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樂有種在時空意義上相隔萬裏依然擁抱到了熟悉的靈魂的感覺。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自我說服?

他真的好想念程沛,同時又覺得程沛就在自己身邊。

太熟悉了。

無比熟悉的循序漸進的親吻,無比熟悉的不帶一絲焦躁的手指,無比熟悉的讓他感覺很自在的距離。

屈樂忽然想起了程沛緊緊抓住被單的那一幕。

對方有那樣大的力氣,也有那麽強烈的情緒……

對待他始終如此溫柔與珍愛。

發現戀人有些表裏不一的時候或許應該為此緊張或恐懼?屈樂吃驚了幾天,然後一直覺得很愧疚。

當然了,程沛不夠坦誠有自身的原因。

大部分還不都是因為他?

因為他向往輕鬆的生活,因為他有些懶散不願意發展過快,因為他不喜歡過於冒犯的行為,因為他不接受別人對自己過於強勢,因為他討厭被人管束。

程沛的表現讓他獲得了無比舒適的生活,他有什麽立場去嫌棄對方的內心世界。

程沛又怎麽會知道他完全可以接受愛人的全部?

大概到了最後,他每次因為程沛的表現而產生的喜愛、發出的讚歎、主動的親密都給對方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程沛還能怎麽辦?隻能把自己的內心世界藏得更深了吧。

他們目前的擁抱越圓滿,屈樂越忍不住為程沛感到遺憾。

程沛是最好的,最值得從開始就被人如對待珍寶一般愛重。

偏偏他沒有。

哪怕是在全新的時間線上,他於程沛的成長過程中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被對方喜歡上、讓對方如此深愛……多半是源於他帶著記憶而來。

他像在給予報償,也像在為了收獲這種親密而幫助對方。

總之算不上什麽純粹而無私的情感。

恍若一場交換。

“對不起。”程沛居然還一邊輕輕地吻著他的眼角一邊道歉,“讓你久等了。”

屈樂幅度很大地搖了搖頭,甚至連上半身都在跟隨擺動。

他想要甩開那種綿密地糾纏著自己的痛楚。

他多想開開心心地麵對這件事、麵對這個時刻啊。

這明明應該是他們非常美好的回憶之一,卻被他的情緒異常搞得奇奇怪怪了。

程沛竟然也不嫌他麻煩,還在安慰他……

屈樂控製不住地想要長久地親吻程沛確認對方的存在,專注於眼前。

可惜,他做不到。

程沛主動離開了他的唇,笑道:“好了,鼻子堵了吧?是不是出不上來氣了,側著躺一下?”

屈樂吸了吸鼻子,雙臂抱緊了程沛,把頰邊的濕涼蹭在對方溫暖的掌心,不是很想接受他的提議:“側著怎麽弄。”

“一樣的,怎麽,非要看著我?”程沛似乎並不打算等他同意就要幫他換成側臥。

屈樂不想那樣:“別,我不願意你放開……”

不知道為什麽,程沛聽了他這句話,僵住好一會兒沒動。

屈樂卻半分沒有感覺到輕鬆。

如果進行量化,對方的情緒起伏一定升高了幾萬個百分點。

他感受到了。

程沛怎麽什麽都能克製,這合理嗎?

難道是心理作用……屈樂為自己的猜想臉紅了一下,怎麽把注意力放到那個方向了,還暗自在心裏琢磨個不停。

倒不是害羞,是他真切地感覺到了現在有多麽喜歡程沛,把每一個細節、每一分感受都銘記於心,稍微發生了變化就能馬上發現。

這種變化真的不太合理——算了,程沛不是人類,不要用常理度之。

屈樂成功說服了自己,卻沒有讓臉上的溫度降下一絲一毫,不知道是紅成了什麽樣子,讓程沛都忍不住俯身吻了過來。

為什麽要親吻有些害羞的男朋友,那不是越親越害羞嗎?

太不體貼了。

在踐行他“不放開”的要求上程沛實在是過度體貼。

直到他的意識都有些迷蒙,睡眼朦朧的,迷迷糊糊地產生了房間裏彌漫起煙霧的錯覺,對方也沒有離開。

……

“我還以為失火了。”屈樂站在花灑下衝著澡,衝站在身後護著自己的程沛說,“感覺房間裏麵起煙了,特地好好聞了聞,覺得沒有焦味兒才放心地睡了過去。”

他小睡了一會兒。

醒來時已經是半夜,滿足也抵消不了疲憊感和想再洗個澡的想法。

洗完怕是就不困了吧?還要麻煩程沛……那也想洗。

“你看到了嗎,是不是我的錯覺?”屈樂沒聽到程沛的回答,轉過頭問,“你……”

結果就這樣被程沛深深地吻住了。

鼻子不堵,吻再久也沒關係,接吻老手滿血複活——展現過與程沛的共同生活中積累下的經驗和了解,屈樂滿意地抿了抿嘴角:“沒想到吧?”

程沛卻還是沒有說話,過分紅潤的嘴唇微張,又緊緊地合了起來,垂目靠近的模樣有些委屈,微微顫抖著貼上了他的唇。

怎麽還委屈了?屈樂很納悶——嘴唇上的些許刺痛提了個醒,程沛那麽溫柔他都這樣了,他對程沛可能有些太過粗魯。

這樣不行啊。

“你不是要讓我這個澡白洗吧?”屈樂配合了一會兒,稍稍後退躲了下,問,“是不是這個意思?”

程沛默認了。

唉……這樣,倒是挺行的。

屈樂一整晚的睡眠都斷斷續續,直到最後程沛吻了吻他的額頭,像是給什麽畫上了句號,一切方才停歇。

房間內安靜下來,他終於沉沉地睡著了。

很久未曾靠近依然無比熟悉的體溫緊緊地擁著他,讓他安心極了,一覺睡了好長——

“嗯?”屈樂揉了揉眼睛,坐起來看看四周,“怎麽回事……薄暮?”

他怎麽回到極致的黑暗中了?

難道不應該在美妙的清晨與程沛相擁著醒來嗎!

【您醒了,早安。】

屈樂審視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發現還是每次回到極致的黑暗中固定穿的那一套就安心了。

美妙的饜足感還殘留在全身上下,讓他一時很懷疑自己到底是魂穿還是身穿。

“為什麽我又回來了?”屈樂問,“你們沒監測到我在忙嗎?”

【因為有緊急狀況發生。】

“什麽緊急狀況?”屈樂看向“監控”,沒有發現異常,“你最好快點說,我還急著回去。”

【是需要您裁定、處理一下的緊急狀況。】

【鬱詢秘密回國,打算給龐玎玎一個驚喜。】

薄暮邊說邊把一個窗口放到了最大。

屈樂沒有阻攔,畢竟放大後自己看得更清楚。

別的窗口他都交代過薄暮一定要盯好,暫時一會兒不看應該問題不大。

“你該不會是想問我要不要參加他們的求婚現場吧?”屈樂忽然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不是很想去現場吃狗糧,不過他可以帶著程沛一起去,發狗糧誰怕誰。

【不是的。】

【鬱詢接受了某位路人搭車的請求,然後在從機場前往市區的路途當中,他們乘坐的車輛發生了事故。】

【搭車的男士毫發無傷,將在網上曝光事故是由於汽車行駛中鬱詢企圖侵犯他、司機幫助其施暴造成的。】

屈樂險些沒聽懂,第一反應就是問:“……又是程恰幹的?”

【是的。】

【程恰對這位男士進行了教唆,主要是許諾可以幫助他解決父親。】

“怪不得看著有點眼熟。”屈樂想了想,“這是龐玎玎說的那個,他表哥一直在定期賠錢的那戶人家的兒子吧?”

【是的。】

“不聽玎玎言,吃虧在眼前。”屈樂無奈地搖頭,“鬱詢這不就被碰瓷了。”

“程恰又想幹什麽?”他總是想不通程恰的舉動,“破壞鬱詢的名譽然後出來力挺他,用來表現自己真摯的感情?可是龐玎玎肯定也會支持他的啊。”

【程恰應該是在發現攻略無望後決定將徹底打壓摧毀。】

【鬱詢目前身受重傷,曝光隻是第一步,程恰目前已經向那位男士提供了鬱詢的詳細情況,準備逐步將其公開在網絡上,以期達到使鬱詢社會性死亡的目的。】

【強運之人的社會聲望過低會造成運勢的嚴重跌落。】

“我覺得吧,這確實是緊急狀況沒錯……”屈樂忍不住想吐槽,“可你們一點也沒有說出十萬火急的感覺。”

“這件事是什麽時候發生的?”屈樂問,“能不能回到一小時前阻止?”

【是在四小時前發生的。】

那不就是沒有辦法了?

屈樂頭疼地看著回放畫麵,這件事也怪不到薄暮,是自己讓人家下線的。

他應該還在酒店睡覺吧,沒辦法趕到龐玎玎那邊……

薄暮似乎體察到他心中所想,展示出了龐玎玎的窗口。

龐玎玎那張經常帶著開朗的笑容、生氣時也不會繃很久的臉上布滿了茫然和擔憂,雙眼紅腫,淚痕未幹,視線一瞬不瞬地膠著在病房內的鬱詢身上。

明明他無比了解的龐玎玎的人生中從來都沒有任何波折。

屈樂一想到這個曾經讓自己感慨“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完美人生”的朋友以後有可能麵對鬱詢家人的怨懟——畢竟鬱詢是為了給戀人驚喜趕回來的,也有可能被過去境遇與他相去甚遠的人議論嘲笑,就氣得想馬上找到罪魁禍首程恰。

“程恰在哪裏?”程恰這些年隻是小打小鬧,對社會沒有危害,薄暮又強調進程,屈樂就沒有搭理他,居然搞出了這麽大的事。

還忍他?留著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