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四百五十五章 他鄉遇故敵
行於犬頭國腹地，安伯塵和敖霸一路無言，天色近晚，在街角不時能看見年輕氣盛的男子聚眾比武，拚得頭破血流滿身掛彩，打完後卻又和睦如初，武風之盛令安伯塵微微咋舌。
想到這裏是奉睚眥為神祇的國度，安伯塵也就了然。
犬頭國民似也發覺安伯塵和敖霸的仙人身份，大多遙遙看上一眼，隻有少數頭戴人臉麵具的國民走上前，朝著兩人躬身致意，但凡有人上前敖霸都會點頭回禮，安伯塵也隻好陪著回禮。
相比三朝仙神妖魔的高高在上，這裏的百姓並不覺得仙人有多麽神秘高不可攀，更像是有些稀罕的外邦人而已。
“帶著麵具的可是國中權貴？”
安伯塵問道。
“權貴？”敖霸眉頭挑起，笑了笑道：“你也可以這麽理解，其實，他們都是參加過神戰的功臣。一旦發動神戰，那可是不死不休，能從戰場上存活下來殊為不易。”
“你先前還和我說百國之地規矩道理最大。倘若真是這樣，又何來戰爭。”
安伯塵道。
“的確如此，道理規矩大過一切。”敖霸聳肩一笑道：“之所以會有神戰，大多是因為一方國度壞了規矩。”
“那些規矩是誰定下的？”安伯塵問道。
“各國神祇和其國君。”敖霸看了眼安伯塵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說出來你或許不會相信，有些規矩的製定就是神祇為了約束自己，百國神祇再大，也大不過規矩，倘若神祇不遵守法規，國民也會不滿，也會另立新神。不像在其它地方，君王的話便是法度，無從製約。”
安伯塵緘默。
敖霸的話太過驚世駭俗，令他也有些難以接受，好在很快安伯塵便發現了其中的漏洞。
“你說國民也可以另立新神？”
“沒錯。”敖霸點頭。
安伯塵笑了起來：“百國國民都無修為，剛才在街頭鬥毆的，修為最高不過地品。就拿你二叔來說，他彈指間便能讓七十萬國民灰飛煙滅，就算舉國上下聯合起來，也無法撼動他，如何推翻另立新神？”
“這......你別拿我二叔舉例，他就在國中。”
敖霸有些汗顏，隨後搖了搖頭：“你若不信，大可以用過去眼看一看你身旁的島嶼，在許多年以前，雙麵國就曾發生過暴動，一名真仙境的神祇被國民推翻。可惜繼任的神祇後來也犯了法，國民不及察覺，那神祇就被我二叔殺了，還連累滿國百姓。”
聽敖霸說得煞有介事，安伯塵也不欲耗費元氣，遂問道：“那他們是用什麽手段推翻神祇？”
“很簡單，信仰之力。”
眼見安伯塵微愕，敖霸接著解釋道：“隻有接受到七成以上百姓信仰之力者，才有資格入神宮成神祇。百萬之眾的信仰之力何其龐大，正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神祇觸犯法規，國民心生不滿，不再信仰本國神祇，即便玄天境的神祇也無法拿他們怎麽辦。仙神妖魔能掌控凡人生死，卻不見得能夠玩弄人心，隻要一國百姓不愚昧，神祇也無可奈何。”
聞言，安伯塵不由想到墨雲樓中的神龕，同樣是信仰之力，三朝百姓們隻能成為仙神妖魔的養料，而這海外百國卻將信仰之力當成約束神祇的神兵利器，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安伯塵隻會當作天方夜譚。
“可是，據我所知，獻出信仰之力的代價是元壽。”安伯塵道。
“是也不是。”敖霸詫異的看了眼安伯塵，卻沒想到他竟也知道：“尋常百姓元壽七十有七，隻要不太過狂熱，即便獻出信仰之力，也能活滿這個歲數。信仰之力消耗的元壽，是看不見的元壽，換而言之，是他們若是突破真人境所多出的元壽。大多數百國國民都放棄了對他們而言虛無縹緲的修行，用來換取一位賢明神祇，以及一世平安。”
“也隻有絕大多數國民都擁有極高智慧，才能如此。”
安伯塵輕歎一聲道。
人不可貌相，百國國民雖然千奇百怪，可單從智慧層麵而言，已遠遠超過三朝百姓，用信仰之力來製約神祇，用不可預知的未來換取此生平安，就連安伯塵也心生敬服。
這趟百國之旅算是沒白來，敖霸的信仰之說讓安伯塵對於未來的謀劃又多了一個選擇，雖然同樣艱難。
話匣子打開，兩人邊走邊聊，初時的生疏感漸漸變淡。到了人煙稀少之處，兩人都縮地成寸，加快腳程，待到最後一絲晚霞墜落大海盡頭，兩人終於到了神宮前。
神宮所在之地鮮有人跡，在安伯塵麵前是一根長長的立柱，柱子很細，和普通人手臂一般，柱子直達雲間，隱隱綽綽能看見一座扁而圓的建築，也就是敖霸所說的神宮。
兩人還沒走近，一頭巨鷗從雲中飛來，鷗背上坐著個犬頭國國民，帶著麵具，身著素衣。
安伯塵細細看去，卻發現那人竟有修為，且還是一重天真人境。
“見過神使。”
敖霸上前，嬉皮笑臉道。
“敖公子，安公子。”
神使點了點頭：“神祇大人已知兩位來了，特命我前來迎接，兩位請上。”
敖霸倒沒什麽，自顧自的走上鷗背，安伯塵則暗暗吃了一驚，敖霸在碼頭時並沒提起自己的名字，正想走上鷗背，安伯塵心頭一動，從珠鏈中取出琉璃瓶。
“安伯塵，你發什麽呆呢？”
敖霸瞪向安伯塵，隨後一愣。
隻見安伯塵緩緩抬起頭，神色不住變幻，眉宇間似有什麽在湧動。
敖霸一皺眉，傳音道：“二叔就在上麵，你別亂來。怎麽，怕我害你不成？”
“沒事，剛才走神了。”
安伯塵笑了笑道，一臉雲淡風輕的躍上鷗背，隻讓敖霸以為剛才是錯覺。
“臉變得倒快。”
瞅著向神使點頭致謝一臉笑盈盈的安伯塵，敖霸嘀咕道。
龐大的海鷗高高飛起，少時已越過半個柱身，安伯塵餘光中就見一道人影在柱上攀爬，未來得及開口，就聽敖霸道：“那是想成為神使的犬頭國國民，在海外百國，凡人隻有憑自己的本事爬上神宮，才有資格覲見神祇。”
安伯塵有些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看到司馬槿的傳信後，他的心思早已不在百國的種種奇異之處上。
胤朝國師家的公子，之前隻是傳聞中的人物，沒想到這就要見麵了。
留守在三朝的一眾六重天中，張七公子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就連彭三也是在突破二元極界後才敢找他挑戰。
紅拂稱他頗有才智，安伯塵並沒太過在意，然而隻從他這麽快便發覺無華他們，並且直接來此找睚眥便能看出幾分。三朝出了這麽大的事，真仙玄仙歸返後定會大發雷霆，想要不被那些真正強者的怒火殃及，也隻有抓住罪魁禍首。
可他卻不知道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誰。
想到這，安伯塵不由一笑。
“是了，請問敖兄，宮中的規矩多不多。”
安伯塵轉向敖霸。
說實話，安伯塵內心對敖霸充滿感激，連帶著他下巴上那幾根胡須也順眼許多。
若非敖霸引他來此，即便有司馬槿傳信，安伯塵也無法找到此處，遇上想去蓬萊追捕無華等人的張七公子。
“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客氣，好不習慣。”
敖霸嘀咕著，想了想道：“宮裏也沒什麽規矩。我二叔表麵冷漠，可隻要不冒犯他，他都不會為難你。放心好了，若有什麽事，我會傳音給你。”
“多謝。”安伯塵笑了笑道。
說話間，兩人已到犬頭國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