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海麵上空天幕暗沉,夜風席卷著濃鬱的水霧,漸漸蔓延至安靜等候的人群中。

而此時的深淵之城中,阿飽還在思年的床前不肯動身。

“界主,是時候去操控界心,讓深淵之城現世了。”

女官憂心忡忡地望著她:“烏蘭族長先前派人傳訊,說北海眾族聽聞兩族聯姻,特來觀禮,已經等候多時了。”

阿飽冷笑一聲:“特來觀禮?不是他派人在北海中通傳聯姻一事?若不是想借我們深淵的名號,那就是另有圖謀,不懷好意。”

女官垂下頭沒敢開口。

她歎了口氣,拍了拍女官的肩膀:“去通知烏蘭族,我有要事處理,再稍候一個時辰。”

阿飽眼中暗藏憂慮,望向了床榻上的思年。

先前利澤已經替他轉移了部分噬魂之力,可思年畢竟已經被折磨了幾日,到現在還沉睡不醒。

現在自己還哪有心思考慮這深淵之城的事?自己隻想盡快找到深淵之靈,逃出這城池,帶著思年盡快尋找追柔他們。

“可是......”女官很是猶豫,“烏蘭族傳話來說,海君也親臨了此地......”

阿飽震驚地回過頭看她,不敢相信:“你說誰來了?”

女官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海,海君。”

緊接著,她便看見界主的眼中瞬間亮了起來。

“快走,現在就去見海君。”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久候的眾族終於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流動力自海底襲來。

“這深淵之城應該是要現世了。”

伶茉小聲附在扶嶼身邊道:“海君,北海各族基本上都來了,我們仔細觀察過了,沒有阿飽他們的蹤跡。這麽大的動靜他們都沒出現,想來應該是不在這裏的。”

扶嶼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再等等,既然來了,就看看這深淵之城究竟是何模樣。”

伶茉咬了咬唇,沒有再開口,低聲向身後的婢女吩咐了幾句。

很快,隨著強烈的浪濤湧出水麵,夜色中,一座通體黝黑的巨大城池緩緩浮上岸。

緊接著,厚重的黑色城門應聲而開,無數守衛兵從中湧出,兵分兩路,攔住了左右的通道。

緊接著,從那座城門中,一道身披七彩雲裳的女子緩步走了出來。

她麵相端正,雍容華貴,氣度凜然,宛若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

她的身後跟著湧出一隊嬌美的婢女,以及無數被運出深淵之城的珍奇寶物。

扶嶼看了一眼,便垂下眸去。

不是她......他隱隱有些失望,更多的是茫然。

“見過界主。”眾族紛紛見禮。

一族領躬身笑道:“早就聽聞界主氣度無雙,今日一見,大為震撼,恭賀界主大喜,烏蘭少主,好福氣啊。”

烏蘭族的族長哈哈一笑,很是快意:“多謝眾位,禮畢後在城內還有界主備下的薄酒,諸位定要給個麵子,捧個場啊。”

“一定一定。”

趁著那邊寒暄,阿飽早已環視四周,一眼望見了身在熾妖中的扶嶼身影。

她抿起唇,迅速在心中思索著。

“這烏蘭族長,說的好像這深淵之城馬上就是他的了一樣。”身後的女官有些不滿地小聲嘀咕著。

阿飽定了定神,笑著向四周的眾族見禮:“諸位前來觀禮,實是我城之幸,聽聞此番海君也前來,不曾相迎,實在是失敬。”

聞言,扶嶼終於抬頭,沒什麽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阿飽按捺住緊張,抬腳踏浪走了過來,停在熾妖眾人的麵前。

“城中已備好宴席,恭請海君賞麵,不知全肉宴可符合海君的口味?”

她緊緊盯住扶嶼的雙眼,不錯過一絲神情變化。

扶嶼先是一愣,隨後想到了什麽,忽然彎起了唇角。

一旁的熾妖統領看傻了眼,這幾日海君一直是生人勿進的冰塊臉,怎的這界主如此魅力,一句話就叫海君喜笑顏開了?

他似乎鬆了口氣,溫和地望著眼前陌生的女子,口氣輕柔:“水隱玉丟了嗎?”

阿飽有些臉紅,這人真的一點都不配合,戲還怎麽唱下去,要被人發現自己是個假界主,還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帶思年出去呢。

再說了,自己隻不過是意識被拉入了城裏,水隱玉還不知道在哪呢。

一旁的伶茉聞言,忽然臉色一變,盯著她仔細打量起來。

“沒丟......”她含糊著,“稍後喜宴上再同海君討教仙法。”

說完,不顧眾族怪異的目光,阿飽轉身就想走回城門。

誰知剛一轉身,手就被牽住了。

阿飽猛然回頭,就見扶嶼笑吟吟地望著她:“怎麽,你還真打算當著我的麵,嫁給烏蘭少主不成?”

眾族嘩然,烏蘭族長和少主烏離的臉色登時不好看了起來。

伶茉小臉煞白,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全然陌生的女子。

阿飽聞言大窘,她萬萬沒想到,扶嶼竟然當麵表現的如此......熟稔曖昧。

這下慘了,阿飽苦著臉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著他。

“是啊。”她咬牙切齒,“我乃界主,本就應了和烏蘭族的聯姻之事,定然不能輕易毀約。”

此時,烏離也皺著眉,一個仙法移了過來,將扶嶼拉住阿飽的手扯開,把她護在身後。

“海君,您一向英明,從不幹涉諸族婚配之事。此番烏蘭族和深淵之城的聯姻乃早已約定好的,希望海君高抬貴手,莫讓這眾族仙友看了笑話。”

扶嶼垂眼笑了:“若我不願意放手呢。”

烏離的臉色沉了下來。

伶茉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海君,幾日操勞,您定然累了,要不我扶您回去休息一會。”

他並未理會,隻笑著看著烏離身後有些慌亂的少女。

“過來吧,我會護你周全。”

烏離怒聲質問:“海君,您這是要強搶了?”

扶嶼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目露祈求的阿飽,無奈地歎了口氣。

“好吧,你想玩,那就玩一會吧。”

說完,不顧眾族震驚的麵容,扶嶼悠然向深淵之城內走去,還不忘丟下一句。

“聯姻可以,但是今日不能舉辦儀式,後頭挑個好日子,你們兩族再補辦吧。”

烏蘭族懵了,眾族也懵了。

阿飽不由得紅了臉,望著即將進城的身影,心裏泛起一絲甜。

伶茉幾乎咬破了唇,僵硬的笑了笑,她對著烏離解釋著。

“烏蘭少主不必擔憂,海君不是反對兩族聯姻的意思。”

烏離臉色不好看,卻也沒說什麽。

他點了點頭,返回烏蘭族跟族長商議去了。

隨著烏蘭族長有些尷尬的聲音招呼著眾位入城赴宴,阿飽早已按捺不住歡喜,匆忙返回城裏去尋扶嶼了。

扶嶼就在界主殿坐著,看見少女匆匆忙忙走進來,他眼角具是溫柔。

“小心點,別摔了。”

阿飽走到他麵前,躊躇著停了腳步:“你猜到是我了。”

扶嶼笑著點點頭,不等她再開口,忽然伸出手,一把將阿飽拉入懷中。

淡淡的海蘭香氣縈繞在鼻尖,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隻覺得心中一下子平靜了。

“阿飽。”他低低喚道,聲音不複往日的清朗,“下次可不要再丟了。”

深沉的近乎歎息的聲音簡直錘進了她的心裏。

阿飽登時紅了臉,埋在他的懷中點了點頭。

氣氛頓時曖昧了起來,她慌慌地抬起頭,就看見扶嶼暗藍色的雙眸正盯著自己。

“看......看什麽?”她小聲嘀咕著。

扶嶼沒有答話,微微一笑,慢慢向她靠了過來。

阿飽意識到他要做什麽之後,心跳如雷。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到呼吸可聞,望著近在咫尺的唇,阿飽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

等了片刻,忽然感覺到麵前的呼吸聲遠了。

阿飽有些疑惑的睜開雙眼,就見扶嶼無奈地扶住額角。

“阿飽,你頂著這張臉,我實在親不下去。”

“蹭”的一下,她的臉上身上都猶如火燒。

這是第一次,扶嶼在清醒的狀態下,如此強烈的表達出了他的感情。

或許是嚐到了失去的滋味,嚐到了焦急擔憂的滋味。也或許是心心念念的少女終於再次出現在了自己麵前,讓他感受到了失而複得的滋味。

扶嶼終於明白,自己早已將這個少女放在了心裏。

“你,你怎麽能說這種話。”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才認識眼前這個人一般。

扶嶼將她摟的更緊,愉悅地笑了。

“不僅會說,我還會做。”他灼熱的呼吸輕輕噴在她的發間,“所以......快點脫離這具身子。”

外麵漸漸熱鬧了起來,還不等扶嶼鬆開她,阿飽的女官忽然闖了進來。

“界主,烏蘭族長請您過去,臉色不是很好......”

緊接著,她就看見了自家界主正被一個俊美的男人環抱著,坐在了那人的大腿上。

而界主此刻,正滿麵羞紅的看向了自己。

她震驚的捂住嘴,倒退了兩步,然後連忙左右看看,踉蹌著退出去將房門關上了。

阿飽掙紮著從他懷中跳了下來,一臉羞憤:“都怪你。”

扶嶼笑意不減,凝視著她點頭:“怪我,別生氣了,快說說你是怎麽變成界主的吧。”

她正了正臉色,連忙將自己發現無妄水魄,然後被深淵之靈拉進這具身體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扶嶼若有所思,隨後點點頭站了起來。

“若這深淵之靈就是界主原本的意識的話,那倒也好找,那枚界心必然是她的本體,我們隻需要逼她現身就可以了。”

阿飽點點頭,忽然又想起來一事。

“對了,在去找界心之前,你得先隨我去看看思年。”

扶嶼望向她:“思年也在城中?”

她有些難過地低下了頭:“思年,傷的太重,我怕他撐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