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沛沛!”

屈樂站在程沛所在的小班教室門口,看著對方在聽到自己的聲音後抬起頭來小臉上滿是迷茫的樣子,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沛沛你在玩什麽呢?”屈樂在老師的注視下大大方方地走進教室門,“這是拚的什麽?”

幼兒園小朋友的日程表排得很滿,屈樂邊體驗邊觀察,感覺隻有吃點心的時間比較寬鬆。

他作為一個返老還童的五歲人類幼崽,在控製情緒上雖然屢屢受挫,但是也有過人之處,他可以毫不費力地集中注意力把點心吃完。

情緒可能控製得不好,牙口還行。

然後他就可以跟老師打報告要上廁所,偷偷跑來找沛沛啦!

他現在想起程沛都是“沛沛”,程沛也管自己叫“沛沛”,那就統一意見喊“沛沛”吧。

屈五歲愉快地接受了這個邏輯。

程沛正要回答,老師已經走到了屈樂身邊問:“小朋友,你是哪個班的呀?”

屈樂廢了好一番功夫才跟程沛的老師解釋清楚自己不是迷路,記得是哪個班的,可以找回去,隻是來看看好朋友。

屈五歲在老師周圍躲來躲去,最終難逃被送回自己教室的命運。

今天他隻是成功地和沛沛打了幾次招呼、得到了一個甜甜的微笑而已。

沒關係,沛沛的老師總有一天會習慣他到那邊教室裏去的。

屈樂充滿自信地想著,第二天還帶上了龐玎玎。

一個小孩兒過去像是迷路了,再帶一個就不像了吧?

老師改變了戰略,問龐玎玎記不記得教室在哪裏。

龐玎玎他就沒記過。

兩孩被送回了自己的教室。

第三天,屈樂再度出現在教室門口,麵對迎上來的老師說:“這次您總該相信我隻是過來找沛沛的了吧?”

老師被他逗笑了:“今天是周五呀,你不需要準備一下嗎?”

準備什麽?

屈五歲初來乍到,不知道怎麽回事,於是果斷地向老師詢問了一下。

原來幼兒園是有選修課程的,每周五都是選修日,可以選唱歌、舞蹈、畫畫,手工以及大球類等等的課程。

屈樂當然選擇手工。

他感覺程沛應該會選畫畫,但還是要問一問:“沛沛,你選什麽課啊?”

教室裏其他的小孩兒都在準備東西,程沛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靜地拚著薄片型積木。

聽到他的話,程沛將正在做的東西舉了起來。

由各種顏色組成的彩色圓環太過眼熟,屈樂秒懂:“你選的畫畫啊!”

啊,沛沛笑了,笑得好甜。

“我選的手工,是不是不能和你在一個教室上課?”屈樂沒有強行繞過老師跑到程沛身邊去,而是遠遠地問他,“你知道嗎?”

“畫畫和手工是在同一個教室裏的。”老師回答,“你可以先回去準備一下。”

“好吧。”屈樂向程沛揮揮手,“沛沛,待會兒見!”

沛沛也禮貌地向他揮手了!

【你這兩天的行為就是人類常說的“怒刷存在感”?】

“讓你去盯著程恰,沒有讓你學俏皮話。”屈樂疑問三連,“程恰來了沒有?出現什麽異常沒有?管家成功聯係到程沛的外公了嗎?”

【三項都沒有。】

“唉,管家什麽時候能聯係到程沛的外公啊?”屈樂鬱悶地說,“我總感覺讓程沛留在生父身邊怪提心吊膽的,不然讓他跟著外公去生活吧。”

【人性是很複雜的。】

屈樂這兩天當睡前故事聽了聽程沛生父的一些騷操作。

程沛的母親出身豪富,他的生父是本城商界後起之秀,他們的結合倒也並未受到什麽阻礙。

兩人平穩地結婚生子後,程沛生父的疑心病犯了,感覺自己行走商場堂堂正正,卻總被人當成借助嶽家財勢,在婚姻關係中地位低妻子一頭。

程沛生父決定伺機讓妻子與家族離心,失去支持。當然了,他不會特地去得罪嶽家,而是選擇了裝蠢。

彼時程沛母親的兄長遭到綁架,警方調查時,在程沛生父的表演與話術引導下,將懷疑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程沛母親非常清楚不可能是丈夫所為,很快與父親發生了爭吵。

假如程沛的外公脾氣並不急躁,又或者程沛的舅舅被成功解救,程沛母親與原生家庭的細微裂痕是有可能隨著時間彌合的。

結果,並沒有這樣的機會,程沛的舅舅被撕票了。

在這個案件當中,程沛生父隻是因為偷偷跟大舅子借過錢而表現得很心虛,描述情況時說話不夠果斷而已。

觸犯法律法規了嗎?在他的算計之下,當然沒有。

程沛舅舅的案件是一出情殺,很快就結案了。

然而,在能夠調取行動軌跡的薄暮看來,出現了一些奇怪的重合。

程沛舅舅前女友的現任脾氣暴躁,發現她保留著前任的聯係方式後,打算教訓對方一頓。

是程沛生父安排的人讓他無意中得知了對方的資產狀況,他所依賴的、讓他最終失去理智的那些藥物,來源也都與程沛生父的安排脫不開關係。

程沛生父沒有指使誰綁架、傷害大舅子,隻靠一些暗示和小手段,在妻子麵前裝著無辜可憐,就讓嶽家同時失去了兒子和對女兒的信任。

這陰謀搞得,說他是程恰的親生父親也很可信。

兩歲時來到這個家庭、任誰都說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程恰,便是照進他不見天日宛如枯井般遍布苔蘚的內心深處的一道光——什麽爹配什麽孩。

程沛必須離他們遠一點!

屈樂對薄暮說:“我不信程沛的外公不擔心程沛,人性再複雜,對家人的關愛還占不了上風嗎?”

在他出生伊始,他生父沒有搞事,家庭還是很幸福的,他那麽安靜懂事,又漂亮可愛,他的外公,他的舅舅,怎麽可能不疼愛他?

【他外公提出過將他接走,他沒有答應。】

“他才三歲,我們沛沛才三歲!”屈樂說,“這些人懂法嗎?沛沛都沒有能力決定自己跟著誰……”

【父親才是他現在的監護人。】

“說著說著又回到原點。”屈樂煩悶地說,“監護人這件事太難辦了,你確定程沛生父沒有對他下過手或者搞什麽針對他的陰謀嗎?”

【他父親不會傷害他的。】

“不傷害他,害得他母親跟家裏離心,分好幾步害死了他舅舅,又橫在外公和外孫之間不讓他們一起生活。”屈樂越總結越生氣,“我總結得夠了嗎,是不是還有漏掉的?”

【他父親對他隱瞞了外公去世的消息。】

屈樂感到窒息:“這不就是在傷害他嗎,雖然沒有傷害他的身體……程沛為什麽不去外公家,不會是被他生父洗腦了吧?”

【基本上是這樣。】

屈樂:“……”

“不是,這種事,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屈樂怒道,“我也不要求你做多少頁幻燈片,直接打印文字讓我一頁一頁地看,總可以吧?”

資料共享的方式極其原始,一問一答,猜不對拉倒!

什麽叫離譜,這就是離譜。

“不行,我要勸程沛去他外公家。”屈樂在自己的教室門口踱步,“不要攔著我,人在五歲的時候就是這麽容易衝動。”

【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試驗。】

【當那些行為對世界造成不良影響的時候,必須及時停止。】

“總不可能變得更壞了,陰謀家弟弟,教唆犯生父。”屈樂五歲的身體恨恨地揮舞著小拳頭,“程沛也太倒黴了。”

【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

“世界毀滅是不是命運的安排?如果是的話就不需要拯救了。”屈樂很想諷刺一下這個說法,“人努力不就是為了改變命運嗎?”

【或許隻是人類在追隨命運引導的時候選擇了錯誤的方向。】

“我不跟你聊這些。”屈樂感覺局麵進入了莫名其妙的哲理時間,對解決實際出現的問題毫無用處,“其他事調查完了的話,等下你就特別注意著程沛的情緒吧。”

【他現在的年紀太小了。】

“大概總能看得出來吧?”屈樂的心情有些急躁,感覺薄暮今天很會抬杠,“再說你究竟是哪邊的,怎麽感覺你在替程沛生父說話?就憑他這樣對待程沛,也給毀滅世界添磚加瓦了吧?”

【本意並非如此。】

【對他慈愛也無法阻止他毀滅世界——】

“你今天好像一個杠精!”屈樂是真的有些生氣了,“講點道理好不好,什麽叫他毀滅世界?從頭到尾是你們說他的一個念頭造成了世界毀滅,他沒有主觀故意!”

“我不相信他有主觀故意。”屈樂感覺五歲的自己又轉起了眼淚,“我跟他說好了,讓他帶我去打針,他不會丟下我的。”

程沛早已脫離了過去的生活環境,最有可能的兩個時間點,一個在大學期間,一個在他們剛交往沒多久的時候,每一次,都是所謂家人設計的陰謀和威脅。

程沛明明在好好生活,生活卻因為什麽“不能崩潰三次”毀掉了——還不是因為害他崩潰的那些人在窮追不舍!

屈樂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盲目相信愛人。

他隻知道程沛不會放棄自己。

就算程沛腦子壞了,真的放棄了他,放棄了和他一起生活,他現在的所作所為都將毫無意義,那也要等世界回到正軌兩個人當麵聊!

“我從來都沒有接受過你們對他的誣陷。”屈樂最後說,“希望你們以後至少不要幫著傷害他的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