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年前。

丹霞山。

明明是個良辰吉日,卻也不知道哪路的水君竟是忽然布了雨,淅淅瀝瀝的雨滴敲打在窗台上,好似奏著一曲輕快的音律。而整個鳳族卻絲毫不為這擾人的雨所動搖,皆是歡喜的準備著自家帝姬的婚事。便是今日,鳳族的帝姬白薇要與青丘的帝君蘇葉成親了。

白薇難得的不發一言乖乖的端坐在梳妝台前,任由幾個心靈手巧的小仙娥將她的長發盤起,然後換上那鳳族為她趕製了四百多年的嫁衣。紅色如火,豔麗而美好,而嫁衣裳的花紋卻是白薇耐著性子一筆一筆描繪出來,又一針一針繡出來的鳳凰花,

看著梳妝鏡中的自己白薇下意識的勾了勾唇,露出一個傾城的笑意來。

旁邊的小仙娥見狀打趣道:“帝姬要是對帝君這麽一笑啊,保管帝君被你迷的暈頭轉向。”

白薇聞言眨了眨眼睛,狀似純良的攤了攤手開口道:“我都對他笑了無數次了也沒見他暈過,倒是他一笑我有些暈。”

許是因為白薇的表情太過無辜,所以眾仙娥頓時都笑開了花,紛紛揚言道:“帝姬,你這樣子可不行,哪有見到自家夫君先暈了的,再怎麽也得堅持半把個時辰啊。”

一句話落眾人又是一陣哄笑,許是想起了前些時間天界盛傳的一個笑話,便是說久未出門的蘇葉接了天君的帖子去那九重天上赴宴,卻不想那給蘇葉斟酒的小仙娥恰好看到蘇葉笑了笑,於是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再也沒有爬起來。

所以眾人形容蘇葉風姿時,總會用一句“今天你暈了嗎”來作為開端。

“這到底是哪路星君在布雨,也不看看日子。”小仙娥輕聲抱怨道,手上卻是不停,不過一會會的時間便給白薇描了一彎秀氣的眉。

成親之日下雨確實不討吉祥,所以這小仙娥話一出,眾人便“呸呸呸”的嫌晦氣,甚至有個小仙娥還拿胭脂盒丟了丟她,倒是白薇豁達的笑著道:“雨潤萬物,是個好兆頭。”

幾人還在說說笑笑之時,便聽得鳳族帝後的笑聲傳了過來,過了一會才見兩個小仙娥恭敬地推開了房門,而鳳族帝後便一臉喜氣的走到了白薇麵前:“薇薇,吉時都還沒到,蘇葉便又托了人給你送了禮物。”

帝後說完便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個精致的盒子交到了白薇手中,白薇心裏一甜,連帶著笑意都多了幾分,嘴上卻依舊不依不饒道:“真是的,有什麽東西非要現在給我,我就勉強看看吧。”

“帝姬又害羞了。”

白薇也不反駁,隻是小心翼翼的將紅木的盒子打了開來,入眼的便是一隻漂亮的白玉鐲子,通體白淨,散發著瑩潤的光芒。白薇伸手摸了摸鐲子,隨即輕笑一聲道:“我不過隨口誇了一次這玉石,卻不想他竟是還記得,甚至還做成了鐲子,真是的。”

微微嬌嗔的語氣,顯示著白薇現在心情十分愉快,見白薇美滋滋的將鐲子套在了左腕後,帝後這才含笑的開口道:“喲,這誰家的女兒人都還沒有嫁過去,心就先飛過了。”

“阿娘你取笑我。”

“我就你這麽個寶貝女兒,不取笑你取笑誰去?”帝後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攤了攤手開口道,見白薇一副佯怒的模樣,帝後這才哄道:“好,好,不取笑你。”

說完,帝後卻是忽然歎了一口氣:“薇薇,你嫁去青丘後這性子一定要收斂收斂,畢竟不是自己家,難免會吃點虧。但是,薇薇你要記得這裏永遠是你的家,不管發生什麽你都是阿娘唯一的寶貝女兒。”

一句話話說的白薇很是傷感,眼看著眼淚就要流了下來,白薇慌忙低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站起身來抱住了鳳族帝後道:“阿娘。”

叫完以後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白薇隻能收緊了自己的手,撒嬌似的蹭了蹭自家阿娘,一如小時候一般。

“帝姬,吉時快到了。”一旁的小仙娥提醒道,帝後這才收起了傷感的情緒將白薇按回了座位上,然後親自為白薇蓋上了紅蓋頭。

隨著門外的仙使高喊了一聲“吉時到”,震耳的鞭炮聲便響了起來,好不喜氣。

可是就在這時,白宣卻形色匆匆的推開了房門,二話不說便是將屋裏所有的仙娥趕可出去,然後也不顧帝後的嗬斥,便麵色極為難看的走到了白薇麵前道:“薇薇,別嫁了!”

“宣兒,你在胡說些什麽?”白薇還沒開口說話,帝後便搶先開了口,豔麗的麵上滿是不悅。

哪裏知曉白宣根本就不看她一眼,隻是語氣焦急而懇切的再次開口道:“薇薇,蘇葉那種人根本配不上你,他……他居然……”

白薇隻覺得自己心裏一頓,說不清的到底是什麽情緒,隻是覺得頭腦裏一片空白,有些思考不過來,隻能呆呆的望著白宣道:“哥,你什麽意思啊?我不明白,蘇葉他怎麽了嗎?”

一聽到白薇這麽問,白宣的麵色就更加難看了,幾乎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怎麽了?我倒也想問問他怎麽了,明明該是迎娶新娘的吉時,可是哪裏看得見青丘的半個人影?嗬,也對,怎麽可能看得見,你那未來夫婿現在正率兵攻打天界呢!”

一句話落,滿室寂靜。

沒有人看得清白薇蓋頭下的表情,可是卻依稀看到了她顫抖的雙肩,帝後第一個反應過來,但見她極為不相信的搖了搖頭道:“宣兒,話可不能亂說,蘇葉不像是那樣的孩子。”

“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麽?”白宣氣急,俊逸的麵上表情都有些扭曲了,他的一雙手緊緊握成拳頭,越握越緊,仿佛隻有這樣他才有說出接下來的話的勇氣:“他要娶薇薇不過是障眼法罷了,表麵上是做婚禮的籌備,可實際上……這種人,像他這種人不要也罷!”

不要也罷。

可是要如何才能不要也罷?心這種東西交出去了又該怎麽收回來?說的那般容易,可是她要如何才能做到?

五萬年來自己真心喜歡上的一個人,那個人卻隻是將她當做工具利用麽?表麵上看起來華麗盛大的婚宴,誰知道掀起來後卻是如此殘酷和血淋淋。

白薇久久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撫摸著自己左手腕上的那玉鐲,蘇葉送給她的玉鐲。他若是真沒心又何必苦苦費了那麽多勁為她做這樣的東西,可是若他真的有心又為何連句解釋和抱歉都不曾說給她聽?

白薇靜了很久,久到帝後都有些不忍之時,白薇這才輕聲的開口道:“我不信,你們說的我都不信,我要去找他。”

“你瘋啦,你去找他作甚?”

“我很冷靜。我隻是想要問個清楚,若他沒有負我,我便同他走,若他負了我,我便還有一筆賬要和他好好清算清算。”白薇說的很慢,聲音沒有絲毫起伏,不悲不喜,卻莫名的讓人感到心疼。

“你知不知道他現在殺了多少天兵?你是想去送死嗎?就算他對你還存了一份情誼,但是在他對天界發起叛變後,你們之間再斷無可能了。”

“天界又如何,叛變又如何,這些我不懂,也不想考慮,但是我和他之間到底如何卻是我唯一在乎的。哥,抱歉,原諒我任性一次吧,我想……再見見他。”

白宣冷著臉不說話,倒是帝後斬釘截鐵的開口道:“不許去!”

“阿娘!”

“你要是去了,就別再叫我娘了。”

“……”白薇無奈的低著頭,看著自己左手腕上的玉鐲,白薇的心裏越加的浮躁起來,一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的便是一臉笑意的蘇葉,那樣的蘇葉怎麽會這樣利用她?

就在三人各自堅持之時,鳳族帝君便沉著臉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天君座下的仙使蘭林,但見那蘭林也不多客套,隻是指了指一襲嫁衣坐在床邊的白薇道:“鳳族帝姬,天君有請,還請帝姬和我上九重天一趟。”

此話一落,鳳族便第一個開口問道:“敢問天君傳喚小女究竟所為何事啊?”

雖然心裏隱隱約約有了答案,但對上那蘭林似笑非笑的笑容後,帝後幾人心裏都是一沉,便聽得那蘭林開口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總之還是請帝姬和我走一趟吧。”

“這……”帝後還要推脫,卻不想白薇卻是忽然站起了身來。

但見她一把扯掉了自己的紅蓋頭後,這才麵無表情的開口應道:“好,我跟你去。”

“帝姬果然是聰明人。”蘭林半真半假的讚歎了一聲,說完便同白薇一起去了九重天,留下一屋神色擔憂的人。

“薇薇!”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明明什麽都好好的,怎麽忽然就……薇薇,薇薇怎麽受得了。”帝後一想到白薇剛才那空洞到沒有任何情緒的麵容,心裏就一陣生疼。

帝君見狀隻能歎了一口氣,然後默默的拍了拍自家夫人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