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心安憑著記憶,撥出了那個電話號碼。
嘟,嘟,嘟,手機呼叫聲在夜裏顯得格外響亮,每嘟一聲,何心安的心就跟著猛跳一下。有一種要和魔鬼做交易的犯罪感。
終於電話接通了,半夜1點26分,“你姐姐有沒有教過你,半夜給別人打電話很不禮貌。”
電話那邊傳來慕楚詩懶兮兮的聲音,連帶著一個哈欠,“不過你竟然記住了我的電話號碼,我原諒你了。主動找我,是想我了嗎?”
何心安翻了一個大白眼,慕楚詩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自大。
“我想問你,文創培訓前兩天還了中良銀行1000萬,你知道麽?”
“你大晚上和我聊工作,怪不得你一直嫁不出去!”
“誒!”
“對啦,文創培訓還了中良銀行,你姐是個狠角色。動作幹淨利落,不留痕跡。”
雖然之前和何如意通電話時已經知道何如意用了非常手段,但此時聽慕楚詩講出來,又是另外一番感覺。
是慕楚詩幫何如意的嗎?
一絲難以覺察的異樣心情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就好像小時候放學回家,發現餐桌上有一塊何心安最喜歡吃的巧克力蛋糕,以為是媽媽買給自己的,卻沒想到,是獎勵何如意又考了年級第一。
這樣的場景發生過一次又一次。
失落。
何心安假裝忽視情緒的起伏接著問,“文創培訓是真的山窮水盡,還是故意哭窮,耍無賴?”
“文創培訓的法人目前在新加坡,為了防止債主追上門,住在安保條件非常良好的五星級酒店。就像馬路邊經常聽到的:東江皮革廠倒閉了,老板帶著小姨子跑路了。盡情發揮你的想象力。”
原來是這樣。
根本不是銀行要逼死文創培訓,是文創培訓自斷後路,卷錢逃跑。
正義的天平在何心安的心中偏向孫靜這邊,即使用一些無法見光的非常手段,也要給孫靜一個清白。
“你能不能教我催收。”
“可以啊,我隻教我的女人,你要學麽?”
慕楚詩的聲音裏總是帶著三分調侃,三分逗引。
慕楚詩也是這樣問何如意的麽?何如意答應他了吧?
但是何心安沒有問,她出奇的冷靜,“時間,地點,見麵交易,一次支付。我有兩個條件,第一,文創培訓必須要還大華銀行的錢,第二,不能讓文創培訓抓住大華銀行催收的把柄。”
“成交。”
掛了電話,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睡意全無。走到窗戶邊,看著窗外皎潔月色,內心波瀾起伏,似有海嘯要奔湧而出。
欠他的,總是要還給他。
畢竟中學時,慕楚詩塞給她的那張情書,是她故意沒有收好,是她故意被母親發現的。她也說不清當時到底懷著怎樣的心情。
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母親竟然逼得慕楚詩轉學了。從此之後,了無音訊。
何如意一定是喜歡慕楚詩的。
不然不會在在情書翻車之前,何如意對何心安是針尖對麥芒,在情書翻車之後,何如意對何心安是恨之入骨,又視之為無物。直到和姐夫的戀情穩定下來,結婚生子,姐妹的關係才漸漸緩和。
不多久,何心安又收到了慕楚詩的信息,“現在交易,清遠小區,4號樓2307。”
何心安拿著手機當場石化。這個男人,當真是個性欲旺盛的禽獸麽!
啊!
嗯!
誒!
臥槽!
何心安在心裏嚎叫了一番,換了衣服出門。
一路上都在想自己這不是送羊入虎口麽!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好幾次都想掉頭回家,但是卻在潛意識的驅使下,站在了慕楚詩家門口。
叮咚。
門開了,室內如春天般的暖氣湧出,何心安瞬間覺得幹熱。連帶著麵部的皮膚有點點瘙癢,口唇幹燥。
慕楚詩**上半身,8塊腹肌整齊的排列,雖然瘦,但很結實。下半身穿了一條到膝蓋的短褲。
笑的邪氣又魅惑,一邊嘴角揚起,露出尖銳的小虎牙。
何心安左手摳著右手的手心,讓自己顯得不怯場。剛才上了頭的勇氣頓時不知去了那裏。
“你化妝了。絳紫色的口紅很襯你。”
何心安覺得自己臉頰燒燒的,臨出門前,她化了淡妝,鬼使神差,擦了最喜歡的口紅。
她這是,本著銀行業的服務精神,客戶至上,客戶滿意。
“進來坐。”
何心安跟在慕楚詩身後進了客廳,脫下呢子大衣,露出裏麵的裸粉色緊身長裙,襯得何心安像一隻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
慕楚詩滿含情趣地看著何心安,“你今晚,很漂亮。”
誰都喜歡被誇讚,何心安的嘴角揚了揚,真的麽?比何如意還漂亮麽?
但是她沒有問。在成長過程中,她早已學會了不要去和何如意做比較,不然隻會自取其辱。她學會了做自己,並且樂在其中。但是慕楚詩的出現,似乎又勾起了她心底的叛逆和渴望。
慕楚詩靠近何心安,他比她高出一個頭,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何心安有些緊張,幾近簌簌顫抖,她以為他要吻下來,一種壓迫性的,令人窒息的心跳。在反抗與不反抗之間拚命掙紮。閉上了眼睛。耳朵裏聽到的都是自己重重的喘息聲。
慕楚詩的指尖滑過何心安的臉頰,滑到她的唇邊。慕楚詩看著何心安的胸脯一起一伏,她像是把自己祭獻出來的羊羔。
撲哧,慕楚詩笑了出來,轉身回了臥室。
何心安聽見笑聲,睜開眼睛,見慕楚詩從臥室出來,已經穿好了衣服。她疑惑地看著慕楚詩。
“交易欠著,先做正事。”
何心安的一顆心放了下來,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以及,淡淡的,淡淡的,失落感。
“走啊,帶你去摸一摸敵人的情況。”慕楚詩穿上羽絨服,拿了車鑰匙。突然伸手拉過何心安,把他拽進懷裏,在額頭輕輕吻了一下,“烙個印,以後你是我的女人了,記住了。”
何心安被吻懵了,以後?多久以後?總不能是這一生吧?
“不是一夜肉償麽?我以後還要嫁人的!”
慕楚詩回頭嚇唬道,“你欠我的還清之前不準嫁人。”
啊,反正一時半刻也沒合適要嫁的人。到底是自己先嫁掉,還是慕楚詩的興趣先退去呢,還說不清呢。
一路上兩人各懷心事,沒有再多說。
車開到星緣小區6號樓下,慕楚詩說,“王星住在這裏,709房間。”
“我們是不是要帶著家夥上門威脅?潑油漆,放狗屎,威逼利誘逼他還錢?”何心安問,她所有的暴力知識都來源於電影。
“呦,瞧不出來你心腸還挺黑。下一步是不是要綁架、切手指,不還錢就放血?哥哥教你,做人要文明!違規犯法的事我們不做!況且王星在文創培訓是個傀儡,文創培訓的核心是潛逃在新加坡的法人李焯。
李焯定期給王星匯錢。
王星孩子上初中,準備中考;老媽今年75歲,腿腳不好,全靠王星老婆照顧;王星老婆沒有上班。買房的錢、看病的錢、生活費,全靠李焯。你就是逼死王星,他也沒有1000萬還你。”
“那李焯人在新加坡,怎麽辦?”
慕楚詩啟動車子,夜裏的馬路非常暢通,不一會兒就到了北6環的鳳凰別墅區,“李焯在這裏有兩套別墅,9棟是三層樓,給老婆住,14棟是兩層樓,給情人住。”
“這也太大膽了,老婆和情人住在同一個小區?!”
“老婆有的時候還幫情人看孩子。”慕楚詩轉向何心安,語重心長地說,“小朋友,你還年輕,不懂這些人情世故。生活所迫,沒有辦法。她們現在過著奢侈的物質生活,離了李焯,她們什麽都沒有。她們跪舔李焯,就像你跪舔領導,一個道理。”
我才沒有。何心安嘀咕,我要催收,才不是為了領導。
慕楚詩接著說,“李焯大老婆的閨女在香港上大學,小情人的兒子就在附近上幼兒園。都說虎毒不食子,這才是我們的籌碼。”
“你打算怎麽做?”
“下次再告訴你。”
“你大半夜,帶我繞著北京城轉了一圈,不會就為了告訴我王星和李焯住在哪裏吧?這在你家當麵也能說啊!”何心安瞬間有一種上當的感覺。
“你說的對誒,”慕楚詩皺著眉頭假裝思索,“那怎麽辦,不然回家,**繼續說?”
眼看何心安滿臉氣憤,明明生氣到爆炸卻忍著不發火,慕楚詩心裏一陣快活。
“聽說京城李四的肉包每天早晨5點營業,常常不到8點就售罄了,而且沒有外賣。現在時間剛好,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值不值得跑一趟。”慕楚詩說著餘光偷偷瞥何心安,眼見她滿臉大發異彩。
“特!別!好!吃!”何心安的饞蟲瞬間被勾起,“為了吃他們家的包子,我每次要定好幾個鬧鈴才能醒來!每人限購5個,每次一個人排隊都覺得特別虧!現!在!就!去!”
說完之後才發現,自己端了一路矜持的樣子瞬間消失,誇張的笑容在臉上,收也尷尬,不收也尷尬。
一陣推背感,車子嗖一下開了出去。
包子鋪還沒開門,門口已經有零星的人在排隊了。淩晨五點,天還是濃濃的黑墨色,空氣中掛著薄霧,何心安一下車就打了個激靈。早知道來吃包子就應該穿棉褲出門,穿什麽黑絲襪!兩條腿像牙簽一樣在風中瑟瑟發抖。
“哈欠!哈欠!”一個噴嚏接一個噴嚏。
“你在車裏,我去排隊,到你了我叫你。”慕楚詩說。
看看表還有半個小時,讓慕楚詩一個人在大冷天排隊,何心安有點不好意思,想再推辭一下,被慕楚詩摁回了副駕。
何心安看著慕楚詩站在隊尾,被冷風一吹縮著脖子,自己半躺在暖烘烘的座椅上,還有撲麵的暖風,覺得生活對自己真溫柔。眼皮越來越沉,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再醒來時發現天已大亮,車已開到自己家樓下。
“啊!包子呢!?”
“給你發信息沒回,打電話不接,我好不容易排到了,就自己吃了啊。”
何心安一看手機,果然好幾個未接來電,真是恨自己怎麽像豬一樣睡這麽死。明明一夜未睡,竟然在最關鍵的時候睡著了。
“你到家了,上樓好好睡吧。”
“可是我想吃包子誒!”
“下次吧!”
哼!
何心安氣呼呼地下車,走到家門口摸鑰匙時才發現,包包裏有5個包子,那個沒有包子吃的人,是慕楚詩啊。
他在冷風中排了那麽久的隊,最後卻把所有的包子都給了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