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撿還想掙紮，“哥，你誤會……”

隻是，不待他把話說完，就被孟今硯很不悅地打斷，“誤會？能有什麽誤會？對，實驗是有可能會成功，但你有沒有想過失敗，如果失敗了，我和錦虞又該怎麽辦？”

他連續幾個問題甩過來，孟撿沉默了。

甚至，他隱隱有些後悔。

可是當他想到景雲瓷說這次實驗的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時，他又開始嚐試著說服他，“哥，你要對我嫂子和景雲瓷有點信心。”

“現在，我嫂子已經不再害怕你了，而景雲瓷這段時間一直在優化實驗，現在成功率已經高達百分之九十了，我覺得肯定能成功。”

孟今硯怒不可遏，“那隻是你以為的，你不要忘了還有百分之十的失敗率！”

他這一吼，孟撿直接扁嘴，受傷沉默。

臨到最後，孟今硯問：“實驗要進行幾天？”

孟撿顫顫巍巍又磕磕絆絆，“三天三夜。”

聞言，孟今硯那邊突然安靜，再然後，孟撿耳朵裏突然傳來一陣瓷器砸地的聲音，“孟撿，要是錦虞真有個什麽好歹，我跟你沒完！”

聽到這話，孟撿心慌得厲害。

他想道歉，但孟今硯壓根就不給他機會。

後麵，電話掛斷，他整個人都是呆滯狀，孟棲紅著眼睛上前抱住他的腿，帶點哭腔地問：“小叔叔，我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孟棲這帶著哭腔脆弱的話一出，瞬即，孟撿哪裏還去管自己的死活啊，直接先彎下身來安慰他，“不會不會，小醒啊，你怎麽會這樣想，媽媽這是跟你雲瓷阿姨去逛街了。”

隨著孟撿這話一出，孟棲要掉出來的眼淚含住了，他吸了吸鼻子，不是很相信地問：

“真的嗎？那你帶我去找媽媽。”

孟撿本以為這話一說，孟棲直接就相信了，可誰知道，他還會這樣問，他這樣一問，他就不得不開始現編了，“……這個，這是她們女生的聚會，我們是男生，我們去不合適。”

本來孟棲眼淚都要憋回去了的，但隨著孟撿這一編，他大眼睛一眨，眼淚“啪嗒”一下，直接跟小珍珠似的掉了出來。

“為什麽嘞？小叔叔，我覺得你在騙我。”說到這，他開始控製不住地哭出聲來，“媽媽……我媽媽……媽媽她不理我，我喊她，她不理我……我又要沒有……沒有媽媽了。”

“我還沒帶媽媽去……去看芽芽妹妹……媽媽，媽媽答應我的……媽媽也騙我……”

他哭得很傷心，是擁有了沒多久，又要失去的那種傷心。

孟撿很努力的哄他，但是孟棲沉浸在自己悲傷的世界裏，壓根不聽勸，隻會哭。

他想爸爸了，更想媽媽，他不知道為什麽一覺醒來，爸爸不見了，媽媽也不見了……

明明，早上的時候，媽媽還親了親他的小臉的，怎麽他去花園抓蝴蝶的功夫，媽媽就上車走了，他還很大聲地喊她，但是她沒理他。

很難過，很難過，他感覺他要難過死了。

這天，是孟棲出生以來，情緒最奔潰的一天，整個孟家的人都出動哄他了。

但是，他就隻要孟今硯和錦虞，因為看不到他們，所以他的眼淚就沒斷過。

一直到晚上，孟今硯才趕回來。

那個時候，孟棲已經哭得睡著了。

等到孟今硯去到他的小房間看他時，他兩隻眼睛紅紅的，腫成大核桃，眼角更是還有未幹的淚痕，他懷裏甚至還抱著他和錦虞的睡衣，大概是聞著上麵熟悉的氣味，他才能入睡。

雖然，他噠噠噠的時候，孟今硯會嫌棄，但有誰會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

知道他睡得不安心，孟今硯連身上的外套都沒換，抬手便將人小心翼翼地抱起。

然後，他剛抬手，孟棲就懵懵地睜開了眼睛，父子倆對視了許久，看到是他，孟棲小嘴一扁，有點難過地問：“爸爸，是你回來了嗎？”

孟今硯輕點頭，低頭在他額上落下一吻。

近乎一天沒喝水，他的聲音啞得很，“對，爸爸回來了，怎麽哭成這個樣子？”

得知他真的回來了，他的眼淚直接洶湧而出，下一秒，直接一頭撲進他懷裏，雙手更是緊緊的抓著他的衣服，“爸爸，我好難過……”

“爸爸，我是不是又要沒有媽媽了……媽媽出去……媽媽出去沒告訴我，是不是……是不是我不乖，爸爸，我喝奶，我聽話的，我喝很多……爸爸，你幫我把媽媽找回來啊……”

“我要媽媽，媽媽好好，我要……我要。”

這樣哭鬧的孟棲，是孟今硯第一回見，也是在這刻，他才真正的意識到，這才是一個兩歲的小孩應該有的真實情緒。

孟今硯沒阻止他哭鬧發泄情緒，隻是很溫柔地親掉他的眼淚，然後很耐心跟他解釋。

“媽媽沒有不要我們，媽媽是太想要我們了，你還記得爸爸跟你說的話嗎？媽媽她失去了一段記憶，她不記得之前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光了，所以，媽媽這次離開，是想去找回這段記憶。”

他全程都很溫和，孟棲雖然一抽一搭地哭，但他還在把他的話都給聽進去了。

他抹了一把眼淚，能理解，但理解得不夠透徹，還是會問，“那媽媽，媽媽還會回來嗎？”

孟今硯衝他笑著點頭，“會。”

而後，他從他的衣櫃裏幫他找了一件小外套，“爸爸現在就帶你去找她。”

聞言，孟棲很驚喜，眼淚終於不再掉了。

他很期待地問：“爸爸，是真的嗎？”

“真的。”

半個小時後，父子兩人來到了一間實驗室外，孟今硯看著緊閉的大門，沒有去按門鈴，隻是抱著孟棲，沒什麽形象地席地而坐。

孟棲坐在他腿上，對身後的實驗室非常地好奇，夜風呼呼吹來，他伸出小手，擋在孟今硯的耳邊，很小聲地問：“爸爸，媽媽嘞？”

孟今硯轉頭，看了眼銀白泛著冷光的實驗室大門，聲音有些哽咽，“在裏麵。”

聽出來他的難過，孟棲抬起兩隻小手抱住他的脖子，軟乎乎地安慰他，“爸爸，你不要難過，你難過，我也難過，我陪你等媽媽。”

“媽媽跟我說過的，她好喜歡我好喜歡我，還說很愛我很愛我，所以，所以媽媽不會騙我噠，她會回來的，爸爸，媽媽會回來的吧？”

孟今硯也抱緊了他，臉和他的小臉貼在一塊兒，“嗯，她會回來的，她會記起來的。”

後麵，兩人就一直等啊一直等啊，等到孟棲快要睡著的時候，孟今硯突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事，晃了晃他的小手後，小聲的跟他交代，“今天，媽媽肯定不是故意的，可能是事情太急了，所以，她沒來得及跟你說，也可能是她上車太急了，所以才沒聽到你的聲音，所以，孟棲，我們不要生媽媽的氣，好不好？”

被他晃醒後，孟棲半點也不生氣，而是非常認真地說，“爸爸，我不會生媽媽氣噠。”

“爸爸，我隻有一個媽媽嘞，我要好好愛她的，我舍不得媽媽難過，我不生氣。”

他的這個回答叫孟今硯心一軟，很快，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嗯，睡吧，爸爸守著你。”

孟棲仰著腦袋看他，“那爸爸，你困嗎？”

孟今硯又看了一眼實驗室的門，身體是疲倦的，但精神卻是清醒的，他搖頭，“爸爸不困，爸爸要陪著媽媽，你睡覺陪著爸爸就好。”

孟棲哭了一整天，這會兒已經很困了。

雖然，他說要陪著孟今硯一起等錦虞，但到底抗不過瞌睡來了，後麵，他就揪著孟今硯的襯衫衣擺，在他懷裏睡得格外的香甜。

然後，他做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

夢裏，他們一家三口一起蓋了一個很小但是很溫馨的木屋子，在那個漂亮的木屋子裏，爸爸會教他彈鋼琴，媽媽會教他畫畫，爸爸會做飯，媽媽會打掃衛生，後來他過生日的時候，媽媽親手給他做了一個蛋糕，再後麵，他們的屋子裏還多了一隻可愛的小貓和小狗……

這個夢，孟棲做了三天三夜。

終於，在第四天的時候，那扇冷冰冰的實驗門打開了，戴著口罩的景雲瓷從裏麵出來，看到她，孟棲立馬問：“雲瓷阿姨，我媽媽嘞？”

見她一臉疲憊，臉色並不是很好。

孟今硯人跟著也緊張了不少，“她怎麽樣？”

連續三天三夜高強度地給錦虞調大腦數據，景雲瓷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掏空了，這會兒說話都有些有氣無力，“你們自己進去看。”

然後，她這話剛落，孟今硯抱著孟棲，宛如一陣風直接從她身旁離去。

實驗室是直通的，沒什麽七繞八繞，在朝前走的這個途中，孟棲緊緊地抱住孟今硯的脖子，因為他感覺自己不抱緊，他整個人就會被甩出去，在去找錦虞的這一路上，孟棲有點小緊張地問：“爸爸，媽媽還會記得我嗎？”

這個問題，孟今硯給不出回答。

因為，這是未知的。

他也不知道。

隻有他們見到錦虞了，才能知道結果。

時間分秒過去，實驗室的通道裏，突然出現了最後一個轉彎口，隻要孟今硯抬步，便能看到錦虞，但他卻在這緊要的關頭猶豫了。

他忐忑，他害怕，他擔心結果是不好的。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猶豫和不安，孟棲很小聲地鼓勵他，“爸爸，我想要媽媽抱。”

因為他這短短一句話，孟今硯總算是鼓足了勇氣，他抱他抱得更緊了一些，而後，邁著大步越過轉角，然後就在父子倆剛越過去，就看到錦虞穿著一條純白的長裙衝他們笑。

她鵝蛋臉，黛眉，長睫，杏眸，俏鼻，紅唇，穿著一條純白長裙衝他們淺淺笑著。

美好的就像是一幅畫。

她明明是在笑，可孟今硯卻覺得她好似靜止了，她的笑殺傷力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他眼皮發燙，淚水在眸中打滾。

他以為，他這輩子都等不到她了。

卻沒想到她的勇敢，讓他如願了。

孟棲看著錦虞的方向，大眼睛先是一紅，然後，小嘴一扁，眼淚失控地砸在孟今硯的手背，下一秒，他帶著哭腔喊出聲，“媽媽！”

他的這聲“媽媽”，讓媽媽的笑臉維持不住了，眼淚悄無聲息地下滑，之後，她動了動唇想回應他，但聲音，就跟被卡在喉嚨裏似的。

她眼淚下滑的這瞬，孟今硯讀懂了全部。

也正是因為他讀懂了，所以，很快，他便抱著孟棲朝著她的方向過去。

一家三口哭著相擁在一起的時候，幾乎不要任何的語言，所有的情緒都在眼神裏。

錦虞從孟今硯的手裏接過孟棲，很溫柔很溫柔地在他額上印下一個吻。

“阿醒，對不起，媽媽空缺了你來到這個世界最美好的一年半。”

明明自己都哭得打嗝了，但他還是不忘去幫錦虞擦眼淚，去小聲地安慰她。

“媽媽，不哭不哭……媽媽，不要對不起，媽媽，我愛你，媽媽不對不起……窩……”

可他越是這樣的懂事，錦虞越感到難受，難受的同時，她牽緊了孟今硯的手，泣不成聲的說，“這兩年來，辛苦你了……老公。”

隨著他這聲“老公”喊出口，孟今硯跟失去了語言係統似的，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淚卻跟開閘了似的，淚流不止。

在她離開的這一年半，對他而言，確實是一種挑戰，孟棲剛出生那會兒，他的身體還很虛弱，藥物在他體內留存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胡先生說，如果他今後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的話，那麽壽命可能會減半。

那時的他，聽到這個消息，宛如雷劈。

因為，他還沒找到她啊，他們一家三口都還沒團聚，他怎麽舍得去死。

後麵，他就一邊積極地接受治療，做康複訓練，健身吃藥，從不間斷，也是在他的身體剛有所好轉的時候，他便時時刻刻的帶著孟棲。

在他麵前，他不敢有一絲不好的情緒。

每天，都把最好的情緒留給他，隻有在夜深他睡著後，他才敢看著窗外的月亮思念她。

但思念是不可控的。

他不僅是晚上會想她，有時，白天的時候也會走神想她，想著想著，他的眼淚也會自己跑出來，後麵，被孟棲知道了，他也會跟著哭，他的哭是受到他情緒的影響，更是想用這個方式哄他，等到他不哭了，他就會得逞的笑。

養孩子，本來對一個新手爸爸來說，是極其困難的，但孟棲真是上天贈予他們的天使寶寶，在別的寶寶都動不動就哭鬧的年紀，他可以靜若處子地跟他去談判。

他工作，他遞筆，他健身，他遞水。

父子倆一年半的室友關係，真的處得非常的好，甚至有些時候，他還會照顧他。

偶爾，一天的工作實在是太累了，他回到家裏，倒在沙發上便會睡著。

但孟棲卻在還穿著尿不濕褲的年紀，幫他脫襪子，還會打濕毛巾給他擦臉，拖著被子蓋到他身上，然後，自己再爬到他身上去睡覺。

所以，在錦虞失蹤的這一年半裏，幾乎是孟棲治愈了孟今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