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樂借著專心開車整理了一下心情。
“對了,屈哥。”程沛引入了新的話題,“我最近和同學辦了一個小型的展覽。”
“是嗎?那太——帶屈銘玩了沒有?”屈樂及時克製住了險些脫口而出的“太好了”,扯了兩人共同認識的人來填充話題。
程沛笑著說:“屈銘有其他的事要忙。”
“是嗎。”屈樂感覺自己已經快把萬能句用爛了,“怪不得沒聽他說過。”
原來程沛現在還是會和同學一起搞些活動、辦辦展覽的。
以後就不會了。
他學生時代的朋友們說起這件事來總會帶著些遺憾。
當下,程恰造謠這件事看似沒有對程沛產生什麽影響,在這個比賽裏兩人最終都獲得了獎項。
學校發布了公告,說明事情原委;媒體進行了聲明,稱社交平台存在對采訪內容的斷章取義。
程恰也發布短視頻解釋了一下,說自己在悶著頭搞創作,沒有想到訴說回憶會引起這樣的軒然大波,希望大家關注作品本身。
程恰麵對鏡頭,微笑著說:“真正的創作者應該用作品傳達自己想說的話。”
結合之後幾年的情況來看,這句話完全是在提前諷刺程沛。
程沛畢業後選擇到遊戲公司工作,沉寂了一段時間,慢慢有了些名氣,於業內倒是獲得了不少認可和關注,在社交平台上被人提到時卻總伴隨著那個“回憶”。
畢竟“回憶”的源頭是備受關注的青年畫家程恰,說過悶頭搞創作,實際上哪個短視頻平台上都有他,全網誰人不識君。
扯遠了,總之程沛現在能辦展覽很好。
屈樂在等待程沛邀請自己。
辦了一個小型的展覽,意思是想約他去看吧?
他當然特別想去了,這不是程沛開了個頭嗎,總得等對方把話說完再爽快地答應。
他已經準備好了!
經過兩個十字路口,等了兩次紅燈,程沛並沒有開口。
屈樂不得不承認,可能是自己猜錯了。
程沛總是這麽出乎他的意料。
直到抵達目的地,他把車停好,程沛才說出了後麵的話:“屈哥。”
屈樂笑問:“怎麽了?”
怎麽回事,這個時候的程沛怎麽這樣喊他,是他自己提議的?
【是的。】
聽上去更給他渲染上了幾分中年油膩啊。
【提醒一下,關注重點。】
“我……在展覽後,賣了一幅畫。”程沛說著說著,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可以請你吃飯嗎?”
“當、等我考慮一下。”屈樂及時把準備好的句子替換掉,“等下告訴你。”
隨他心意回答的話,對方要請吃飯也是“當然可以”。
可惜這是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他得先詢問一下會不會有太大影響。
屈樂回答得有些奇怪,程沛卻像完全沒有注意到似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並且以低頭掩飾了一下開心的表情。
啊,他的眼睛裏像有許多的小星星——屈樂又土又俗地這樣想著,在腦海中著急地催促薄暮:“能不能查到,有沒有影響?我要答應了啊!”
【那幅畫有問題。】
“什麽問題?”屈樂在走到餐廳門口時故意落後了半步,“又是程恰的陰謀?”
開門自有服務員來開,他隻是想看看程沛有沒有低頭替自己注意腳下的習慣而已。
後來他倆出門吃飯的時候,每逢走到餐廳門口程沛總會牽緊他的手,地麵有個什麽裝飾條、下沉式裝修等等之類的情況,程沛都會第一時間提醒他。
果然,程沛低頭去看地麵了,發旋附近微翹的小卷毛一顫一顫……不對!
屈樂伸出雙手,拉住了險些被人撞到的程沛。
“沒事吧?”屈樂打量著程沛問,“沒碰到吧?”
他明明是為了“拯救”而來,怎麽進個餐廳門就習以為常地享受起程沛的貼心照顧來了?
想什麽呢,談戀愛?世界都毀滅了還想怎麽談。
“我沒事。”程沛回答過後想再說些什麽,被一個不甚友好的聲音打斷了。
“屈哥?”對方將尾音挑得很高,帶著幾分挑釁的味道,“可真是巧啊。”
俗話說得好,遠離熊孩子保平安。
屈樂的成長經曆裏有一點是很多人都沒體驗過的:逢年過節不需要應付親戚。
既是如此,他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熊孩子”,直到工作之後才在職場裏遇到了一隻。
陳就隻比他小一歲,卻總是把他喊得像老前輩。
幹他們這行的,禮貌拓展客戶群體的行為很常見,從來沒有一個人像陳就對他那樣狠。
說實話,屈樂年輕的時候也曾懷疑過陳就是不是在引起自己的注意,後來才發現真是想多了。
熊孩子喜歡誰並不一定要去欺負他的,也有可能會和他麾下的得力幹將競爭,吸引他的注意力。
陳就暗戀他們的經理陸方聞。
還是竹馬呢,注定要在陸經理結婚的時候哭死在親友席。
為什麽?隻知道每天炫耀工作能力卷同事卻不表白的人能談得上戀愛才怪!
23歲的屈樂在分毫不讓地和陳就針鋒相對,成熟的屈樂不會這樣做了。
他選擇戳對方心窩子:“確實挺巧的,經理是不是也在啊,要不一起吧?”
陳就的臉色不變:“好啊,就是不知道這位弟弟願不願意了。”
上頭,宮鬥風的陳就。
屈樂辭職後沒有再見過陳就,忽然聽到他講話,有種難以言喻的不適應,剛想找個理由拒絕,薄暮開口了。
【答應他。】
為什麽?
屈樂心裏疑惑著,用詢問的目光看向程沛。
以程沛的性格當然不會出言拒絕,和他對視上就點了點頭,完全看不出勉強。
【和他同桌就餐的陸方聞的表弟,是協助程恰買走程先生那幅畫的人。】
“程恰買走了程沛說的那幅畫?那必須拿回來,他肯定又有陰謀。”屈樂在腦海中問,“你能看這麽遠?陸方聞是我們經理,我直接通過他找到他表弟把畫買回來不就行了?”
【陸方聞的表弟正在附近的俱樂部玩骰子,十分鍾後,他將會來到餐廳向陸方聞借錢。】
屈樂繼續問:“我借機認識他?”
【畫現在就在他的車裏。】
屈樂一聽,是自己想得保守了,忙道:“好,我找機會拿回來。”
“不對啊。”屈樂又問,“他幫程恰買畫,不能是今天的事吧,怎麽會還在他的車裏?”
【或許程恰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會把買畫和交接的過程設計得比較複雜。】
“有道理……你還挺會分析的。”屈樂很感興趣地問,“你是怎麽分析出十分鍾後陸經理的表弟會過來的?”
【他們的行為有跡可循。】
在和薄暮的對話間,屈樂已經走到了陸方聞和陳就所在的包間,邊坐下邊問:“什麽有跡可循?”
【這不重要。】
行吧。
屈樂走過來的這一路上都在跟薄暮對話,感覺自己忽略了程沛,決定適當地表現一下:“你們還沒點菜啊,要不我來?”
陸方聞在屈樂實習時就帶過他,兩人很熟悉,在陳就入職後,屈樂時常和這對竹馬一起吃飯,無比清楚他們的點菜流程。
陸方聞可能是選擇困難症,從來不點菜,全權交給陳就。
陳就其人,四個字可以概括:挑挑揀揀。
誇張地說,吃一頓飯半小時,點菜花掉二十五分鍾。
為了業績也不能這麽浪費時間。
陳就吐槽:“蹭飯還能點菜,你可真是討人喜歡。”
屈樂的芯子裏都離職了,麵對前同事果斷放飛自我:“那是,陸經理的首席愛將非我莫屬。”
說完,他趁著陳就沒反應過來補刀:“你想當也可以,臉皮夠厚就行了。”
唉,老同事,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前兩天還是愛徒。”陸方聞放下茶杯插言,“這麽快就出師了。”
“可不能出師,出師了怎麽找師父蹭飯。”屈樂開了個玩笑,開始研究點什麽菜。
他離開學校便跟著陸方聞學習,都在業內時作息嚴重同化,算上在線溝通的時間,每天差不多有十幾個小時在斷斷續續地和對方相處,既然沒有兩看相厭,關係自然是不錯的。
辭職後許久不見,忽然和陸方聞麵對麵,感覺非常的親切。
【程先生的情緒起伏開始變化了。】
嗯?
屈樂聞言扭頭看向了程沛。
程沛臉上的神色絲毫未變,沒有特地去看誰,卻第一時間發現了他投向自己的視線,慢慢地眨了眨眼,衝他露出了一個看上去很好欺負的柔和笑容。
“變化了嗎?”屈樂被男友年輕時軟乎乎的模樣引得發笑,不解地問薄暮,“我怎麽看不出來?”
多乖啊,像一隻乖巧的卷毛小羊羔。
【世界毀滅前程先生表現出異狀了嗎?】
“……好了知道了,別罵了。”屈樂從被男友的可愛之處迷惑的狀態清醒過來,“謝謝提醒。”
他已經不太記得自己的腳被紮傷後的一些細節了。
隻依稀有寬慰過程沛的印象。
“沒事的啊,放心放心。”
他那個時候應該是覺得,這樣就夠了,太困了,先睡覺,第二天再說。
完全沒考慮過帶著笑容到樓梯口迎接他的程沛看到他受傷時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他忘了顧及程沛的感受。
什麽都沒能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