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騰了好一會,阿飽才臉蛋紅紅的跟著扶嶼出了房門。
“這裏是?”
阿飽訝然望著陌生的環境。
“深淵之城消失了,因為你還沒醒過來,所以就先帶你來熾妖了。”
扶嶼捏了捏她的小手,溫聲解釋著。
“方才伶茉好像找你有事情。”
她忽然想起來,然後瞥了他一眼:“你不過去瞧瞧?”
扶嶼挑眉,鬆開了她的手。
“行啊,那你隨便轉轉吧。”
阿飽聞言,立刻黑了臉,她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瞪著他:“你還真去?伶茉可是對你一片癡心。”
扶嶼低聲笑了,拉過氣呼呼的阿飽就往院外走。
“隻會胡思亂想,她不是過來通知我們,熾妖統領準備了晚宴嗎?”
阿飽吐了吐舌頭,習慣性摸了摸脖間。
溫涼的觸感入手,唇邊忍不住揚起一絲笑意。
一路步行至主庭,早已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熾妖統領個子不高,身材微胖,生了個火紅色的酒糟鼻。見到扶嶼立刻笑著迎了上來。
“見過海君。”他拱手行禮,然後笑著轉向阿飽:“娘娘終於醒了,見你沉睡,海君都擔心壞了。”
阿飽聽著這稱呼,一下子尷尬極了,她不知所措地望著扶嶼,眼中閃爍著求救的信號。
扶嶼頓時忍不住笑了。
“統領,這麽揭本君的短可不好,進去吧。”
他拉著阿飽率先進去,熾妖統領笑的更加曖昧,連忙也跟在後麵。
他沒有反駁這個稱呼......
阿飽一瞬間在內心雀躍起來,好像久停枝頭的鳥兒忽然撲棱起了翅膀。
她抿著唇,眼角還是沒忍住彎了起來。
宴席上早已坐滿,除了熾妖族內的族人外,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烏離。
阿飽有些詫異的看著他,卻見烏離眼神與她對視之後,忽然閃避開了。
這什麽情況?烏離怎麽還敢過來?
“見過海君。”
眾人行禮後,扶嶼拉著阿飽走上正座。
伶茉坐在正座旁的唯一一個位置上,按理來說,南海女姬居於海君之下,很正常。
阿飽恍然想起自己現在是沒有身份的蝸牛精。
眼看著就要走上去,可上麵顯然隻有扶嶼的位置,她立刻小聲“哎呦”,不好意思地望著扶嶼。
“海君,我,我忽覺身體不適,先出去一下。”
她的本意是避免衝突,直接尿遁。
可誰知扶嶼似乎看穿了她心思裏的小九九,直接扯著她不肯鬆手。
“哪裏不適,等會我親自陪你去找醫師看看。”
阿飽苦著臉被他拉上去,站在唯一的主座麵前犯了難。
伶茉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卻還是嬌柔的笑了笑,看著阿飽詢問:“阿飽身體不適?這可拖不得,海君還是先讓妹妹去看看吧。”
從她的眼神裏,阿飽看懂了一句話:想讓我讓位,不可能。
可能是看出了場麵的針鋒相對,熾妖族統領先前還喜氣洋洋的臉上,忽然慘白如紙。
息事寧人,畢竟還在熾妖的地盤上,總不能因為兩個女子的暗中鬥法讓人家統領為難。
阿飽悄悄勸著自己。
“伶茉女姬所言有理......”
“界主......阿飽仙子。”烏離忽然起身叫住了她,“正好有問題想請教仙子,不如就由我陪您去尋醫師吧。”
阿飽看了過去,正好看見烏離充滿期待的眼神。
她會意一笑,正要應下,身旁的扶嶼忽然冷了聲音。
“你,去別的地方坐。”
眼睛看向的,正是一臉錯愕的伶茉。
熾妖統領終於不能繼續裝聾作啞。
南海女姬得罪不起,海君更是得罪不起啊。
他匆忙引著滿臉難堪的伶茉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做。
“是屬下疏忽,屬下實在是罪不可恕,還請海君和女姬寬宏大量......”
欲哭無淚是什麽感覺,想來現在沒人能比他更明白。
得,兩尊大佛住著他的吃的他的,出了矛盾慘的還是他。
哦不,熾妖統領偷偷看了眼阿飽。
是三尊。
原本開開心心的宴席就這樣食不知味的結束了,阿飽看著烏離望向自己複雜又奇怪的眼神,終於還是在他離席之際,借口出去喊住了他。
微風浮動,眼前少女青綠紗裙泛著動人心魄的柔美。
這和深淵之城的界主模樣大相徑庭,一個冷冽高傲,一個......
烏離心裏一慌,低下頭掩飾住情緒。
“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阿飽狐疑的盯著他。
眼看著烏離耳根漸漸紅了起來,她震驚的後退幾步。
“你不會是看了我的樣貌之後,就迷上我了吧。”
烏離頓時極了:“哪有的事?我是要跟你提先前界心裏發現的東西!”
她聞言鬆了口氣,好奇問道:“你發現了什麽?”
眼睜睜看著他從懷中掏出一顆土黃色的珠子遞給她,阿飽震驚了。
不會這麽巧合吧?
“先前一直沒提,是因著那日一直被你們綁住......”
烏離無奈地解釋著:“這是你們與界心對峙那天,我無意間發現的,據我所知,裏麵蘊含著十分濃烈的煙塵氣息,想來應當出自凡界。”
“我覺得你應該會需要,正好也想過來瞧瞧你本身的模樣......”
說著,他總算紅了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畢竟你也險些與我成了婚。”
不遠處的樹下一陣抖動,緊接著滿身冷氣的扶嶼就走了出來。
“本君不可能讓你與她成婚的。”
阿飽同情地望著霎時蒼白了臉的烏離,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轉過身去,正對上扶嶼毫無表情的臉。
她尷尬地笑笑,抬手打了個招呼:“你來啦。”
烏離則是低下頭,瞧這模樣,倒是在等審判似的。
扶嶼徑直走過來,攬住阿飽的腰,然後接過那枚珠子。
“功過相抵,本君就不怪罪你失言了。”
扶嶼明顯心情不好,緊緊的箍著阿飽的腰,疼的她忍不住齜牙咧嘴。
烏離低頭應是,喪喪的離開了,背影看著很是落寞。
他這才低下頭瞧自己懷裏的人兒,眉頭一皺。
“你這是什麽表情?”
阿飽毫不客氣地掙脫了他,一個白眼丟過去。
“你太用力,我受不了。”
扶嶼一愣,眼裏浮現一絲笑意。
過了半晌,阿飽才反應過來自己話裏有歧義,登時就紅了臉。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喃喃著,懊惱的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巴掌。
扶嶼不再調侃她,隻是走到不遠處的樹下,隨意坐下,慵懶地倚靠在樹幹上。
他拍了拍身旁,聲音清朗極了。
“阿飽,過來,坐我身邊。”
那一刻,什麽宴席,熾妖族,甚至是神器都不再重要。
她的眼睛裏隻有他,還有他臉上露出的,與對其他人時截然不同的溫柔。
她小跑幾步,乖順地靠在他的臂膀裏。
閉上眼,聞見清冽的草香和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海蘭香。
“扶嶼。”她小聲叫著,卻沒有睜開眼。
他懶洋洋應了一聲。
“我有點喜歡你。”阿飽低聲呢喃著,聲音輕地仿佛耳邊的微風。
身邊半晌沒有回應。
她從滿心的歡喜到漸漸失落,再到最後懊惱和後悔,就連呼吸都屏住了。
感到眼前忽然覆蓋上了陰影。
她睜眼一看,發現扶嶼正側著身子,凝視著她。
“嚇我一跳。”她抱怨著,“你要幹嘛?”
扶嶼的眼中有她看不懂的神色,他的視線漸漸滑落至她下意識微啟的紅唇,定住了。
阿飽忽然緊張地舔了舔唇。
一個吻隨之落下,帶著無盡的溫柔與纏綿,似乎要將濃鬱的感情全部印在那片柔軟之上。
“親你。”
遲到的回答低啞的落下,阿飽早已混亂了神誌,任由他無盡的索取。
直到阿飽緩過神來,才發現扶嶼將一句話問了三遍都沒能得到回答。
看著他似笑非笑的模樣,阿飽紅了臉,有些羞惱。
“你剛才說什麽?”
扶嶼懶洋洋地躺靠在樹幹上,微眯雙眼,愉悅極了。
“我說烏離送來的,的確是下一處無妄之魄的線索。”
她微微僵住,聽見自己語氣輕鬆地問著。
“哦,是哪裏?”
“人界。”
說不清是放鬆還是失落。
就好像被斬之前劊子手忽然停下,然後讓你先吃頓飽飯一樣。
“怎麽了?”敏銳的感受到她的情緒變化,扶嶼微微支起身子,側頭看向她。
阿飽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啊,想到要去人間挺好的,聽說那裏吃的很多,好玩的也很多。”
扶嶼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就在她以為自己被看穿的時候,他嗤笑一聲。
“這麽沒誌氣,等去了人間,想要什麽統統給你買。”
阿飽輕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兩個人都沒有再開口,隻是靜靜地靠在彼此的身邊,可阿飽切實感受到了,一種屬於他們之間獨有的默契。
心裏忽然一下安定了下來。
無論是意外來到這具身體,還是被迫無奈前來尋找神器,她一直都像滿弓的利箭,時時刻刻提心吊膽。
可眼睜睜看見扶嶼臉上的溫和,像一點點化開的冰糖,她忽然就感覺到無比安心。
也許,就這樣留在他的身邊也很好。
阿飽酸了鼻尖。
她不想站在他的對立麵,也看不得他冰冷的臉,更不忍心讓他時刻承擔著無盡的痛苦和殞命的風險。
等幫助扶嶼拿到神器,再想辦法回到天宮,去見父神一麵。
這般想著,阿飽漸漸感到,放下返回原身的執念,似乎也並不是很難過。
當然,前提是他在身邊。
扭頭看了看閉眼休憩的扶嶼,心裏又泛起濃鬱的甜意。
就在她笑吟吟的收回視線時,忽然瞥見不遠處停著一雙熟悉的女子繡鞋。
阿飽緩緩抬頭,正對上伶茉冷漠的雙眼。
她心裏微微一驚。
伶茉勾起一絲詭異的笑,無聲地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