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孟撿不愛聽,邊握著他的手邊猛烈地搖頭,他接受不了那樣的結局,“不會的!”

“哥,我不信,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在他搖頭的瞬間,有幾滴眼淚都甩在了孟今硯的臉上,在麵對生離死別的時候,最難過的永遠都不是快離世的人,而是將要離世的人的親人,孟今硯知道他難受,但看到他這樣,其實他心裏更不好受。

他反握住他的手,聲音有那麽點有氣無力,“小撿,我們每一個人都會死的。”

孟撿知道這是個事實,但他接受不了。

他幾乎是帶著哭腔喊出來,“但是也不該是這麽早,哥,你還這麽年輕,老天爺要是在這個時候把你收走了,是會遭……”

孟今硯知道他想說什麽,但他一個凜冽的眼神過去,讓孟撿及時的噤聲了。

見他一臉委屈地低下腦袋,孟今硯低歎一口氣,“小撿,哥拜托你一件事。”

孟撿抬手抹了一把眼淚,“你說。”

孟今硯看了一眼門口,心裏一陣擔憂,“你嫂子這幾天有點心神不寧,以後,在我睡著的這段時間,你要看好她,我怕她做傻事。”

聽到他這話,孟撿瞬間便猜到了他在擔心什麽,瞬即,麵色都凝重了不少。

“哥,你放心,我一定會看好嫂子的!”

有了他這話,孟今硯安心了不少,趁著自己還有點精力,他又問,“茶樓的事準備得怎麽樣了,能在她生孩子之前完工嗎?”

孟撿,“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

得知一切事情都按著計劃在走,孟今硯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等到茶樓建成,錦虞成為樓主,她未來的日子也總不算會太過無聊,人隻要不空下來,那便不會胡思亂想,他隻希望她偶爾能夠想他,而不是一輩子都困在這件事裏。

人快要被死神給帶走時,是有預感的。

生命在流逝,他能夠清醒的時間太少了,少到他還沒看她幾眼,就又昏睡過去了。

整個四月份,莊園被籠罩上了一層烏雲。

每個人的臉上都不再有笑臉。

自孟今硯開始昏睡的那天起,錦虞便整日整日不出臥室,他臉色近乎透明地躺在**,她便撐著下巴和他講一些有的沒的。

四月底這天,她一邊摸著肚子一邊說:“孟今硯,我有很強烈的預感,肚子裏的寶寶是個小男孩,雖然,整個孕期他都乖得不像話,外婆說很有可能是小姑娘,我也一直饞辣的食物,但我就是感覺他是個男寶寶。”

話說到這,她紅了眼睛。

“其實小男孩挺好的,對吧,那樣的話,他就能更堅強,你也能再把自己養一回,那時,他沒了媽媽,總不可能連爸爸也沒了吧。”

“所以,孟今硯,你也一定要堅強,我們兩個人或許不能相守,但我們都得活著……畢竟,隻有活著,才能有希望再度重逢啊。”

眼淚猛地地砸到他的手背上,她聲音徹底變得哽咽,“你放心,我肯定會留下線索給你找到我的,隻是……在那之前,我們必須先離婚,孟今硯,原諒我吧,我真的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在我眼前,我想救你……想……”

就在她話說到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道聲響,當即嚇得錦虞猛地抬頭。

然後,她就看到景雲瓷站在花盆那,不敢置信的看著她,“錦虞,你……你這是要……”

怕自己計劃的這件事會受到阻攔,錦虞不顧自己的大肚子,當即便一臉驚慌的朝著她的小跑過去,“雲瓷,雲瓷你聽我說,你別……”

眼看著她頂著個大肚子跌跌撞撞地朝著她的方向過來,景雲瓷生怕她有個什麽好歹,趕忙便上前幾步扶住她。

她臉色有幾分難看,語調都拔高了,“錦虞,你瘋了,你肚子都這麽大了,你還跑什麽?”

錦虞沒管那麽多,她僅是緊抓住她的手,一臉懇求的道:“剛才的話,你就當做沒聽見好不好,你和孟今硯認識這麽多年,你肯定也不想看著他就這麽死在你麵前吧。”

此時此刻,她情緒已然有幾分激動了。

景雲瓷怕她動了胎氣,很快便把人扶著坐在沙發上,她反手抓住她的手。

低歎了一口氣,“我自然是不想眼睜睜看著他死在我麵前,但是錦虞,你知不知道,孟今硯他把你看得比他的命都還要重要,你現在為了能夠讓他活,要跟他離婚,並且丟下孩子,去和陸沉舟那種泯滅人性的人做交易,你想過他身體恢複過來找不到你人時會怎樣嗎?”

錦虞抿唇,低著腦袋,心底一片惆悵。

她這般,景雲瓷便知道她心中有數。

但她偏要讓她心底更加不舍。

於是,毫不客氣便說,“如果孟今硯醒來找不到你,那他會瘋掉,他如果不是遇到了你,他將不會是今天這樣的孟今硯。

“他已經失去他人生裏最重要的一個女人了,難道你還想他再次經曆當年那種痛嗎?”

聽完這些話,錦虞心底也很難過,但她也有自己的堅持,她隻希望孟今硯能活著。

隻有他們都活著,就算是痛,將來他也是實實在在感受得到的,而不是長眠地下。

畢竟,最大的悲劇是你死了,而我活著,我將用一生來忘記你。

可是,欲想忘記,記憶反倒是欲深刻。

最終,我也歸於塵土,可我們卻還是不能相遇相守,因為,那時的你,早已找到自己的歸屬,而我,也要開始新的旅程。

那樣,真的太悲了。

她不想和他有個那樣的結局。

她活著,他也得活著,他們一家三口都得好好的活著,隻要心中還有期待,還想再度相遇,她相信,會有機會的,他們終究還能再在一起的。

所以,錦虞盯著景雲瓷的眼睛,一臉堅定認真地告訴她,“雲瓷,不管他將來是會傷心,還是會難過,我都要這樣做,畢竟,隻有活著,才能談以後,一切事情皆是因為我而起,應該由我來結束,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景雲瓷想到陸沉舟如今手裏擁有的那些數據,輕搖頭,麵上表情很是掙紮。

“錦虞,你如果真的跟陸沉舟走了,那之後發生的所有事,將是沒人能夠控製的了。”

錦虞不懂,“什麽意思?”

“現如今,陸沉舟手裏已經有百分之九十五的腦科學數據了,這個腦科學數據我言簡意賅地跟你解釋一下,就是它能把你腦中重要的人和事都消掉,然後,借助這個科學,它能幫你植入一些他想要給你植入的記憶。”

見錦虞臉色有些發白,景雲瓷輕歎了一口氣,“而且,一旦你的記憶被更改,那麽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記起之前發生過的所有事,你會徹底的忘記孟今硯,也會忘記我們。”

這些話對於錦虞而言,是一個巨大的噩耗。

一方遺忘所有,一方記得所有,兩人再度相見,對記得的那一方,絕對是一種折磨。

可這些和讓孟今硯活著,壓根就沒法比較,所以到最後,她還是很堅定自己最初的計劃,“雲瓷,幫我保密吧,我必須救孟今硯。”

“你知道我在他心裏是什麽重量,但你也別小看了他在我心裏的分量,他要是真的出事了,我壓根不確定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畢竟,思念無涯。

景雲瓷勸了錦虞一整個下午,但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了,最後,她離開的時候,輕輕的抱了錦虞一下,“錦虞,這事也怪我。”

“到時,我跟你一起去,這兩個月,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那百分之五成為不可能。”

百分之五和百分之九十五對抗,希望已經是渺茫了,但為了讓景雲瓷不再陷入到愧疚的情緒中去,錦虞還是輕點了下頭。

“好,雲瓷,謝謝你啊。”

錦虞想要救孟今硯,所以,在接下來的這個五月份,她便一直在為離開做準備。

她親自給寶寶的房間添置了一些小玩具。

還熬夜給孟今硯和肚子裏的寶寶各自織了一條圍巾,一雙手套。

她還親自去挑選了很多很多的睡前故事書,她相信,孟今硯將是一位很有責任心的父親,而且,對待孩子,他應該會很有耐心,她還私心的希望孩子能夠更像孟今硯一些,因為那樣的話,他就不會看到孩子的時候想起她。

她還把腦中他們一家三口的形象給畫了出來,並讓溫初月幫忙給做成相冊。

這樣,就算將來她沒法陪在孩子身邊,他也能從相片得知媽媽的模樣。

轉眼間,就五月底了,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她能留給他們的東西也不多了。

5月31日那天晚上,孟今硯精神頭很好。

吃了胡先生研製的中藥丸,他甚至能夠從**下來,那天,他還陪錦虞去了花房裏給他們一起種下的珈藍菜鬆土澆水。

看著花旺盛生長,錦虞一臉笑意。

她牽緊孟今硯的手,笑吟吟地對他說,“孟今硯,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珈藍菜的花語是大吉大利,長命百歲。

兩人剛種下它時,它蔫吧蔫吧的,錦虞曾一度擔心它會死掉,但好在這陣子孟撿每天都來給它鬆土施肥,漸漸地,它生長的勢頭極好。

她相信孟今硯也會像它這般。

這陣子他身體雖然很糟糕,但是在不久的將來,他肯定也會這般生機勃勃的。

在以往的時候,孟今硯聽到錦虞說“長命百歲”這個詞時,會很積極地應和。

但這回,他選擇了扯開話題。

他抬起另外一隻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肚子,“老婆,還有兩天就是預產期了,你緊不緊張?”

錦虞反問他,“你緊張嗎?”

孟今硯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

“有一點點,會緊張,更會擔心他會不會不喜歡我這個爸爸。”

錦虞把手貼在他的手背上,柔聲安撫,“不用擔心,他肯定會很喜歡你這個爸爸的。”

有了她這話,孟今硯安心了不少。

整個莊園的人都以為錦虞會在6月2日這天,肚子才會開始發動,卻不曾想到,在六月第一天的淩晨,她羊水破了。

隨後肚子陣陣疼痛襲來。

好在這晚的孟今硯並未陷入昏睡,聽到錦虞的呼叫聲時,他在第一時間醒了過來。

醒了過來後,他立馬聯係了吳醫生,以及打了一通視頻到“相親相愛一家人”裏。

整個莊園的人都知道錦虞的預產期,所以這一周睡眠都很淺,得知她羊水破了,馬上就要生了,所有人都出動了。

產房不在這裏,孟今硯草草往錦虞身上蓋了一張毯子便要去抱她。

看著她滿頭的冷汗,他心疼得不行,去抱她的時候,手都在發抖。

“老婆,你再堅持一下,我現在就送你過去,你別害怕,我會一直在的。”

錦虞咬了咬唇,輕點頭,“我不怕。”

後背感受到他手在發抖,她甚至還騰出精力來寬慰他,“我不害怕,你也別怕。”

孟今硯已經開始抱著她下樓梯了,他其實想回她,他也不怕的,但是話到嘴邊反倒是跟從了他的內心,“老婆,我怕,我害怕。”

錦虞衝他虛弱一笑,“別怕。”

下了樓之後,孟撿和顧風已經把推床給推來了,見錦虞身下在滴水,兩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哥,你快點把嫂子放上來。”

推車在走廊上開始推起來的時候,錦虞這才發現屋外在下雨,這夜的雨,下得很凶。

錦虞突然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寶寶,你是不是察覺到了一些什麽?

對不起啊寶寶,媽媽不能陪你長大。

等到到了生產室時,錦虞人已經痛得不行了,期間,她能感知孟今硯在她耳邊說了很多很多的話,但是很奇怪,她隻能聽到一句。

他帶著哭腔懇求,“錦虞,別離開我。”

被推進產房之前,她十分艱難的回了他一個“好”字,她不會離開他的。

她會永遠愛他。

待到錦虞進去後,孟今硯渾身突然無力,伴隨著“嘭”的一聲巨響,他整個人跌倒在地,聽到聲響,孟撿猛地偏頭,“哥!”

看著不遠處緊閉著的大門,孟今硯緊咬著牙,趁著失去理智之前說了最後一句話。

“給我多喂幾顆藥!”

聽到這話,顧風趕忙上前,二話不說往他嘴裏倒了三顆藥,他和孟撿都以為這是胡先生特意研製的中藥丸,可以緩解疼痛的。

但實際上,這是特效藥,副作用極大。

藥不是胡先生研製的,而是孟今硯求景雲瓷幫他做的,他已經從去年的十二月堅持到了現在,他不想在最後一刻留下遺憾。

他想在第一時間看到孩子,他想親自告訴錦虞,他們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所以,他現在不能有事,他得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