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險中奪氣運

安伯塵回到鎮東峰時,夜‘色’正濃。

峰上靜悄悄,呂風起和無華都未回轉,鳥雀虎猿也已休憩,安伯塵盤坐樓台前,一邊閉目調息,一邊整理這幾日中的得失。

回轉五鎮海瀆的短短六日裏,安伯塵所得頗多。投入正‘蒙’上頭寵眷的呂風起麾下,既找了個靠山,又能和無華他們繼續並肩作戰,避免了兩年前孤立無援的困窘局麵。除此之外,安伯塵還從蓬萊仙山收獲了驅神馭鬼之術,加上他正在參悟的周天三十六擊,傍身槍術、隱身瞬移等等法術,除非遇上二重天真人境之上者,否則自保當無虞。然而這六日中接連斬殺四名仙家中人卻出乎他原先的意料,三名正宗仙家子,一名仙家信使,無形之間讓他陷入難以預計的危險中,一旦安伯塵行凶之事暴‘露’,他必將成為五鎮海瀆人人得而誅之的公敵。

不過就目前的情形來看,又有誰會發現?

睜開雙眼,安伯塵長吞一口太‘陰’之氣,化作四勢元氣湧向匍匐在下丹田的神魂,神魂稍有幾分起‘色’,卻仍萎靡不振。想要恢複少說也得兩三天,在施展釘頭七箭之前,安伯塵已有心理準備,不過能夠憑此斬殺一名二重天真人,這點點代價又算得上什麽。

從珠鏈中取出‘玉’片,安伯塵掂量著,眼中浮起一絲玩味。

這‘玉’片的主人是華家,當初北嶽鎮的三大仙家之一,北嶽淪陷後華家和其餘兩家一同投奔東嶽鎮,東嶽王劃出峰頭給其駐軍,並分給華家兩座城池,用來傳承後裔。其中一座城池正好靠近蕭家所在的城池,恰逢那個名叫華七的二重天真人偷偷從前線返回,一時沒忍住跑出來追殺安伯塵,卻被安伯塵殺死並奪下‘玉’片。在五鎮海瀆傳遞信函並非像大匡那樣用蠟丸,而是用‘玉’片,將信函內容刻寫入‘玉’片中,隻有‘精’血才能開啟。也幸虧安伯塵刺穿華七心窩,滴下‘精’血灑入‘玉’片,否則安伯塵即便得到‘玉’片,也無法知曉其中內容。

“北嶽兩家,南嶽王家、戚家、公孫家都已應下,十三日後,西南六‘洞’天出兵天外北極海戰場,到時我等南北兩嶽統共六旗會借故分兵,隻留東嶽孤軍迎戰......事成之後東嶽王定會惱羞成怒,指不定會拿留於後方的南北兩嶽仙家泄恨,為保萬無一失,還望四公子近幾日稍作收斂,以免被東嶽王抓住把柄......華七拜上。”

又念了一遍‘玉’片中的書信,安伯塵‘摸’索著十指,心中湧出一絲莫名的興奮。

這種感覺就仿佛回到了大匡時候,在那些環環相扣的死局中尋找出蛛絲馬跡,力鬥不行,以智破局。回到五鎮海瀆後,安伯塵本打算得過且過的‘混’日子,直到最終命運降臨的那一天。可現如今,他卻意外得到北嶽華家的‘玉’片信函,這一區區‘玉’片在旁人眼中或許隻是南北二嶽六仙家通敵的證據,可在安伯塵看來卻絕不止這些。

法寶,丹‘藥’,功法,功勳......最為的重要的是,隻憑這條消息,安伯塵在遙不可及的前線戰局中尋到一個落子之處,這場原本不屬於他的戰爭也因此‘露’出了一個空子。

“難怪我突破神師後的這幾年裏,五鎮海瀆鮮有勝績,原來是內部有人搗鬼。想必南北兩嶽不堪重負,已放棄了他們祖祖輩輩的榮耀,準備投靠‘洞’天福地。如今的五鎮海瀆又是東嶽王一手遮天,他們不敢也沒這個實力在五鎮海瀆內部反叛,隻能裏應外合一步步蠶食五鎮海瀆。至於東嶽王......他能獨撐東嶽這麽多年,又豈是善與之輩,想來早已有所察覺。可他若是揪出南北兩嶽反叛的證據,定會生出大‘亂’,內‘亂’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動‘**’,士氣必會因此降到極點,到時候‘洞’天福地舉兵來襲,五鎮海瀆寸土難保,回天乏力。”

安伯塵目光閃爍,食指大動,步步推演開來。

和五鎮海瀆的仙家,‘洞’天福地的宗‘門’,乃至東嶽王相比,安伯塵顯然微不足道。然而早在那年破小周天為大周天時,安伯塵便知道縱使螻蟻小蟲,亦能逆改周天,後來更是見識了九辰君的彈指布局之術,令安伯塵大開眼界。曆經九年榮辱,安伯塵毫無建樹,卻並沒丟下‘胸’中的奇謀韜略,相反的,如同封壇入泥的老酒,時間越長越是陳香十足。

他所缺少的隻是一個機會,如同今夜這樣的機會。

然而,如今的安伯塵已不再是當初那個一腔熱血的少年人,九年後的他變得更加現實。身後是家園,他自然想守護住,倘若真的選擇出手,他定然會最大限度的為自己謀取利益。

比如修為,比如權勢,比如未來的命運。

今夜之後,放在他眼前有兩條路。

一條是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將‘玉’片丟入珠鏈海底,繼續得過且過下去。另一條則是拾起‘玉’片,在這最後一年不到的時間裏,‘插’足五鎮海瀆和‘洞’天福地間的戰爭。

第一條是他一直以來的願望,如同蓬萊仙山中那些仙人,逍遙自在,無拘無束。可在這個風雨動‘**’的年代,他不惹事,禍事也會自己找上‘門’,他想好好修行,可戰局慘烈,哪容得他去追求虛無縹緲的仙途。至於第二條,倘若能得手,從前可遇而不可求的好處都會紛至遝來,他的修為實力也會跟著水漲船高,至於能走到哪一步,掌握多少籌碼,眼下卻不得而知。第二條路上,與之相伴而來的將會是難以預計的危險,畢竟他博弈的對象不再是九辰君、匡帝之流的凡人,而是老謀深算的仙家,深不可測的東嶽王......

望向天頭的繁星點點,安伯塵笑著搖了搖頭,收起‘玉’片。

或許早在此前殺死華七得到‘玉’片時,他便已經選擇好了接下來的道路。兩年前安伯塵自己的下場,今日見到野馬王的場麵,以及第三首讖詩,都在時時刻刻的提醒著安伯塵,退則越陷越深,步步維艱,進則海闊天空,險中奪氣運。

起身,安伯塵走回屋內,取出白紙三張,筆毫一支,落筆而書。

少時寫罷,安伯塵吹幹墨漬,又仔細看了一遍,撫掌道:“五小鬼何在。”

不多時,五隻小鬼從窗戶口飛了進來,打著哈氣,垂首而立。

“紅發鬼,獨角鬼,還有......長耳鬼,你們三個按照信中地址把這三封信函送去。倘若被人逮住便自行了斷,我會重新為你們塑形。”

三隻被點到名的小鬼愁眉苦臉的接過信函,悻悻然飛出,隻餘剩下的短尾鬼和青麵鬼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你們兩個繼續去守山,若是見到老鬼回來,便悄悄帶他來見我。”

安伯塵說著,遣散兩隻小鬼,走到窗戶前。

抬頭望向浩瀚的天野,安伯塵沉‘吟’著。他清楚的知道,既然已經選定了道路,那他往後的處境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天地浩瀚,群星璀璨,他於孤樓而觀,所看到的僅有天地一角。

而五鎮海瀆以及‘洞’天福地,乃至其後的五界,也不過是這方天地間稍微引人矚目的某個角落罷了。

想到這,安伯塵心中的‘激’‘**’漸漸平複,麵如止水,目極天野。

興奮過後是平靜,徹底的平靜之後,卻是忘懷。

夜‘色’變淡,當天頭浮起一圈魚肚白時,晨風吹上孤樓,吹動安伯塵的長發向後颺起,淡漠的眉宇下,雙眼不知何時已經閉合。

小腹上下起伏,安伯塵負手而立,當他再度睜開眼睛,麵前的景‘色’煥然一新。

腳踩天宇星隕,安伯塵看向駕雲飛來的三神君,淡淡的開口問道:“這麽多年過去,三位可曾找出了本居士無法出入神仙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