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間,北真派。
雲枝給他們三人早早報好了名,她對外自稱離山派大師姐,報名過程異常順利,沒有人發覺她的偽裝。
北真派安排他們居住的院子有些偏,饒是熟悉此地如雲枝,也稀裏糊塗地繞了好幾次路,好不容易到了住處,行李都沒來得及放下,就聽到院子外有人敲門。
葉柏羽打開院門,發現院子外站著一個木製人偶,人偶手上拿著一封信,半空中還飛著一個小紙鳶,紙鳶下方同樣掛著一封信。兩個東西雖然都是死物,但一齊發出了聲音:“離山派親啟信,正陽派、北真派送。”
葉柏羽仔細一看,人偶胸前刻著正陽派的標記,紙鳶背後則是北真派的標記。他對著兩個物件分別行禮,然後拿下了信。
葉柏羽走進院子,把這兩封信拿給了房間內正在鋪床的雲枝。
當雲枝得知這信是兩家門派一同送來時,她眉頭微皺,打開了信。雲枝隻是簡單掃了一眼,就知道了大概內容,她冷笑一聲,“果然是這套。”
青兒走過來問道,“大師姐,信上寫了什麽?”
“兩派分別邀請我們明晚申時參加他們舉辦的晚宴,他們給來參加仙門大比的每個門派都發了邀請函。”
“都是明晚申時?”
“是。”
聰明如兩人自然理解這是什麽意思,晚宴時間衝突,兩派是在讓離山派二選一,逼他們站隊。
正陽派與北真派如今勢如水火大家都知道,但沒想到已經鬧到這種地步。
“那大師姐我們該如何?”青兒問道。
“都不去,這趟渾水,我們蹚不得。”這兩個門派,她誰都惹不起。她是鹹魚,離山派是鹹魚門派,必然是能躲就躲。
......
雲枝並沒有把這小插曲放在心上,五日後,仙門大比拉開了序幕。
在比試正式開始之前,會有表演賽。位居天字榜前十的門派將各自派出弟子進行表演,其他門派則被安排在觀眾位上觀看,一時間北真派的廣場上熱鬧非凡。
除了離山派,其他所有門派都對仙門大比極為重視,參加人數上限為五十人,幾乎所有門派都滿員參加。目之所及,都是幾十位穿著同款製服的人站在一起,首排插著代表著自己門派的大旗,好不威風。反觀離山派,隻有雲枝、青兒跟葉柏羽三人,來得匆忙,昨天才自製了一麵旗幟。三個人站在巴掌大的地方,被旁邊的門派擠來擠去,顯得可憐極了。
雲枝倒不在意這些,這裏本來就不是離山派該來的地方。她隻是看著不遠處山坡上正陽派和北真派的營地,以及北真派迎風獵獵飄揚的門派旗幟,內心突然泛起一陣強烈的情緒。
她出身北真派,曾經也是他們的一員,站在山上俯瞰眾生,從頭到腳都透出獨屬於少年的得意與桀驁。
她那時還達不到比試的年紀,但作為北真派最有天賦的弟子,她被破格允許來仙門大比表演。那時候她在表演賽中出盡風頭,受到無數誇讚和吹捧,但是她並沒有為此沾沾自喜,因為被誇獎是她的日常,她比任何人都要努力,這都是她應得的。
曾經的雲枝以為自己有無限可能。
青兒覺察出了雲枝的情緒波動,因為雲枝盯著山坡看了太久太久,她低聲詢問道,“大師姐?”
雲枝轉頭看向青兒,輕聲問道,“青兒,你看到他們了嗎。”
青兒點點頭,“我記得大師姐師從北真派,大師姐是想與他們敘舊嗎。”
自始至終,雲枝的眼神從未離開那麵寫著“真”的白底嵌藍旗,“不了,我已經把我師父的名字……都忘了。”
她確實忘了,一個把前途看得比徒弟重要的人,不配她記住名字。
“不過……”雲枝看著站在最前方的葉柏羽,他手裏拿著的離山派旗幟雖然是臨時趕工出來的,但在她眼裏格外鮮亮。雲枝笑著對青兒說,“如今我有你們,有離山派,過去那些,就讓它過去吧。”
......
仙門大比共有兩輪安排,先是各門派進行比試,待比試完成後,根據排名從高到低分成甲乙丙丁四組,根據組級的高低來分配試煉的難度和試煉之地的寶物。
在雲枝的“用心”安排下,離山派不出意外地在比試中穩穩得了倒數第一。
在看到結果的時候,雲枝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鬆下來,終於進了丁組,這樣他們分到的試煉將是最容易的。不過雖然雲枝自詡鹹魚,但這是她第一次從榜單下麵開始找自己的排名,確實丟臉,但確實保命。
很不錯,雲枝心想,規則要求進入試煉之地七日後允許主動退出,她們隻要在試煉之地待滿七日,到時候不管能不能完成任務,他們都能從試煉之地中出來,此事就結束了。
第二日,試煉開啟。
所有參加試煉的隊伍都要在北真派廣場集合,一起被傳送到試煉之地。在傳送前,會有專人來確認各個門派的情況。
因為是按照比試排名的順序確認,離山派便被放在了最後。雲枝他們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了那人來到他們麵前。最後一步是點名確認參加試煉的人數,等到三人都確認完成後,他低頭看著名單,又喊出了第四個人的名字,“解唯。”
“在。”一個懶散的少年聲從他們最後方傳來。
三人難以置信地回頭望去,一個高挑的黑衣少年站在後方,他紮著高馬尾,帶著黑金紋路的抹額,右耳帶著一隻玉石耳墜,那個玉石耳墜十分顯眼,長菱形,近乎透明,被精細地切割成了好幾麵,被陽光一照,散發出粼粼波光。他雙手環臂,一隻手拿著佩劍,微抬著頭,一副你們在大驚小怪什麽的表情。
“你是誰?”葉柏羽質問道。
“我?離山派弟子。”
此話一出,青兒跟葉柏羽有臉上一瞬間的恍惚,但很快就接受了這個說法,雲枝覺得那少年非常眼熟,應該是在離山派見過。
但她明明記得報名的時候自己隻報了三個人。
雲枝完全搞不清當前的情況,但是她清楚必須要把此事上報,馬上就進入試煉之地了,這時候可不能出什麽幺蛾子。於是她趕緊回頭喊點名之人,結果發現他早已經禦劍離去。接著一個老者的聲音自四麵八方傳來,“試煉開始。”
“等等,離山派……”雲枝趕緊大喊,但未等雲枝把話說完,他們腳底下突然射出一陣強烈的光亮,雲枝下意識閉上了眼睛,等睜眼後,發現她已經來到了一個森林中。
森林裏光線昏暗,陰森又潮濕,粘膩的蒼苔和落葉緊緊附著在土地上,如同蟒蛇般的粗大藤蔓蜿蜒盤纏。棵棵巨樹高聳入雲,粗壯如塔,頂部的樹冠糾纏交錯在一起,如一張深色巨網,遮住了所有的天空和陽光。空氣裏彌漫著一股難以描述的甜膩氣味,處處透露著詭異。
她身邊站著青兒,葉柏羽,以及剛剛的少年,解唯。
雲枝自知他們已經被傳送到了試煉之地。
這方天地中孕育有萬千世界,雲枝所在的世界稱為塵世,塵世不過是萬千世界中的一粟。他們來到的試煉之地是真實的,是與塵世不同的外域世界。進入試煉之地後,將無法跟塵世聯係,塵世也無法了解他們的情況。他們唯有靠手上的挪移印,在試煉完成或者七日期限到後,挪移印才能開啟,直接將他們送回塵世。
已經來不及了,雲枝一時間有些泄氣,她覺得從一開始離山派進入排行榜到現在,各種幺蛾子層出不窮,處處透露著離奇,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心累過了。
不過眼下,她必須要把這個少年的身份問清楚。
“姓名年齡?”
少年恭恭敬敬地對雲枝行大禮,後道,“回師尊,弟子姓解名唯,唯一的唯,年二十。”
雲枝皺眉,“誰讓你叫我師尊的?”她明明囑咐過所有人對外叫她大師姐。
“回師尊,身處試煉之地,旁人無法看到我們的情況,我想叫你師尊。”
雲枝語塞,這小子還挺有自己的想法,她沒有回她,繼續問道,“何時入門,師從何人?”
雲枝細細盤問了一遍,發現少年的身份入門修行經曆沒有任何問題,而且青兒也能確認這個少年確實是近幾年剛入門的離山派弟子。
雲枝點點頭,對解唯道,“此次試煉是個鍛煉你的好機會,不過你修為尚淺,遇事切莫衝動,你隻需要多了解,無需動手,凡事我們來解決即可。”
“還有,你平常多跟我們聊聊,莫怕,剛剛我差點都忘了有你這個人。”
雲枝現在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報名的時候隻報了三個人這件事。
“謝師尊,”解唯抱拳行禮,頭低著,所以沒人看到他臉上格外真心的笑意。
......
雲枝自懷中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錦囊,向三人解釋道,“此錦囊是我們此次試煉的核心法器,裏麵放著此次試煉的任務線索。錦囊會根據任務階段的不同,給我們不同的線索。因著我們的試煉等級是最低的,也是最容易的,所以錦囊會給我們較為明顯的線索,讓我來看下當前的線索是什麽吧。”
說罷,雲枝將手伸到錦囊中,從裏麵拿出一個竹簡來。
竹簡上寫著一行字:“淚落南海終複還,多方為吾了心願”
雲枝將竹簡給其他三人都看了一眼,又將其放回了錦囊裏。
解唯問道,“師尊,這是何意?”
雲枝無所謂,“管它是何意,反正我們又不做任務。”
看著解唯臉上的不解表情,青兒解釋道,“解唯你忘了嗎,我們早就商量好的,不做任務,隻需要在試煉之地呆滿七日即可。還好帶你來了,正好這七日可以練練你,看看你修行得怎麽樣了。”
解唯點頭,他四處張望了一下,找了個平坦地方,用袖子拂去灰塵,待地麵幹淨之後,對雲枝道,“師尊坐。”
青兒與葉柏羽一同看向解唯。雲枝也看著這個小弟子,年紀不大,這種獻殷勤的事情倒是挺熟練。
但解唯表情坦**,說的語氣也坦**,仿佛這件事不過是他隨手之事。雲枝對他點點頭,過去盤腿坐下。
她平生最煩溜須拍馬之人,但很奇怪,她卻不討厭解唯。這少年看著雖然不大,但卻讓人感覺他有種不符合年紀的成熟。
還沒等雲枝把那塊地方坐熱,便聽到遠處的草叢傳來陣陣摩擦聲,似是有什麽東西在動,而且離他們越來越近。
其他人也都聽到了這個聲音,皆都警惕起來。
雲枝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果然在試煉之地無事發生幾乎是不可能的。
她指了指樹頂,示意先飛到樹頂躲起來,其他人都領悟了她的意思,悄無聲息地飛上了樹,葉柏羽還怕解唯不會飛,貼心地橫抱起解唯,接著把他抗在肩上,飛身上樹。
很快,一群人來到了雲枝他們剛剛所在的地方,雲枝則靜靜躲在樹上仔細觀察著他們。
這群人皆是人身鳥翼,背後長著大小不一的黑色羽翼。皮膚偏黑色,頭發竟然是如瀑布般的白色卷發。他們穿著打扮甚是特別,衣物剪裁貼身,將整個身體曲線都勾勒出來,並穿皮製高筒靴,看上去幹練又靈活。
他們的手上,都捧著一個豎起的倒三角形的物件。這物件懸浮在空中,周身散出淡淡的藍光,看上去應是一種法器。
那群異域人在雲枝下方停下後,四處探查著,最後一齊看向他們中間一位身穿鬥篷之人人。那個人微微點頭,接著張開背後雙翼,巨大的黑色羽翼展開竟有兩丈寬。
他飛到半空中,手輕輕往上一抬,三角法器開始緩緩轉動。
雲枝隻覺一道藍光射到自己身上,她下意識一躲,那藍光竟然跟著自己的身體在動。同時另外三道藍光也精準地鎖定了其他人。
壞了,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