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梵孤藏寶
衛驚蟄右手的衣袖破損大半,胳膊上被藍霜魔劍劍氣劃出一道殷紅血痕,臉色稍顯蒼白,泰然自若道:“承讓!”
宮無極左肩血紅一片,臉上顏色由紅而紫,由紫而青,恨恨盯著衛驚蟄,滿是不甘與嫉妒。
農冰衣大鬆一口氣,輕笑道:“宮無極,輸了可不準耍賴,那老妖婦在哪裏?”
宮無極在眾目睽睽之下,敗於一個翠霞派年輕弟子手中,正堵著一口惡氣無處發作,聞言不禁殺機大熾,怒笑道:“找閻王爺去問罷!”
“嗡─”宮無極腰間係的血色琥珀顫鳴飛騰,倏地幻化成一頭魔鷹直撲農冰衣。
衛驚蟄大吃一驚,欲待救援已然不及,禁不住大喝道:“無恥!”天穹神劍暴漲出絢麗光芒,一式“擲地有聲”直劈宮無極眉心。
宮無極眼見對方排山倒海的劍光洶湧迫來,不禁心下一寒,藍霜魔劍在身前交錯上揚,往天穹神劍迎去。
“鏗!”一記切金斷玉的激鳴,天穹神劍摧枯拉朽般,將兩柄藍霜魔劍生生削斷,雄渾壯闊的劍光毫無凝滯,直搗黃龍。
宮無極驚得肝膽欲裂,生死一瞬間拚命抽身飛退。
“哧”的一聲,青色劍芒從身前一掠而過,錦袍應聲破裂,一條殷紅血線迸現,隻差一指便是開膛剖肚之災。
“砰!”斜刺裏驀地一束精光飛掠,與魔鷹迎頭相撞,爆出一蓬光瀾。
魔鷹慘唳高飛,掙紮著飛向主人,顯然吃虧不小。那束精光倏忽而還,越過眾人頭頂重新飛回茶館中,落在桌上,赫然便是那酣睡老者的酒葫蘆!
農冰衣躲過一劫,轉眼從人縫裏望去,欣喜叫道:“淩老爺子,是你!”
那老者哈哈一笑,拿起酒葫蘆走出道:“小丫頭眼力不錯,小衛的劍法更是了得!”
談禹等人暗叫一聲慚愧,他們和淩雲霄也算舊識,隻因這老爺子躲在角落裏背對眾人伏案裝醉,大夥兒竟沒留意。早曉得有此老在,十個宮無極也不怕!
那邊四夫人、九夫人扶住宮無極,七夫人、八夫人忙著為他裹傷,大夫人率著其它幾位劍拔弩張地守著,惟恐漠北群豪趁火打劫,低聲問道:“怎麽辦?那糟老頭隻怕是冰宮宮主淩雲霄,咱們可惹不起─”
宮無極忍痛收回血色琥珀,看著一雙斷劍痛徹心腑,聽大夫人兀自在耳邊嘮叨,忍無可忍喝斥道:“妳有完沒完,我又不是瞎子!”
淩雲霄在宮無極身前站定,見那些妻妾目含驚懼、如臨大敵,啞然失笑道:“別怕,你們還不配淩某出手。
宮無極,麻煩你帶句話給令師,就說淩某很想會會他的化血輪,叫他最近幾天千萬要好生休息,莫讓老朽失望。“
宮無極心一定,曉得這條性命是保住了,硬起頭皮道:“淩老宮主的話,宮某一定帶到,但願你也不會讓家師失望!”
淩雲霄仰天長笑,聲震四野,直將隆隆雷聲也壓將下去。他猛一拂袖,大喝道:“去吧!”
宮無極猝不及防,登時立足不穩,連連後退,突然後背一軟已靠到金驁虎的身上,心中又驚又駭,勉強穩住心神對農冰衣說道:“妳想找我師妹,往梵孤山去就是,宮某恭候大駕!”說罷再向淩雲霄一抱拳道:“後會有期!”
畢虎目送宮無極一行耀武揚威而來,垂頭喪氣而去,尚嫌不解氣道:“淩老頭,那小子差點害了農丫頭,就這麽放走未免太便宜他了!”
淩雲霄微笑道:“淩某懶得搭理他,給點教訓也就夠了。”
眾人重回茶館落座敘話,農冰衣故意落在後頭,小聲道:“小衛,你沒事吧?”
衛驚蟄瞥了瞥胳膊上的血痕,搖頭道:“一點皮肉外傷,過兩天就好。”
農冰衣放下心來,向他盈盈一笑,礙於茶館人多不再多說,拉著他坐到身邊。
守殘真人看到淩雲霄現身驚走宮無極,暗暗皺眉道:“這老魔頭竟也來了南荒,梵孤山之行憑空又多了一個強手!”
經宮無極這一鬧,他已無心在茶館裏逗留,望了望外麵的雨勢道:“走吧!”
漠北群豪對此隻當不見,圍著淩雲霄和農、衛二人坐下,招呼著茶館老板收拾桌椅,重上酒菜。畢虎眨巴著小綠豆眼問道:“小衛,你從哪兒得來這麽一柄神劍?”
衛驚蟄也不隱瞞,將他與農冰衣為楚望天所迫,誤入劍聖俞寬故居的事簡略說了。
眾人一陣讚歎,石璣娘娘道:“我要是你,上手就用天穹神劍將這混帳的一對魔劍削斷,何必和他勞心勞力地苦鬥,還傷了自己的胳膊。”
衛驚蟄微微一笑沒有回答,身邊的農冰衣撇撇嘴,調侃道:“他啊,就是個濫好人。”
談禹問道:“淩老宮主,上回咱們碰麵,我也沒見你帶著這個酒葫蘆啊?”
淩雲霄仰脖送了口酒,說道:“這是老朽一位朋友送的,好東西啊,是用千年九株葫煉製。”
農冰衣眼珠一轉,拊掌笑道:“我知道了,就是那位”舍不去,一世多情“!”
原來二十多年前,丁原為尋找殺害靈空庵九玄師太的真凶,攜農冰衣深入北地冰原,恰逢淩雲霄於百丈冰崖約戰菊梨島島主藍幽顰。當晚三人把酒夜話,淩雲霄酒興所至,豪邁高歌,其中便有這一句“舍不去,一世多情”。
農冰衣此時提起這句歌詞,自是在暗指以九株寶葫慨然相贈之人,便是那位菊梨島的藍婆婆,而在場眾人中,除了她也惟有淩雲霄能夠聽得明白。
淩雲霄嗬嗬一笑,感慨道:“光陰似箭,一眨眼就是二十多年。記得咱們冰原邂逅時,丁原還是個半大小子,而今已成為名揚四海的天陸第一人。妳也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小黃毛丫頭,卻不知何時請老朽喝一杯喜酒?”
說著,有意無意地瞥了衛驚蟄一眼,唇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農冰衣頓時敗下陣來,偃旗息鼓地假裝聽不懂,乖乖地喝酒吃菜。
畢虎問道:“淩老頭,你大老遠跑到南荒來,也是為了想發財?”
淩雲霄一笑,搖頭道:“我對發財並無多大興趣,卻很想見一見魔聖遺跡。”
農冰衣好奇道:“好像梵孤山有魔聖藏寶的消息一出,大家夥兒都像著了魔似地拚命往南荒趕,惟恐落到了後頭。這魔聖寶藏就真有那麽吸引人麽?”
淩雲霄道:“想要說清梵孤寶藏有多吸引人,就得先從他的主人魔聖辜翱天談起。六百多年前,他可是與劍聖俞寬一魔一正稱雄天陸的兩大仙林泰鬥。
“若俞寬是逸士、隱士,這位辜魔聖便是鬥士、狂士。兩人的性格南轅北轍、冰火不容,由此也決定了他們日後的行事方式和遭遇大相徑庭。”
畢虎眨巴眨巴眼,道:“聽說辜翱天年少時也是個流浪兒,倒和丁小哥有些相似。”
淩雲霄道:“他比丁原更不幸,九歲時為偷兩個燒餅,被店鋪裏養的狗咬傷了左腿,從此便成了一個瘸子。
即使根骨資質再好,又有哪家門下願意收個殘廢?“
農冰衣疑惑道:“那他如何能修成一身絕世魔功,與劍聖俞寬並列於世?”
淩雲霄歎道:“也許是老天爺一心想成全此人,在他十二歲的那年居然時來運轉,讓他在無意中得著一冊《長春真言書》。
“這原是中州金丹門始祖長春子所傳的修道法訣,後因金丹門得罪魔教,最終為其剿滅,秘籍也軼落於世。
不想陰差陽錯,讓辜翱天給得著了。“
巫魁一撇嘴道:“這麽個小門派,傳下的秘籍能希罕到哪兒去?”
淩雲霄道:“對別人來說或許是這樣,可對辜翱天卻絕不能以常理度之。他花了短短七年工夫,便無師自通將《長春真言書》參悟透徹,隻是火候稍欠,始終無法突破”觀微“之境。”
談禹讚道:“隻用七年,全憑一己之力參悟到入室境界,很了不起啊。”
淩雲霄點頭道:“是啊,可辜翱天卻對自己的進境很不滿意。他知道即便再照著金丹門心法苦修上二十年,成就也十分有限,於是打起別的主意。
“他找上了越州玄妙觀觀主法本道人,要求借閱《盤印心鑒》十日,事後將一冊手抄的《長春真言書》副本相贈,作為交換條件。”
鄧楠笑道:“這辜翱天真是異想天開,不知法本道人答應了沒有?”
淩雲霄道:“法本道人垂涎《長春真言書》,又不舍得將本門的秘籍傳給一個來路不明的瘸腿少年。
“他左思右想之後,隻答應將《盤印心鑒》借給辜翱天翻閱一個時辰,過後立刻歸還。
“試想一本《盤印心鑒》足足有上萬字,常人莫說一個時辰,十個時辰也未必能記下多少,可辜翱天竟不假思索地一口應允。”
淩雲霄又喝了口酒,瞇著眼睛繼續講道:“一個時辰後,辜翱天果不食言,留下《長春真言書》的副本,飄然離去。他一出玄妙觀即刻回到客棧,取來筆墨,在屋子裏將整篇《盤印心鑒》一字不差地默寫了下來!”
農冰衣聽得一吐舌道:“好家夥,換作是我,能記下一半就很不錯了。”
淩雲霄道:“接下來辜翱天花費了三年工夫,潛心參悟《盤印心鑒》,而後又用了兩年多去蕪存菁,將它與金丹門心法融為一爐,修為隨之突飛猛進。到第六年他已突破知著之境,便又盯上了遠在涼州的玄武門。”
巫魁撓頭道:“這家夥想幹什麽,難道又想找人借書看?”
祁老二聽得正過癮,忙道:“老三,別打岔,聽淩老宮主說下去。”
淩雲霄笑了笑,說道:“這回辜翱天便沒了上次的好運。玄武門門主譚振相非但沒有答應他借閱的要求,反召集門下弟子將辜翱天打成重傷,奪走了他隨身帶來的《長春真言書》和《盤印心鑒》抄本。”
石璣娘娘笑道:“還是這譚振相幹脆,不似法本道人聰明反被聰明誤。”
淩雲霄歎道:“可辜翱天又焉能咽得下這口惡氣?他養好了傷,費盡心機投入涼州玄星府作了雜役,兩年時間裏暗中將一套”玄星三十六變“的劍法偷學到手。
“而後埋首深山苦攻劍道,五年後終於在”玄星三十六變“的基礎上自創出”翱天十四劍“,修為亦臻至通幽之境。”
衛驚蟄默算了下,道:“那時他至多才三十二歲,竟能自創絕學,委實是個天才!”
淩雲霄糾正道:“不,應該說他是天才裏的天才!他悟劍有成,出山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報複玄武門,用了一年半,處心積慮將譚振相以下三十九名玄武門在冊高手一一擊殺,奪了夢寐以求的《玄武心經》揚長而去。”
石璣娘娘道:“好狠的手段,殺譚振相一個也就夠了,何苦滅了人家一門?”
淩雲霄搖搖頭,說道:“比起他後來的所作所為,這不過是牛刀小試而已。後來二十年間,他或登門求借或明搶暗偷,約莫又尋上了七八家魔道門派。
“他的胃口也漸漸大了起來,不僅是諸般心法絕學,各門各派的魔兵仙寶也在劫難逃。”
農冰衣“哈”了一聲,瞧著畢虎道:“沒想到這辜翱天還是你的同道前輩。”
畢虎翻了翻眼道:“別胡說,自從有了清妹,我老人家早金盆洗手了。”
眾人不由莞爾,談禹問道:“他惹了那麽多仇家,便不怕被別人盯上麽?”
淩雲霄回答道:“一來他的修為已頗為可觀;二來他行蹤飄忽來去不定,就算偶爾失手也能仗著過人機智脫逃而去。更重要的是他開始的這四十多年裏,招惹的都是些魔道二三流的門派,真正的魔道高手也懶得去尋他晦氣。”
他搖了搖空空如也的酒葫蘆,農冰衣立刻知機接過,招呼道:“老板,裝滿!”
淩雲霄接著道:“到了五十歲時,他已是大乘級的頂尖高手,可搜羅天下奇寶絕學的怪癖一點沒改,反倒變本加厲開始找上魔道三宮,到後來連正道七大劍派乃至東海靈空庵也未能幸免。
“而且他還有一個人所不及的長處,大凡與他交過手的對手招式,他都能過目不忘,一一牢記,而後反複推敲化為己有。
“到後來,更能用魔教的功夫破去忘情宮的掌法,用越秀劍派的身法化解雲林禪寺的瘋魔杖法。”
這時老板將酒打來,淩雲霄無限舒暢地喝了一口道:“這下終於激怒整個天陸仙林,正魔兩道聯起手來圍剿,把辜翱天打得奄奄一息,卻留了他一條性命。”
巫魁困惑道:“這是為何?要換作是我,一掌拍碎了他的腦瓜兒算數。”
衛驚蟄微笑道:“想來各門各派失落的秘籍和魔兵仙寶,還需著落在他頭上。”
淩雲霄拊掌道:“正是!但偏偏第二天夜裏,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辜翱天還是逃了,而且這一躲又是三十餘年。”
畢虎道:“縱虎歸山後患無窮,這下可又夠天陸各家喝上一壺了。”
淩雲霄道:“畢老弟說對了。三十年後辜翱天重新出山,由南往北橫掃正魔兩道。
“他先是暗中盜走各派的秘籍仙寶,再以此相挾,迫其掌門人公平決戰。結果不言而喻,不到三年,稍有名氣的仙林各家門派都被他掃了個遍,光決鬥中戰死的掌門人就有數十位。
“其中還包括碧落劍派、東海水晶宮這樣的天陸翹楚,連當時如日中天的魔教教主鐵金意也險些成了劍下亡魂。虧得老朽的冰宮遠在北地,沒等他找上門來便又有了第二次圍剿。”
農冰衣問道:“這一回結果如何,辜翱天有沒有吃虧?”
淩雲霄道:“以辜翱天之才,怎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在隱居的三十年裏,他做了兩件事。
“一是將各家各派的劍法、掌招、各式奇學參悟破解得一乾二淨,二是悟透奇門遁甲之學,又煉就了一身絕世毒技。
“所以這回他學聰明了,壓根不給人家圍攻的機會,隻在暗處突施冷箭,一打即走。每每順手牽羊,收獲愈豐。”
談禹歎道:“明明是宗師身分,卻極盡詭道之能,甚或像個小賊似的東躲西藏,這樣的人著實難纏到極點。”
淩雲霄道:“就這時候,劍聖俞寬出麵了。他與辜翱天約戰蓬萊仙會,一場大戰足足鬥了五天五夜。
“可誰贏誰輸,除了他們兩個便再無第三人清楚。蓬萊仙會後,兩人如有默契齊齊歸隱,從此便沒了辜翱天的音訊。隨他同時消失的,還有數以千計的奇珍異寶和各派秘籍。”
他說著笑了笑,接著道:“更令人動心的是,辜翱天既沒有娶妻生子也沒有開宗授徒,一身博雜奇學已然失傳數百年。說不定他還會留下若幹悟道筆劄,又或晚年自創的獨門絕學,這可比什麽珍寶更引人心動。”
農冰衣問道:“如此說來,這些東西如今就藏在了梵孤山中?”
談禹道:“兩個多月前梵孤山曾發生了一次地震,過後不久有人發現,山麓裏的一座小湖泊每到夜深人靜之際,便會發出淡淡的寶光。有幾個膽大的獵戶冒險下湖察探,果真從湖底撈出了若幹寶物。”
畢虎迫不及待地打斷道:“談老弟可知他們撈上來的是些什麽寶貝?”
談禹笑道:“我也是道聽塗說,哪能了解得那麽仔細?反正這消息很快傳開,附近的山民紛紛下湖尋寶,偶然之中發現了湖底的一地道裂。
“於是又有人大著膽子潛下地縫,希望能尋著更多的寶物。誰曉得先後進到地縫裏的十多個人,沒有一個再能活著回轉。”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頓,瞧見淩雲霄、衛驚蟄等人都麵露微笑,默坐一旁,顯然對這些事也早已有所聽聞,毫不感意外,當下長話短說道:“再往後就有了魔聖藏寶重現梵孤的傳聞,咱們漠北與南荒相距萬裏之遙,待得到消息趕將過來,隻怕已落於人後了。”
巫魁抱怨道:“要不是這該死的雷雨,這會兒說不定咱們已找著了梵孤山。”
畢虎笑道:“不急,山裏的雷雨來的快,去的也快。梵孤山離白河鎮不過兩百來裏,一眨眼的工夫就到。”
淩雲霄悠然自得道:“放心,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眼下梵孤山各派對峙,已成僵持之局,誰也不願輕舉妄動,被人當作出頭鳥。老朽就是因為看得氣悶不過,才跑到白河鎮上找酒喝。”
農冰衣道:“啊,敢情您老已去過梵孤山,有沒有見著年老爺子?”
淩雲霄回答道:“我沒露麵,隻遠遠地看個熱鬧。年旃、古大先生、碧落劍派、燕山劍派,還有滅盤老魔和葉無青……嘿嘿,這回到的人可真不少。”
鄧楠苦笑道:“看來咱們這回是白跑一趟了,連忘情宮的葉無青都來了!”
談禹滿不在乎道:“他們大魚大肉吃著,也該留點熱湯給咱們吧?”
畢虎骨碌碌賊眼亂轉,深以為然道:“不錯,咱們進了寶山,哪有空手而歸的道理?”
淩雲霄見他說這話時,不住用眼睛瞟向自己,失笑道:“你老望著我做什麽?”
畢虎嘻嘻一笑道:“沒什麽,反正有你和年老鬼在,總不能讓別人拔了頭籌。”
淩雲霄搖頭道:“這回你可失算了,拔得頭籌未必是好事。現在梵孤山各家各派都睜大眼睛,等著頭一個忍不住下湖的人,以便後發製人,坐收漁翁之利。”
談禹一拍大腿道:“不錯,誰也不願花錢買爆竹,白送給別人點。這會兒在梵孤山上大家比的就是耐心。
誰先下手,誰便是眾矢之的。“
眾人又閑聊了小半個時辰,雨勢漸漸停歇,談禹付了酒帳,齊齊趕赴梵孤山。
這片座落在山麓間的湖泊因形似月牙故而得名,過去幾千年裏,除了當地山民外少有人知,而今卻成為正魔兩道無數高手趨之若鶩的藏寶所在。
衛驚蟄等人抵達時,在小月湖四周已然雲集了數以百計的仙林人物,各自擇地而棲、壁壘分明,遠遠地卻已感到空氣裏彌漫著的一股肅殺之意。
先衛驚蟄等人一步趕到的太清宮高手,由守殘真人選了一塊湖東的小高地安營,旁邊是以停雲真人為首的碧落劍派,再過去是周陌煙領著的燕山劍派,互成犄角之勢,與湖對岸的忘情宮遙遙對峙。
漓渡仙境的一眾魔頭和忘情宮比鄰而居,隱隱結成聯盟,實力不容小覷。
正南麵則由年旃所率領的百多南荒高手居左,遠道而來的漠北群雄居右,安下營盤。
湖北多是些無門無派的閑雲野鶴,棲身在雨林深處自成一體,暗中窺覷各方動靜。
眼見天色暗了下來,小月湖萬籟俱寂,沉浸在一片劍拔弩張的壓抑氛圍裏,卻有無數雙眼睛緊盯著潛流洶湧的湖麵,等待著暴風雨的來臨。
湖畔半人多高的蘆葦間,葉無青與滅盤聖祖並肩佇立,如兩尊在此默峙千年的石像,一動不動打量著對岸的情形。
一隻在半空盤旋許久的水鳥突然向湖麵俯衝,精準而迅捷地從水裏叼起一條白魚振翅離去,倏忽消隱於濃重的暮色中。
葉無青的目光隨著水鳥飛去的方向眺望天際,淡淡道:“又一撥漠北高手到了。”
滅盤聖祖不經意地折下一節蘆葦銜在嘴裏,低罵道:“格老子,人越來越多。”
葉無青視線緩緩下垂,落在了波光粼粼的小月湖上,意味深長道:“僧多粥少啊。”
滅盤聖祖猛轉頭看向葉無青波瀾不驚的臉龐,那一雙幽深的眼睛,在夕陽的波光中正閃動著令人心悸的殺機。
他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湖對岸。
“啵!”口中的蘆葦尤如離弦之箭激射而出,化作一縷弧光穿透一隻猶在湖上尋覓獵物的水鳥脖頸。
那水鳥無助地掙紮了一下,伴隨著一聲淒厲哀鳴墜落湖裏,水麵激起陣陣漣漪。
不久之後,湖麵又恢複了平靜,卻有幾抹若有若無的殷紅血跡,悄無聲息地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