

“還去不去看花?”

“我愛你。”

“我……我也愛你啊。”

“大聲點,沒聽見。”

“不說了。”

“哈哈哈,你說了,你說你也愛我,哈哈哈心裏好滿足!走,小和尚跟著爺遛彎看花嘍。”

“笨蛋。”

“……”

時光從未停駐,一高一矮的倆人從兒時走到百年,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