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校場初戰(下)
外界的紛紛擾擾,旁人的指指點點,就好像雨珠一般隨風襲下,飄落安伯塵心田,卻又輕如覆羽,。?
安伯塵雖被校場內的禁製束縛住了道法,隔絕斷了與源力的聯係,等同於一個僅剩肉身實力的仙人。可作為安伯塵另外一道的武道玄奧,卻因為再無相爭,而愈發通靈起來。安伯塵所創的武道,本身就是另外一種玄奧,隻不過也是以武為名,以技禦殺意的技法。?
十指舒張,安伯塵好似在撥動一根看不見的琴弦,任由狂風暴雨從他指尖掠過,他的身體位置並沒發生改變,卻因和狂風暴雨融為一體,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已然混入雨珠的下落之勢,因此,在元十五眼中,安伯塵是在不斷變化著。他所變化的包括他的身形,他的位置,他走路時的節奏,他的氣勢......總之,元十五將他的戰意爆發至極限,都無法捕捉到安伯塵,。?
越是如此,元十五越是興奮。?
不用多說什麽,他已然感覺到安伯塵正在勃發的戰意。?
兩百多年來,就包括前不久和呂風起的那一場戰鬥在內,安伯塵都沒有過如此強烈的戰鬥欲望,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殺戮。?
從踏上通天寨土地、進入永鎮塔的那一刻起,安伯塵就一直在努力抗拒著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同樣也是通天寨鬥奴校場的標誌,隻有兩個字,那便是實力。?
鬥奴校場,是徹徹底底、完完全全以實力位尊的地方,容不下任何陰謀詭計。?
站在校場外圍的山坡溪流邊,麵對戰意昂揚的元十五,安伯塵長吸口氣,目光也變得灼熱起來。?
這完全是一個憑實力生存的地方,安伯塵甚至懷疑,即便他和呂風起的身份被識破,鬥奴校場的侯級鬥奴、王級鬥奴們,甚至唯一的皇級越天戰,最神秘的校場主人,他們都不會在意。?
自從偽妖被鎮壓後,五塔成鎮,鎮中建校場,千萬年來,這五座鬥奴校場也不知曆經了多少腥風血雨,戰鬥的意誌深埋於每一寸泥土下,感知敏銳如安伯塵者,又豈會察覺不出??
這種戰鬥的意誌既然能將安伯塵感染,那便說明,在這座鬥奴校場裏存在或者曾經存在實力遠勝過安伯塵的人物。要知道,修為突破真仙境後,實力的差距早已不是數量能夠填補的,光憑鬥奴校場中鬥奴的數量,是無法撼動安伯塵的心境。?
“安師......”?
李賢看著安伯塵在這一瞬恍惚變得無比龐大的背影,低聲喚道,。此前安伯塵還和他說,隻許勝不許敗,隻許逃不許留,可眼下安伯塵卻行將同不知深淺的元十五決鬥,李賢總覺得安師哪裏變得有些不一樣起來。?
“我若戰敗你,你這腰帶以及侯級的身份可是都歸我?”?
安伯塵抬起頭,看向元十五問道。?
元十五點頭,後又搖頭:“你若勝了,我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包括性命。可你若是勝了後,隻拿腰帶,不取我性命,遲早有一天我還會將失去的取回。”?
元十五的聲音並不響亮,夾雜在細密雨珠墜地聲中,更是顯得斷斷續續。然而,遠處那些氣息深不可測的寨民、遺民們,以及鬥奴巨塔上的王級鬥奴,紛紛聽到。?
起初他們不以為然,可聽到後麵,他們越聽眉頭皺得越深。?
“未戰先言敗,江峰雲,你看好的元十五似乎並不像你那麽有信心。”一名王級鬥奴笑著對江雲峰說道。?
“小雲,你說你這次會不會看走眼了。”另一名王級鬥奴也說道。?
江峰雲輕哼一聲,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那人能否戰敗元十五仍是未知,無論誰勝誰敗,這場仙奴和侯級鬥奴的戰鬥已吊足了那些大人們的胃口,永塔校場仍是最大獲利者。”?
似乎都已習慣了江峰雲的嘴硬,幾名王級鬥奴相視而笑,隨後重新將目光投回安伯塵處。?
“李賢,槍來。”?
就見安伯塵揚手,從李賢手中接過那柄木槍,旋了個槍花,指向元十五。?
元十五隔空劈向山坡,也抓出來一根滾木,片刻功夫削木成刀,壓下刀鋒,斜對向安伯塵腳尖。?
來自穹頂的喧嘩吵鬧聲漸漸變輕,所有人都已察覺到,兩人之間勃然迸發的戰意,。?
風雨又大了起來。?
這永塔校場分明是一座有著穹頂的密閉建築,狀若城堡,可其中卻有雨晦陰晴等各種天氣,穹頂閣台上風和日麗,鬥奴塔上大風鼓揚,隻有外圍仙奴們所在的區域是狂風暴雨,甚至電閃雷鳴。?
雨水擊打在安伯塵腳邊,安伯塵向前邁步。?
李賢在身後咬緊牙關,心中閃過一絲不安。?
他打從西流海出發後便一直若有若無的受到安伯塵指點,他還記得安伯塵說過,兩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交戰時,往往會先比拚氣勢。所謂比拚氣勢,其實是在互探虛實,我虛敵實,方可一戰。?
倘若棋逢對手,那氣勢比拚很難在短暫時間裏分出高下。?
倘若一方勢弱,那這一方必定會是先出手的一方。?
安伯塵和元十五的氣勢比拚才開始沒多久,安伯塵便率先邁步出擊,李賢不由心跳加快,全身毛孔收縮,緊張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哈哈哈......原來隻是徒有其表。”江雲峰指著安伯塵放聲大笑,暗中長舒一口氣。?
在他身旁的王級鬥奴們紛紛苦笑搖頭,也不知在歎息什麽。?
而穹頂閣台上身份崇高的寨民、遺民們大多露出失望的神色,有些甚至已經掩麵垂首,沒興趣再繼續看。在他們眼中,安伯塵這一出手已暴露出他至少在技巧層麵遠不如元十五,元十五手持木刀,如山威挺,如海無淵,氣勢渾然天成,毫無半絲破綻。安伯塵此時出槍去攻,隻會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慘敗在無懈可擊的元十五刀下。?
“轟隆,!”?
一聲雷響回**在校場外域,紫色的雷光下,安伯塵距離元十五還剩十步,這十步顯得格外漫長,而他手中的槍也格外的平直,卻讓圍觀的眾人大跌眼鏡。?
這一槍實在太過普通,普通得讓人不忍去看。?
“怎麽會這樣......”?
李賢強忍著心中的緊張,倔強的注視著戰局,注視著安伯塵的這一槍。?
進了通天寨後,李賢也知道通天寨的鬥奴很強,可他怎麽也沒想到,隨便一名鬥奴竟會強大到逼得安師率先出手的地步。要知道,在李賢心目中,安伯塵從來都是無可匹敵的存在。?
就在李賢心情複雜、百感交集之際,就聽耳邊傳來一陣清冷的聲音。?
“仔細看,下次要再看到這麽純粹又精妙絕倫的一槍,也不知道要等到幾時了。”?
李賢大驚,渾身一顫,扭頭看向呂風起。?
呂風起歸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像是受了很重的傷。即便如此,他方一回轉,目光就被安伯塵的槍牢牢吸引,眼中難得的閃過驚豔的神采。?
“這裏被重重禁製包圍,隔斷了仙人們所能獲取的種種玄奧、源力,讓仙人隻剩下肉身的力量和技巧。然而,卻奈何不了我們新的創的武道玄奧。”呂風起喃喃自語著,又像是在和李賢解釋:“可安伯塵這一槍卻又放棄了武道玄奧,由簡入繁,再由繁入簡,非是武道,也非是道技,僅僅是一槍罷了.......他居然又進步了。”?
呂風起深奧晦澀的話,自然不是李賢聽聽便能領悟理解的,不過他也聽出了呂風起的話外音——安伯塵的這一槍十分了得,令桀驁不馴的呂風起都為之讚歎不已。?
心中湧起激動和興奮,李賢下意識的握緊拳頭,一瞬不瞬的盯著安伯塵的槍鋒,腦袋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安師這一槍出得如此之慢,又搶攻而去,會不會是在示範給我看......?
秋夜,高雲,小院。?
指握,扭槍,邁步。?
......?
許久許久之前,在那座奢華京城清冷的小院中,第一次習槍的回憶,在時隔兩百多年後,又重新縈繞上安伯塵心頭。那時的習槍,安伯塵的想法很純粹,純粹到幾乎毫無目的。?
萬事萬物皆如此,越純粹的東西越容易失去,可偏偏它又是一切的初始,擁有“源”的力量。?
五指握緊,旋轉槍柄,沉腰邁步,槍如靈蛇出洞......?
安伯塵這一槍刺出,毫無花假,純粹是他初習槍道時,霍國公教他的那一刺。?
槍技一樣,槍中蘊藏的道義玄奧卻有著天壤之別。?
來到鬥奴校場,安伯塵隻感覺到狂熱無比的戰意,鬥奴雖是校場之奴,可他們戰鬥的目的卻純粹到極點——因為男人的尊嚴,因此要分出高下強弱,因為要分出力量的高下,所以要戰鬥。?
僅此而已。?
雖說有些野蠻,可不得不說,這是萬物自然最初始的秩序。?
從前安伯塵遇事三思而後行,陰謀詭計大行其道,這雖是一種力量,卻過於陰柔。而今在鬥奴校場遇上如此純粹、原始、陽剛的戰鬥意誌,安伯塵忽然間被其吸引,受其感染,槍道也隨之再做提升。?