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青衫戲江南 第三百零三章 圖窮見匕上
巫宗的語氣平靜,似乎早就知道安伯塵和司馬槿會來。
聞言,安伯塵目光微凝。
昨晚夢裏他麵對巫宗的背影,鬼使神差般生出殺意,可今日麵對同一個人,幾乎一模一樣的情形下,安伯塵卻心如止水,再無絲毫殺意。
“你應當早就知道了,你現在之所以不想殺我了,因為那個夢是我造出的。”
心頭咯噔一下,司馬槿的目光陡然凝起:“昨晚你是故意的?故意露出破綻好讓我們發現?”
青羽坎肩輕輕顫抖著,巫宗似在笑:“當然。若不這樣,你們如何敢來?”
巫宗的笑聲回**在空曠的巫廟中,這一回卻夾雜著濃濃的嘲諷。
大意了。
正當司馬槿心緒微亂時,耳邊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
“來了又如何?”
司馬槿轉目看去,隻見安伯塵走到第一圈水槽前,身體如槍挺立,目光如隼,直直盯向始終背對著他們的巫宗。
青羽坎肩止住顫抖,巫宗故作詫異道:“你就不擔心這是一個圈套?一個足以讓你們葬身此處的陷阱?”
“你費盡心機引誘我們前來,又怎會是想殺我們?再說,即便你想殺,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安伯塵說著,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沉默不語的司馬槿。
一路上她總是怪怪的,不像往常的她,進入大廳前還說有話要問巫宗,此刻卻這麽安靜......最關鍵的是,隨著安伯塵走進巫廟正廳,看見九環水槽以及一動不動的巫宗,安伯塵對於巫宗的詭計已猜到大半,可司馬槿依舊恍若未察,和平日裏相比大失水準。
“哦?那你且告訴我,我引你們來是為了什麽?”巫宗似乎起興致,輕笑一聲問道。
收斂心意,安伯塵遙望向龕牌前的男人,捏指成槍手腕一抖,卷出一道氣旋,轟擊而出。
氣旋所含的力量並不大,然而前方是一片空曠,按理說這道氣旋應該能**,可氣旋剛飛出半尺就仿佛碰撞上一堵透明的牆壁,戛然而止。
非但止住,且隨著氣旋撞上無形之牆,最外層的水槽猛地一晃,頃刻間,潮水泛濫,不知從哪生出水流將水槽淹沒,洶湧澎湃,其勢浩大。那水槽看起來隻有九尺寬,三十來丈長,此時卻仿佛一汪大海橫亙在巫廟中,浩瀚無垠,令人心覺恍惚。
“法陣?”
司馬槿終於回過神來,錯愕的盯著宛如大海的水槽,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和司馬槿的驚訝不同,安伯塵麵色平靜,從海底緩緩升起三條黑影,陡然躍出海麵,竟是三條通體黝黑的怪蛇。
那蛇不算大,長約七丈,渾身上下透著古老的氣息,蛇口下竟生著鯰魚須,最為古怪的是它們背插四翅,遊走於浪花間,“嘶嘶”地吐著蛇芯,冷冷打探向安伯塵和司馬槿這兩個不速之客。
“小安子,這是怎麽回事?”
司馬槿走上前,和安伯塵並肩而立,好奇的看向那三條怪蛇。
怪蛇雖飛馳於“海麵”上,實際卻是遊走於水槽上端,那水槽粗看是海,細看又變回水槽,而那三條怪蛇的活動範圍則僅限於水槽。
“紅拂,你可知道為何堂堂巫宗要繞這麽多彎,設局將我們引來,而非親自動手?”
笑了笑,安伯塵開口問道。
眼睛一亮,司馬槿露出恍然之色:“原來如此,他是被囚禁了,囚於這巫廟中。”
司馬槿話音落下,安伯塵明顯發現那個披著青羽坎肩的人手臂一顫。
“那是飛天靨蛇。”
正當安伯塵以為局麵已漸漸傾倒向他們一方時,不想巫宗居然毫不在意的開口說道:“此蛇能飛能遊能潛,生得雖奇怪,可並不是多厲害的異獸,尋常天品修士即可輕易對付它們。它唯一的本領是對付蠱蟲,是南荒一切蠱蟲的天敵。”
“這麽說來,飛天靨蛇被養於水槽中,是用來防止有人施蠱術前來救你。”安伯塵頷首道,目光掠過其後八道水槽。
似乎猜到了安伯塵的心思,巫宗輕笑一聲道:“說起來,這第一道水槽可以算是最好破解的,隻相當於擺設,其後八道水槽才是真正的殺手鐧,有兩方殺陣,有弱水之毒,還有金木水火土五行道符,且都是七品道符。我在南荒當了一百一十二年的巫宗,這九道水槽也困了我一百一十二年。我每日隻能見到一次日出,一次月落,除此之外,我所能見到的也隻有這座龕牌了,以及這首讖詩......神怪為戲天下傾,五行落定帝王來。”
巫宗雖在笑著,可聲音裏卻含著濃濃的悲憤,回**在空曠的神廟中尤顯落寞。
安伯塵和司馬槿麵麵相覷,心中古怪,卻是不知道巫宗為何要對他們說這些。
“你並非南荒人,緣何會來到南荒,當上南荒巫宗並被人困在這裏?還有,你又為何要引我們來此?”
司馬槿輕舒口氣,問向巫宗,餘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到安伯塵身上,神色複雜。
“反正你們已經到來,說出來也無妨。”
和安伯塵、司馬槿的劍拔弩張不同,除了偶爾露出的嘲諷和戲謔外,巫宗並沒顯露太多不善。
沉默著,巫宗似在醞釀措詞。
“我當年正被一個惡人追殺,說他強也不強,說他不強嘛,偏偏這世上還沒人能奈何得了他。我雖不懼他,可也不想和他這麽糾纏下去,於是乎便來到南荒。後來我才知道,他追殺我是怕我發現一個秘密,然而陰差陽錯下,我竟在南荒得知了這個秘密。南荒表麵上是一片不毛之地,可和世人想象中不同,在萬萬年前這片土地上曾誕生過一個無比輝煌的道法時代,萬萬年過去,滄海桑田,隻留下了一個南荒巫廟,巫廟雖破敗,卻是萬萬年前一個宗門的......”
“打住。”
司馬槿突然插口:“你上古時期的字體和如今不同,即便有書籍卷帙流傳下來,你也不可能全部看懂。”
詫異的看了眼司馬槿,安伯塵猶豫著,終究沒有說什麽。
“都是這座巫廟告訴我的。”巫宗笑了笑,開口道:“你們且抬頭,看看這廟廳像什麽。”
安伯塵和司馬槿同時抬起頭,疑惑的打量起廟廳,就見除了穹頂是向內拱而非平鋪外,和別處廟殿並沒太大區別。
“你們可曾覺得,這巫廟像一座鍾?”
聞言,安伯塵一愣。
若非巫宗這麽一說,他還真沒發現,粗粗看去,這巫廟果真像一口巨鍾。
“廟廳和外麵的甬道本非一體,卻因上古至今一次次動**,而湊巧銜接在一起,後人隻見巫廟而不見那口鍾。我們所處的東山隻是萬萬年前那座山門的一隅,而廟廳外的甬道則是那座門派衰頹時期留下的壁畫,壁畫上記載著宗門曆史。我來到南荒後,一夜神遊,機緣巧合下發現巫廟的廟廳竟是壁畫中所記載的一件法寶,因為這座宗門名叫東海宗,因此這樣法寶便喚作東海鍾。”
鴉雀無聲。
安伯塵和司馬槿同時沉默著,巫宗所言荒誕至極,換做別人定會把巫宗當成瘋子,好在安伯塵和司馬槿知道得比尋常人多得多,雖覺得不可思議,但也沒有反駁。
“上古時候的法寶......怎麽會變成這樣。”
對於法寶安伯塵所知甚少,陡然知道他正在一口鍾裏,不禁訝然。
“法寶才是上古仙神們所用利器,比起可笑的道符不知要強大幾許,奧妙無窮。傳說裏有神仙一泣成海,割發為林之說,上古時候的法寶流傳至今變成廟堂又有什麽奇怪?”
那位性情捉摸不透的巫宗似對安伯塵的驚歎很是嗤之以鼻,冷笑一聲道:“除了這座巫廟外,上古時期的法寶遺跡在大匡並不罕見,隻不過是凡夫俗子有眼無珠,方才不看不見。中都斜塔和南荒斜塔,都是上古仙神戰鬥時甭壞的劍鋒,否則又怎會傾斜於地麵無數年而不倒,形如寶劍直指天際?”
安伯塵默然,巫宗所言雖荒唐而難以置信,可安伯塵胎息悟道時也曾見識過這方天地的曆史,知道上古仙神的強大,初時的驚詫後心情漸漸平定。
餘光落向司馬槿,卻見她低著頭,眸中閃過失望之色,也有一絲慶幸。
她為什麽對巫宗如何得知上古時期的事那麽在乎......想要知道萬萬年前的事,也隻能從流傳下來的遺物上尋找蛛絲馬跡,難道還可以回到萬萬年前不成?
......紅拂究竟想知道什麽?
來巫廟之前,安伯塵設想過許多種情形,卻怎麽也沒想到,他竟和紅拂在這兒聽那巫宗講起故事來。
從先前的劍拔弩張、如臨大敵,到此時的“融洽和睦”,也隻不過短短片刻,廟堂上首的那個人不動聲色間,便將勢重新奪回,安伯塵有心相爭,卻因答應過司馬槿,隻得悻悻罷了。
吸氣,呼氣,安伯塵牢牢盯著巫宗的背影,並沒鬆懈半分。
他來到這隻為奪走操控著小官的巫偶,而隱約間,他也猜到巫宗引誘他前來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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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好了,明天恢複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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