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阿飽警惕地收回手,悄然在身前作出一個防禦的姿態。

那聲音轟然笑了起來,似乎覺得有趣極了,愉悅的聲音再次傳來。

“鳥崽子,老夫都能做你祖宗的年紀了,莫說你這隻軟踏踏的小手,便是你的鸞鳥原身在此,也奈何不得老夫分毫。”

阿飽隻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這為老不尊的混賬東西,一口一個鳥崽子罵的倒順暢,自己從出生還就沒受過此等侮辱!

“哼,”阿飽也知道自己此刻確實不敵,便悻悻地放下方才欲捏決的手。

正欲嘟噥著反駁幾句,忽的又震驚地抬頭:“你怎知我此刻並非原身?”

那聲音又是一陣低沉的笑聲,半晌才樂不可支地開了口:“老夫說了,自己活了千萬年,都能做你的祖宗的年紀,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你這點小把戲?”

“那你如此神威,為何會被結界封在此地?”阿飽有些狐疑,“而且這結界瞧著也不怎麽樣,還沒我布的結界瞧著更有威力呢。”

對方那頭似乎一噎,又轉而氣急敗壞地吼道:“你一個半死的鳥崽子又懂什麽,這結界但凡由著你現在這身脆弱的軀殼碰上一瞬,立時便連著你自己的神魂一起灰飛煙滅了。”

阿飽直愣愣打了個冷顫,想起自己此時的境遇,連忙顧不得後怕,急急追問道:“等一下,那我如何才能讓自己的神魂回歸本體啊!”

這才是自己目前最關心的問題啊!

阿飽有些欲哭無淚。

莫名其妙被神諭聖典抓進這副弱小如螻蟻的軀殼裏,將將清醒便活生生遭受了剝殼的酷刑,還未徹底反應過來便被丟入了這處陰冷的洞內,緊接著居然就遇到了個活了千萬年的老妖怪!

這都是些什麽事啊!

阿飽隻覺心頭一哽,瞅著現在自己這副孱弱將死的鬼樣子,差點忍不住淚流滿麵。

那聲音似乎沉默了一會,正待阿飽忍不住開口詢問時,結界那頭再次傳來蒼老粗啞的聲音。

隻不過這次,聲音裏低沉、暗重,帶著微不可查的試探與隱隱約約的**。

“鳥崽子,你可曾聽說過上古神器,移魂璽?”

阿飽聞言隻覺一股子血液差點湧上大腦,霎時頭暈目眩起來。

勉強吸氣吐納,堪堪壓住巨震的心緒,方才喘息一聲,艱難的發問:“你的意思是,這個移魂璽能夠將我的神魂送回我自己的本體?”

那頭低低笑了,似乎對於阿飽此刻的反應瞧著有趣的很,再次充滿**道:“不錯,找到上古神器移魂璽,你就可以順利的回歸自己的原身。”

阿飽將信將疑:“你不是在騙我吧,誰知道你是不是不懷好意,萬一你隻是想利用我尋到移魂璽,將你這老妖怪從這結界中救出來呢?”

那頭忽然就沒了聲音。

正當阿飽以為自己猜中了這老妖怪的心思,導致他惱羞成怒不理會自己時,那聲音又忽然有些奇異地響了起來。

“小丫頭,你錯了,老夫既瞧得出你的真身,並非是想讓你救出我來,而是與人有舊,受人所托。此番出言,隻為指你一條明路。”

阿飽隻覺腦中更混亂了,小臉幾乎緊緊皺在一起,不停地思索著這老妖怪所說之言,究竟能有幾分可信度。

“放心吧,”那聲音粗噶著,還帶著一絲嘲笑:“你這個小鳥崽,自保尚且都不能,老夫若指望你來救我,那才真是白活了這千萬年。”

阿飽聞言窘然,一張小臉漲的通紅,此刻隻覺分外難堪。

雖說這老妖怪說的是事實,但是這種明晃晃被瞧不起的態度,還是激的自己忍不住開口反駁:“你這老妖怪,自己沒有本事出來,就會耍弄口舌......”

“老夫跟你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娃娃耍口舌?”那聲音嗤笑。

“那怕是老臉都要丟盡咯,小丫頭,你且靠近些,老夫便與你說道說道這移魂璽到底有何神奇之處,你便知老夫是不是在騙你。”

“哼!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阿飽嘟噥著,卻還是小心翼翼地向結界處靠近了幾分。

低啞的聲音頓時在阿飽耳邊徐徐道來。

此刻瀾隱殿內,扶嶼屏退屋內仙侍,坐於案前,捏起方才那枚蝸牛殼仔細端詳。

小巧精致,圓潤的紋理恰似巧奪天工,微暗的房中靜靜散發著瑩瑩的淡金色光芒。

一道青色暗影悄然從角落浮現,青色鱗片密密麻麻遍布全臉,僅餘一雙狹長的雙眼望向扶嶼:“恭喜君上成功取得秘境鑰匙。”

“不愧是上古蝸族秘而不宣之物。”

扶嶼懶洋洋地笑了,側頭向那道暗影吩咐道:“青岩,此番順利拿到鑰匙,伶茉女姬居首功,稍後多送些賞賜過去。”

“是。”青岩應聲行禮,隨後略一猶豫,又抬頭詢問道:“君上,那隻蝸牛精該如何處置?”

扶嶼將蝸牛殼掛回腰間,漫不經心地開口:“哦,小精怪修行不易,能活下來就留著吧。”

青岩隨即低頭領命:“是。此番君上距離尋到神器又近了一步,實是一樁喜事。”

扶嶼有些嘲諷:“也就這麽一道不知真假的傳聞,那人既自信本君逃脫不了,想必就算尋到神器,也不能輕易壓製無炎之焰。”

青岩聞言沉默了下來,半晌屋中再無半絲動靜。

無炎之焰。

扶嶼唇角越來越冷,望著那枚小小的蝸牛殼有一瞬間的出神。

耳邊漸漸響起自己幼年時玩鬧的歡笑聲。

幼年的自己還是一條頗受寵愛的小海龍,降生才百年時,日子過得無憂無慮。

每日穿梭在海龍宮內各處的珊瑚洞裏,幽藍的海洋裏總是飄**著彩色的小魚精,隨著它們一起尋寶探秘,自在的很。

待到可以幻化人形後,第一次參加海龍宮每一千年舉辦一次,整個海界都最熱鬧的海瀾盛宴時。

扶嶼清楚地記得那時的自己,正好是一千一百歲。

海界百十多個種族頭領居下位臣服,匍匐共呼,請海神安。

扶嶼仍記得那日,父親海神牽著自己的手,一步步踏過七彩貝母鋪成的路,登上鯊鯨之骨搭建的梯。

沿途滿是一顆顆的夜明珠匯聚,齊齊點亮那最高處用寒霜巨龍的鱗片鑄就的寶座。

那是屬於海神的神位,也是屬於海神的責任。

父神深深凝視著自己的眼睛,鄭重道:“嶼兒,總有一日,你要接替父神的位子,父神希望你牢牢記住,海界所背負的東西,永遠都不應是贖罪,而是救贖。”

父神的眼神深切而悲傷,彼時的扶嶼並不能看懂,隻記得萬千海界子民共呼的場麵長久地震撼著自己。

直到那個高高在上的神忽然到來,以罪臣之子的名義,在自己的身體裏囚了一把火。

而這把火,就在自己的體內,一燒燒了三萬年!

心口一窒,扶嶼隻覺體內一股股肆虐的烈焰瞬間奔湧開來。

霎時身體裏猶如水穿油鍋,沸騰的血液同岩漿一般灼燒過每一寸筋骨,生生炙烤著自己的神魂!

“君上!”青岩立刻發現了扶嶼此刻的異常,立時肅然起身,目露擔憂:“君上,是否是無炎之焰又開始......”

扶嶼猛然站起,半俯下身子,單手撐在桌案上。

額頭上迅速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水,他艱難道:“無礙,扶我調息一番即可,莫要驚動其他人。”

“是!”青岩連忙過來攙扶扶嶼,倉促靠近時不小心碰到了懸在扶嶼腰間的蝸牛殼。

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來,扶嶼顧不得壓製體內狀況,連忙低頭查看。

方才不久前還瑩瑩泛光的蝸牛殼,此刻不知為何竟如同枯敗的花朵一般,浸染上一層薄薄的灰色,整個蝸牛殼上的光澤都暗沉了下來。

青岩瞧見,大吃一驚,立刻跪下請罪:“屬下萬死!”

“不是你......”扶嶼唇色蒼白,蹙緊眉搖了搖頭,“該是那蝸牛精動了什麽手腳,我且去一趟寒霜洞。”

“君上,屬下去吧,您現在不宜行動啊!”青岩急道。

“來不及了,此殼中精氣在迅速消退,你在此等候!”扶嶼止住青岩,合眼凝神片刻,瞬間消失在原地。

此刻寒霜洞內。

“移魂璽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阿飽驚奇地瞪向那道藍瑩瑩的結界,不可置信地發問,“那豈不是......”

“噓......”

阿飽突然被打斷,感覺到結界中隱隱有冰寒飛速退去,一眨眼的功夫,洞內內的寒意也隨之去了個大半。

正愣神間,阿飽忽聞一道傳音入耳。

“鳥崽子,莫讓人知曉老夫與你交談。”

阿飽還來不及反應,隻聽一聲劇烈的爆破聲,原本封住的洞內口被豁然撞開。

一道墨色的身影渾身上下席卷著滔天巨浪般的靈力波動,直直衝自己所在的位置而來!

是他!阿飽心中一驚

還未等動作,一隻修長有力的手便忽然死死箍住自己脆弱的脖頸,仿佛下一秒便會用力折斷它!

“咳咳額......”阿飽立時呼吸不暢,隻覺此時若能恢複自己的一身法力,定要讓這扶嶼惡魔身形俱滅!

“放......開我!”

“你在這蝸牛殼中,做了什麽手腳!”

冷冷的質問從扶嶼緊抿的唇邊吐出,手上力道半點不鬆,隻緩緩將手再次收緊:“說!”

說什麽!

阿飽真覺五雷轟頂,今次果真是掉進了倒黴坑,踩著了倒黴蛋,倒黴慘了呀!

“我能......做什麽手腳!”

阿飽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來,半是痛苦半是悲憤道:“我......醒來便被你剝了殼......能......做什麽手腳!”

扶嶼沉著臉,一聲不吭,手中的力道卻越來越重。

阿飽隻覺眼前一陣發黑,心中驚慌,立時手腳亂踢掙紮了起來。

一雙沾滿鮮血和泥土,脆弱如蔥的手不小心劃過扶嶼的腰間。

忽然,扶嶼的腰間一處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兩人都不由一怔,停下動作,順著光芒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