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蘇春影一向喜歡操心,沈司意也隻是將她帶到了自己的房間:“睡吧阿影。能睡一會兒是一會兒,說不定到了半夜裏,外頭的威北軍,就又要忍不住了。”

看到沈司意的房間,蘇春影的心頭忽而酸澀起來。

他好歹也是沈家的二爺,如今住著的,竟是龍晨宮中的丫鬟太監房。

其實蘇春影挺理解的,畢竟龍晨宮就這麽大,如今首先要保證皇上住得安穩,才輪到下頭的這些人。

沈司意呢,一向愛兵如子。

他的士兵們那麽多,有些人甚至都沒有地方住,他當然不可能搶奪士兵們的地方。

如今能將這原本給三五個下人住的房間,一整個給沈司意,其實已經算是條件優厚了。

但這房間裏空空****的,除了一張堆滿了地圖的桌子和清清冷冷的床榻之外,什麽都沒有。

蘇春影的心裏,自然不是滋味了起來。

瞧著她眸色不大好看,沈司意上前,輕輕地摟了摟蘇春影的肩:“阿影,這地方有些簡陋,是委屈你了。但總要休息好了,方才——”

可他話還未說完,蘇春影已經轉身,緊緊地將沈司意的腰擁了起來。

她紅著眼,不住搖頭:“我沒有委屈,就是覺得,你太苦了!這兩日能扛下來,不知你用了多少的力氣。沈司意,當日我就該陪你入宮的!”

知道她是心疼自己,沈司意的大手,輕輕地撫了撫蘇春影的脊背。

他忽而俯下身,咬了一下蘇春影的耳垂。

連聲音,都變得曖昧:“阿影,你若再抱著我……隻怕要出事了。幾日不見你,我本就想得很。現在這般情形,外頭那麽多士兵,恐怕不合時宜了吧?”

蘇春影的臉,“騰”地就紅了。

她慌慌張張地推開沈司意,轉過身去:“你去忙你的吧,我睡會兒。但晚上若有事,你定要叫醒我!”

“嗤。”

蘇春影分明聽到,沈司意口中發出笑聲來。

他又給蘇春影從櫃子裏抱了一床被子:“龍晨宮物資匱乏,晚間碳火不夠,你多蓋一床。我就在外頭,有什麽事都可以叫我。阿影,定要好好睡覺,明日或許還有一場苦戰,知道嗎?”

蘇春影乖順點頭,躺下之後任憑沈司意將那床杯子也蓋在自己的身上,暖烘烘的。

她本以為,在龍晨宮這樣的地方,外頭還有那麽多的威北軍,她會睡不著。

偏偏不過多久,就在溫暖的被子裏睡了去。

果然到了夜半,蘇春影才被一聲巨大的轟鳴驚醒!

她倏然坐起身,本能地以為是打雷。

可房屋的震顫,還有外頭士兵們的叫喊聲讓她意識到,不是打雷,而是威北軍開始進攻了!

她掀開被子,發覺房中的碳火還是旺盛的。

沈司意大概進來添過一次碳火。

即便是知道他就在外頭,蘇春影的心裏還是有些慌:“沈司意?”

她剛剛喊出聲,房門突然就被打開——

沈司意已一身鎧甲,匆匆進門:“走,阿影,去安全的地方!威北軍忍不住了,已經開始炸宮牆了!”

這個時候,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被圍繞在最中間,也是最高處的觀景樓。

沈司意拉著蘇春影,穿過一個個忙碌的士兵。

蘇春影聽到,戰爭的聲音就在自己的耳邊。

這不是她第一次經曆戰爭,所以她並不慌張。

甚至在上觀景樓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拽了拽沈司意的衣袖:“沈司意,你的鎧甲為何會在五皇子的身上?”

沈司意耐心解釋:“當日我與皇上騙了他們,讓他們以為我們在養心殿。所以我把鎧甲交給了自願斷後的小太監,扮作我的模樣引開了許知的視線。那小太監……大抵已死。鎧甲自然就落在了他的手裏,你昨兒見著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吧?”

原來如此。

這皇城之中,還是有許多人,甘願為了保護皇上和沈司意,而慷慨赴死。

蘇春影一路到了觀景樓的最上頭,皇上已經坐在了樓中。

蘇春影要給他行禮,他卻溫和地對蘇春影擺手:“沈夫人,不必拘束。如今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你若還懼怕著朕,這條船就不穩當。”

沈司意也對春影點了點頭:“阿影,你守著皇上。我去下頭,會一會許知。”

千言萬語,在此時此刻,都化成了蘇春影的一句:“你千萬小心!”

沈司意衝下了觀景樓,蘇春影環顧四周,發現這裏可以看到下頭的威北軍,已經氣勢洶洶地發動了總攻。

威北軍如今已經占領了皇城的大部,此刻全部在這裏集結。

嗚嗚泱泱的人,在夜色之中舉起火把,讓蘇春影有一種他們即將被吞沒的感覺。

龍晨宮的宮牆和沈司意,是皇上最後的防線。

蘇春影也回頭,對身後的太監總管伸出手:“給我一柄短劍。”

那太監總管,眼含熱淚:“沈夫人,也不至於到那個地步。倘若威北軍真的攻進來,您不必害怕受辱而自戕。我們會戰鬥到最後一刻,絕不妥協!”

蘇春影有些失笑:“我……不是那意思。我會功夫,能保護皇上。若真到了那一刻,我也許能支持一會兒。萬般兵器之中,我用短劍最合手罷了。”

太監總管有些訝異:“您會功夫?”

皇上卻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蘇春影:“將短劍給她,還要什麽,一並都給她!”

此時此刻,皇上似乎也反應過來了:“你就是穀小郎吧?穀道子老先生死後,朕在民間到處找尋他的孫子。可卻聽聞,他並沒有孫子。你入京之後,還將穀道子的天回醫簡送給了太醫院。那時候開始,朕就在想,你是否就是穀小郎呢?穀小郎和穀道子上過西北,去過戰場,會些功夫,是理所當然。”

此刻蘇春影自沒有隱瞞的必要,對著皇上點頭:“妾身的確就是穀小郎。自小在外祖身邊長大,為了方便行走江湖,才化身為男兒。”

皇上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你要嫁給沈司意。你在西北,便曾入過他的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